“當當當!放榜咯!殿試放榜咯!!”
上京城,又到了兩年一度的殿試放榜日,萬人空巷,無數的百姓湧向了東城門,禁軍已經護送著成華帝欽點的上榜學子名單出了宮門,準備貼在東城門公告天下。
直通東城門的大街中間,也已經空出來了,稍後狀元會帶著榜上有名的學子們前來觀看殿試榜,接受京城百姓的觀禮。
雲蘇早早就和王玄機選了一處東城附近的酒樓,正好能夠看到筆直的大街和東城門放榜的地方,今日這一帶的酒樓茶肆,但凡是視野開闊的,一桌酒菜都價值不菲,早就被人一搶而空訂光了。
“雲大哥,好熱鬨呀!”
王玄機看著下方人山人海的京城百姓,還有那些威嚴肅穆的禁軍,以及放榜日那隆重喜慶的氣氛,不由臉蛋微紅,然後望向了長街儘頭,似乎想看到什麼。
“你呀,就這麼迫不及待嗎,萬一玄文落榜了,說不定就回去守著你這個大姐,整日裡在家中坐吃山空了。”
雲蘇淡淡一笑,兩句話卻是把王玄機逗的掩嘴輕笑。
“雲大哥,一家老小都是靠著你才拉扯大的,可沒有吃到我這個做姐姐的頭上。”
王玄機玉藕般地素手伸出,給雲蘇又倒了一杯酒,卻是家中帶出來的魚泉釀。
這十年下來,魚泉釀酒坊每年都將應該分給雲蘇的那一份酒隻多不少地存儲起來,清風小築的酒窖中已經藏了數千斤了,最極品的魚泉釀也有五百多斤。
這酒不太烈,不是那種辛辣味,屬於清香型,很合他的口。
“這一回,他怕是沒那麼容易回去啃老了。”
雲蘇想起當年的那個小孩,如今已經二十出頭了,在京城過的生辰,由於王玄機惦記得很,他便乾脆安排了力士送去了一份當大姐親手做的糕點,讓孤身一人在外的王玄文也能嘗到家中的味道。
“要是能像雲大哥一般,能掐會算便好了。”
王玄機雖然好奇王玄文到底考得如何,考中進士沒有,但卻也不問,生怕從雲蘇口中聽到一個壞消息。
雲蘇也由著她,少女情懷便是這樣,越想知道某件事情,越是躊躇惆悵。
“若是能中一個進士,玄文十幾年寒窗苦讀也值了,其他的倒是不敢多想。”
雖然這個二弟在陽明府曾經高中了會試的亞元,但畢竟不是解元,如今天下才子彙聚一堂,這一屆更是強者如雲。
這些時日來,二人一直在京城遊逛,就是想等著王玄文殿試完,才去更遙遠的北澹國,暗中看望在那裡戍關的王玄藏。
王玄機這還是第一次和雲蘇單獨相處這麼長時間,轉眼就出門幾個月了,日日都是遊山玩水,時而坐著蚌河居在雲端飄逛,時而又在山澗密林徜徉,時而又融入凡人之中,吃各種美食,玩各種稀奇古怪。
三個大的離家去追尋自己的夢想,最小的那個又被攆去了書院,家中也沒有什麼好牽掛的,連狗都帶出來了,玩的放心又開心。
兩人正在說話間,卻見到有一群少女從雅間中走了出來,站在了一旁的樓台上。
瞧這些少女,無不是穿金戴玉,衣物儘是絲綢羅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年齡都不大,小的才十二三歲,大的也不過二十來歲光景,在一眾家中姆媽的催促下站到那樓台上時,一張張俏臉都徹底羞紅了。
“雲大哥,這就是傳說中的才子有佳人麼?”
王玄機雖然是第一次來觀摩殿試放榜日,但也在書上看到過,說是狀元郎帶著新科進士們遊街時,有許多富貴人家的少女會當街選郎。
若是選中,便托人去說媒。
“你看,那個皮膚白皙,身材高挑的少女,乃是元華閣大學士的孫女兒,千金之軀。”
雲蘇也頗有興致,平日裡忙著修煉,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些。
那些害羞的少女,一個個恨不得絲巾遮麵,但又牢牢占據著自己的位置,想要選一個才貌雙全的新科學子。
一些大富大貴之家的人,更是直接把目標對準了那殿試三甲,這樣的夫婿,隻要娘家稍加扶持,日後便能富貴傳家。
再說了,自古以來,少女不隻是愛金銀,這些天天待在深閨中的佳人們,對於即將出現的學子們,尤其是那前三甲,有一種春心激蕩的期待。
“好是好,就是有點太高了,若是配玄文,卻是不太好。”
“哈哈哈,你這大姐倒是還看不中人家呢。”
“真的呀,你看她比普通的女孩子都高了快兩個頭了。”
雲蘇點點頭,確實太高了,他也覺得不太好,就像以前欣賞不來那些世界頂級名模一樣,對於這種極高的少女,他也有點接受不了。
這個高個少女,如果和王玄文站一起,會有一種姐弟搭配的感覺。
“那個麵色清冷的,是上京府尹的三女兒,又如何?”
雲蘇又示意她看對麵酒樓上,一個容貌極為出眾的少女。
“長得倒是漂亮,就是太瘦了,若是跟了玄文,怕是日後不好生養的。而且麵容清冷,性情冷傲,未必是能操持好一家的女主人。”
王玄機搖搖頭,還是覺得不行。
雲蘇卻是搖搖頭,笑了,王玄機雖然自己都還是清純美少女,但操心起王玄文的事情來,卻給人一種少女老成的感覺。
“雲大哥,你,你……那你覺得那個又如何,這次輪到我考考你。”
王玄機狡黠地一笑,示意雲蘇看遠處一處繡樓上,一個躲在輕紗窗幔後的少女。
“咦!”
雲蘇一眼看去,倒是不由點點頭,丫頭的眼光和自己居然完全一樣,那少女比上京府尹家的三女兒還漂亮四五分,臉上神色怡然,榮寵不驚,掐指一算便知道她居然是那告老還鄉的王丞相孫女。
成華帝柴進登基之後,屢屢下詔請那王相赴京輔助朝局,然而,王相卻是決心已定,最後一整個家族的人都勸他,老爺子你年齡大了,但小的少的還要吃飯養家不是。
王相才將家又搬回了上京城,以示對皇帝的尊重和支持,也算是對家中幾百口子有個安排了。
人非草木,自然要講情麵之事。
柴進也順勢而為,將王相幾個兒子中最有才情,也最像老爺子的幼子,選為吏部考功右主事,雖然隻是七品小官,但卻是頗得朝廷重視,有老爺子年輕時的風範,鐵骨錚錚,剛正不阿,考功罰過令不少官吏聞之名而顫栗。
“此女才貌雙全,也隻有王丞相家才能教導出這樣的好女子。”
雲蘇暗道。
那少女不過十六歲的樣子,倒也是待嫁之年了,雲蘇掐指一算,這少女今日居然不是來選婿的,而是來為王老爺子觀察當朝皇帝選人才的眼光是否得當的。
“雲大哥,你覺得她和玄文般配嗎?”
王玄機淡淡一笑,帶著一絲玩味問道。
“……”
雲蘇要開口時才發現自己被問住了。
他和小丫頭不同,小丫頭可以隨便說誰和誰配與不配,能不能在一起,但他卻不能。
方才開口的一瞬間,雲蘇已經察覺到天機牽引,似乎隻要自己開口說了,便能成真,這也是踏入逍遙天仙之境界後,在這方大世界時,擁有的一絲道心奇妙吧。
“我倒是覺得這少女極好,也不知是誰家的孩子。”
“前朝王丞相的孫女。”
“啊!可惜了……”
王玄機眼神不由一黯淡,在她看來,原本是一個不錯的少女,可惜都姓王,同姓不婚。
雲蘇沒有說什麼,人世間雖然有人世間的許多規矩,但在他看來,這個同姓不婚的規矩其實也不算什麼。
隻是,這少女也不過第一次見麵,他也沒有為她掐算什麼,不過是和王玄機一起點評一下這些富貴人家的少女罷了,並不是真想為王玄文選親。王玄機自然也隻是隨口說說,並不在意。
“來了,來了!狀元郎來了。”
隨著一聲高呼,鑼鼓開道,禁軍護衛,一大群剛剛被皇帝欽點上榜的學子就從遠處大街走了過來。
“……”
王玄機隨意一看,頓時便一驚,整個人覺得有一股溫暖的熱流在心中湧動,卻是高興和激動的,不知覺間就落下淚來。
“你呀,都是修煉者了,還這麼控製不住自己。”
雲蘇站起身來,走到王玄機旁邊,和她並肩而立,拍怕她的肩膀,安慰了一下,一起看著遠處正騎著高頭大馬過來的王玄文。
本次殿試,狀元不是外人,正是王玄文。
在這之前,雲蘇並沒有掐算,但心中卻無事自知一般,知曉王玄文會高中狀元。
心頭微動,便算到了事情的原委。
這一次,王玄文的殿試文章,沒有把那篇最得意的《國策論》重新寫一遍,而是痛定思痛,將大姐的話聽進了心中,立足於這些年在漁陽城的所見所聞,結合偶爾從大哥那裡受教的一些理論和觀點,再以漁陽書院,岐黃會和藏書樓為例,寫了一篇《民富論》。
在《民富論》中,王玄文認為國之大事應該以民為本,並且將漁陽書院的符紋之道重點闡述,認為國家不富不是因為君臣不勤勉,也不是因為百姓沒有辛苦勞作,隻是因為生產力太低下。
他在文中提了許多發展經濟的建議,其中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建議朝廷大興符紋之道,立足於符紋之道,改革和提高生產力。
為了讓這篇科考文章簡單易懂,他還舉了很多例子,比如漁陽書院符紋院的符紋學徒們,已經能夠在馬車上麵刻錄符紋。
經過實際地測試,刻錄了符紋的馬車,載重能力是原來的數倍,馬拉車的速度不但沒有降低,反而還快了許多,就連人乘坐的舒適性也得到了極大的改善。
類似的例子,他舉了很多,就是要證明這符紋之道用來提高大成王朝的生產力,讓百姓富起來,讓整個王朝富起來,讓大成強盛起來是切實可行的。
“這個狀元來之不易,嚴格來說卻是非一人之力,但也是實至名歸。”
在雲蘇看來,王玄文得這個狀元一點兒也不浮誇,那文章中的一些話,也是他想借王玄文的口告訴柴進,告訴朝廷,告訴整個大成天下。
在最終參加殿試前,王玄文也不知道是心有所感,還是早就想寫,甚至專門寫信請示過,能不能在科舉文章中寫這些東西,雲蘇是回信同意了的。
十幾年前,剛下垚山就想當大官的少年,以雲蘇如今的道行看來,那時候可謂是一點兒希望都沒有,充其量也就是一個進士。
但王玄文待在清風小築這麼十幾年,確實受益良多,又多少受了自己一些影響,再加上身體素質,悟性,聰明才智都有大幅度的提高,雖然在修煉之道上依然是庸碌之才,但加上他原本就喜歡讀書,這些年來成為修煉者後更是看了不下十萬冊藏書,再加上這篇《民富論》,不管柴進有沒有看在清風小築的麵上,點他為狀元,都不是什麼意外之事。
太子想要讓王玄文走得更穩妥,但成華帝不一定那麼想,而成華帝要欽點王玄文為狀元,太子也一定不會攔阻。
《民富論》裡麵的很多東西,道理其實並不難懂,難的是有沒有人點破,捅破那一層窗戶紙,一旦捅破了,像成華帝這樣天天熬夜處理政務的明君,是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巨大價值的。
而且,欽點王玄文為狀元,這其中未必沒有重視符紋之道的意圖,漁陽書院開設符紋科,建起符紋院,朝廷自然是知道的,隻是之前一頭霧水,看不明白,今天王玄文捅破了,成華帝算是以此表明了態度。
“符紋之道大興,大成王朝也許就此種下萬年強盛之基。還有玄文高中狀元,都是雲大哥你的功勞。”
王玄機擦掉眼角的淚水,極為罕見地深深望了雲蘇一眼,轉瞬便恢複了正常。
“一家人,哪有什麼功勞不功勞的。”
雲蘇淡淡笑道。
之所以會大費周章,先是推衍符紋之道,然後被雷劈了三年近萬次,雲蘇自然所圖甚大,今日何止是奠定了大成王朝的萬年基業,方才心中一動,卻是已經察覺到了一絲成道之機的契機。
“奇怪了,我方才成為逍遙天仙,卻已經觸摸到了成道之機,那可是無垢金仙的待遇呢。”
雲蘇不由大喜,最終還是要走人道,而這符紋之道,算是第一步吧,隻是這成道之機不能假手於他人,必須要萬無一失,否則,就會被半途掐滅,成道之機毀於一旦。
……
漁陽書院的學子王玄文高中狀元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天下,同時,成華帝讓皇後何濡葶以回鄉省親的名義,帶著五十萬兩銀子和一隻五千人的精兵,趕赴漁陽城,準備再次擴建漁陽書院。
同時,皇後還帶來了上千名才智聰慧的學子,準備參加符紋院的考試,看看能不能領悟那符紋之道。
至此,大成王朝的符紋之路,正式被成華帝定為國策,要以舉國之力來發展。
皇後到漁陽城,第一件事便是去清風小築,結果被門神告知先生不在家中。
此時,雲蘇已經帶著王玄機,飄然離開了上京城,北上朝著遙遠的北澹邊境去了,那裡剛剛爆發了一場戰爭。
“玄機,你要做好心理準備,玄武這次可能會遇到一些危險。”
雲蘇站在蚌河居的窗邊,眺望已經不太遠北澹邊境,對一臉期待的王玄機提前預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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