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前輩。”
萬東來三人站成一排,恭謹地向雲蘇行禮。
今日,三人算是真正地,重新認識了一下這位漁陽城傳說中的土著修煉者,和先前猜測的一半吻合,一半不太一致。
一半吻合,三人先前覺得這位蘇先生既然長居漁陽城,即便不是大成本地的修士,也可能是一位對大成王朝親近友好的修煉者。
他不僅留下了一些傳說,在漁陽城許多百姓的口中還是一位雲淡風輕的有識之士,風雅之人,還是那猶如禁地一般的清風小築主人,又是藏書樓的主人,還提出了要創辦岐黃會,如今更是畫出了門神,想要神傳天下。
另外一半不一致的,便是三人之前猜測此人修為應該和萬東來差彆不大,現在看來,何止差彆不大,簡直是差彆天大。
“三位道友有禮了,蘇某孤家寡人向來閒雲野鶴慣了,這大成王朝還是要靠你們傳經布道,奔走相護才行。”
方才推衍禦獸仙宗之未來,雲蘇很意外地,隱隱見到了一場巨大的禍端,將要在南洲上演。
雖然這場禍端並不在大成境內,但因果糾纏不輕,多少也會有一些影響,這三人現在做的事情恰逢其時。
而且在雲蘇看來,有這三人帶著各自的勢力在大成宣揚仙道,對大成百姓也是一件好事情,三人聯手之力,以萬東來主攻的話,這個朱長老也隻能飲恨當場,對付平日裡的諸多外來之敵,已經足夠了。
而不是每次有一點雞飛狗跳,便需要自己出麵,難得清靜。
大成王朝地處偏僻,隻要不被人故意引禍水來淹,外來修士少得很,更彆說散仙,或者化神真仙了。
隻要那一場仙器之亂不波及到這方圓萬裡,即便日後因為南方大帝這件事情,引得有人要拿神道說事,雲蘇也有辦法對付。
對於神道,他有許多構思和想象,但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將自己獻祭於神道,來獲得什麼實力的快速提升,之所以不製止百姓們自發信仰南方大帝,也是想通過這樣一位仁善傳天下,不欺人不愚民,不騙取功德不圖百姓香火,以民為本,引人向善的虛擬神人形象,讓普通百姓有一位清靜無為的神可以去信奉,而不是被人坑騙。
錯誤的信仰,害人害己。但是如果完全沒有信仰,以現在的生產力而言,人們又要活得苦許多。
雲蘇未來並不準備立神教,也不會敕封什麼人間行走的神官,更不會去組織什麼大型的神祭,修築什麼神殿。
“是,前輩。”
這種場合,三人也不好多說多問什麼,隻好一起拱手答應。
雲蘇點點頭,也不和他們多說,帶著張一凡和小奶狗一步踏出,便回漁陽去了。
“這位蘇前輩,道行之高,乃是我萬東來平生僅見。”
萬東來長歎一聲,再次對著雲蘇消失的方向行了一禮,他心中隱隱有些猜測,此人怕就是那位在大月城外,救了無數人,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的金光修士。
當不老山的慘案終於傳到漁陽城的時候,萬東來倒是完全沒覺得這兩件事情有關係。
畢竟,大月城外一個不老山修士之死,和遠在五萬裡外的不老山被一把仙器級飛劍滅門這兩件事,實在是湊不到一起去。
至於此事最終的結果,歪打正著,使得不老山和鬼方神殿的餘孽被一鍋端了,絕了後患,倒是讓他驚喜不已,三人大宴七天,好不痛快。
不過,不老山和鬼方神殿的事情雖然告一段落,但由此引發的許多反思,卻使得三人僥幸之餘,更加抓緊時間在大成王朝宣揚仙道。
“真人,這位蘇先生便是那……”
老龜說了半句,沒再接著說下麵的。
“八九不離十了,不過此事你我三人知道便是,若是走漏了風聲,說不定會招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不老山散了,鬼方神殿滅了,但作為修煉者,萬東來不覺得日後就可以高枕無憂了,萬一忽然有一天,哪裡鑽出來個餘孽,得到消息殺過來,也是一場禍事。
“真人放心,這位蘇先生救了我等,也救了大成無數百姓,便是死也不會拿去亂說。”
龜鶴二人連忙發下道心毒咒,以表決心,沒想到萬東來也當著二人的麵發下毒誓,這才作罷。
……
大年初三。
雲蘇沒有繼續畫門神圖,自然就沒得賣了,小奶狗昨日大戰一場,痛快無比,此時卻有些焉焉的樣子,趴在門後,連眼皮都睜不開。
“小張子,你說本尊這是怎麼了,渾身軟綿綿的,就像你昨日見到了你師姐一般。”
小奶狗一通抱怨,卻聽得張一凡眉頭一跳。
昨日,雲蘇歸來時將他倆直接丟了下去,還剩下幾對門神,賣完了才能回家,結果好巧不巧,剛好碰到了瓦屋山的人來買門神圖。
小奶狗那個八卦之魂當場噌的一下就冒起來了,隻差沒有明目張膽地燃燒起來了,一個勁兒圍著張一凡那位師姐看,更賤的是,它還施法記錄了幾十個玄光術,準備以後拿來對付油鹽不進的張一凡。
那位師姐,如今也是瓦屋山的長老了,金丹修士,一百多年便進入了金丹,小奶狗從她那一臉絕情絕性的臉看,猜測也是走了忘情之道,反而修行大進。
“尊者,你能不能說自己便是了,不要提我師姐。”
“你不是說放下了嗎,那你見到她還跟本尊現在一樣?”
“我與師姐雖然人神相隔,此生再無任何緣法。但終究是師姐弟一場,許久未見了自然有些意外和尷尬。我昨日見完她便已經放下了,尊者你卻沒有放下,現在還提此事。”
張一凡捫心自問,幸好師姐沒有認出自己,不過確實心中已經對她沒有了非分之想,不過,這狗尊者的脾氣就是那樣,你越不想說,它越問。
“本尊正好無聊,便看一看玄光術解解乏吧。唉喲,我這是咋了。”
小奶狗一邊唉聲歎氣地叫喚,一邊施展玄光術故意讓張一凡看到,後者也是暗暗歎氣,沒辦法,這狗改不了了。
還沒看完,便有人來敲門了。
“咦,有人來拜年了!”
小奶狗連忙拱開了門,卻見到韓玉夫婦帶著那位韓真來給蘇先生拜年了。這拜年可不是誰都能進來的,若不是對的人兒,來了也沒用,這三人倒是可以進。
“蘇先生,新年快樂。”
一家三口行了禮,還帶來了過年粑和米糕,老遠就有一股濃鬱的香味,小奶狗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但又覺得腹中極為飽脹。
吃了一千隻法獸,它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消化完。
“韓真給蘇先生拜年了。”
韓真更是長揖到地,雲蘇哈哈一笑,便扶住了這小孩,還給他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紅包塞給他,卻是一兩銀子。
“謝謝先生。”
韓真原本還不敢要,聽到韓玉出聲提醒,才接過紅包,又謝過了。
雲蘇便讓王玄機先拿了糖果茶食,讓小家夥們都去堂屋中玩,然後準備午飯,留韓玉一家吃一頓便飯。
這也是雲蘇老家的習俗,正月裡真正的親朋好友會互相走親戚,尤其是一些德高望重的長輩,更是賓客盈門。
二人原本想拜了年就走,卻被雲蘇拉到了院中枯樹下入座,又煮了陽紅茶,邊喝邊說。
雲蘇便把門神圖的事情有選擇地簡單說了一下。
“原來那一千兩一對的門神,便是先生所畫,難怪,難怪!”
韓玉恍然大悟,難怪門神圖那麼值錢,蘇先生這樣的仙人所畫,便是再貴也不為過。他雖然沒錢買,但卻聽了許多傳說。
“這門神圖蘇某已經畫完了一百對,今後卻是再也不畫了,便想將這刊印製畫之法交給你夫婦二人,也好在書坊中批量製作。”
“韓玉能得先生信任,自然是一百個願意,不過,韓玉才疏學淺,能學會先生您這門神圖製法嗎?”
韓玉還真是沒有信心,什麼東西能賣一千兩銀子,不是紙,而是因為仙人在上麵畫了門神,自己一個凡夫俗子,有點忐忑。
“蘇某有心想教,你還怕學不會不成。這刊印之法,繪畫之法都傳你,也免得日後大家再找我索要。”
“韓玉,多謝先生信任。”
韓玉一咬牙,便起身行禮,領了這差事,反正都是蘇先生府上的活,做什麼不是做,為了建藏書樓,先是施粥,後是招義工,然後開辦印書坊,什麼都做了,也不差這。
“好,這書坊擴建和擴招的所需款項,便從府上支出,不過所賺取的銀兩直接歸入藏書樓的賬上,日後拿來添置書籍。”
韓玉點點頭,藏書樓連一層樓還沒有擺滿,真真是任重而道遠,他有時候都在想,是不是要把韓真也培養出來,日後自己若是死了,他還能接班,繼續藏書。
在夫婦二人看來,這藏書樓沒有幾代人,怕是藏不滿的。
“韓先生,你日後便是我清風前院的管事了,負責府上的一切凡塵俗事,包括藏書樓,書坊,以及日後許多事務。
這裡是五萬兩銀票,三萬兩歸入藏書樓的賬目,直接用來組建商隊,采購天下書籍。另外兩萬兩入前院賬上,日後凡是府上之事,經你之手,都從前院的賬目上走,切不可從藏書樓的賬目上支出,因私廢公。”
雲蘇乾脆一口氣交代清楚了,韓玉這前院管事,其實就是日後清風道場的外門管事,會有越來越多的事情交給他去做。
雖然藏書樓名義上是道場的私產,但雲蘇想到有那麼多人捐錢捐款,便還是為藏書樓做了一筆單獨的賬目,每年對外公開,也免得被有心人在背後嚼舌根。
你是仙人又如何,如果不注重人道,就拿許多神話傳說來看,被天下人咒罵和詆毀的仙人可是不計其數,和你修為無關,實在是凡人多力量大。
接著,他便取來筆墨紙硯,當著韓玉夫婦的麵,將去掉了道意秘辛的門神圖畫法,傳給了韓玉,日後韓玉手畫出來的門神圖,雖然無法和之前那一百張相提並論,但卻依然能使得門神圖和門神真身之間有一定的關聯和感應,拿來鎮宅足夠了。
門神的強大,和供奉門神的人數有關,和虔誠有關,但和是不是雲蘇自己畫的,關係不太大。
“你日後隻需以此法,親手刻印模板,便能大規模印刷門神畫了。這門神的畫法,你夫婦二人日常若是疲乏了,可以多加練習,時間久了也能延年益壽,心境清明。”
書坊印刷,才是讓門神走進千家萬戶的最好辦法。
“還有一件事情,這門神圖背後,記得加上兩行字,‘作奸犯惡之人,八方門神過門不入。仁善傳家之輩,福壽平安不請自來。’
“多謝蘇先生!韓玉記下了。”
二人拱手行禮,原本隻是一件差事,結果到了最後,還是自己二人又占了便宜。
蘇先生這門神畫法不傳他人,隻傳自己夫婦二人,是何等的信任,也是大機緣。
“還有一件事情,你抽個時間去找一下寧安堂的王長安,關於岐黃會的事情,正月之後便加快推進吧,你先和他商定細節,最後再讓我過目便是。
另外之前我認捐了一萬兩銀子,到時候你從前院賬上支給岐黃會便是。”
“是,先生。”
一頓午飯,吃得賓客儘歡,也沒有什麼特意安排,就是一些家常菜,隻是三人走時,王玄機提了一個小籃子,親自送到了門口,把籃子交給韓王氏,裡麵裝著一對卷好的門神圖。
“這是先生特意留下了的一對門神,吩咐送給韓家的。”
韓玉忍住眼角的淚水,拱手接過,院內猶如春天,外麵卻是下起了大雪,但三人回去時,踏著積雪卻覺得心一直是暖呼呼的,回去後便一家三口一起出動,將門神掛在了門上。
“這門神圖可真氣派,太好看了。”
韓玉夫婦對視而笑,那可不是,仙人所畫,從此便絕版了,一千兩銀子掛在門上不說,這可是仙人的墨寶,還真有點擔心被人偷了。
“相公,不如我們還是拿去掛在院中內門上吧。”
“不錯,為夫也正有此意。”
……
午後時分,雲蘇卻並沒有回去修煉,反而讓王玄機重新煮茶,泡上了陽紅茶。
不多時,院門外便傳來了腳步聲。
“嘭嘭嘭!”
“敢問蘇先生可在府上,在下何不語,從陽明府冒昧前來,來給先生拜年了。”
雲蘇笑著親自開了院門,卻見到何不語屹立雪中,還是那書院教習的普通打扮,把馬拴在了巷口的樹上,身上全都是積雪,整個人成熟了很多,還長胡子了,便請他進了院子。
“何夫子,許久不見真人,風采更勝往昔啊。”
“先生這清風小築真是彆有洞天,不愧是世外高人之雅居。”
長壽宮救命錦囊大顯神威,天降神人之事,何不語早就聽說了,從當夜眾人的形容中,也猜到了是雲蘇。
而之前他夢遊漁陽參加清風宴的事情,原本還以為是做夢,沒想到叔父也傳信來說了此事,才知道是那位蘇先生施了無上仙法。
此時,在他眼中,這位從一開始便令人難以琢磨的蘇先生,已經是真正的世外高人,有道仙修了。
“何夫子,你我相交日久,不用太客氣,請坐。”
“遠山不敢,還請先生務必受遠山三拜。”
何不語也不入座,卻是長揖到地一拜。
“一拜先生折節下交之情誼。”
“二拜先生賜救命錦囊之恩。”
“三拜先生請遠山赴了仙宴。”
雲蘇也不攔他,等他三拜完,才說道:“你啊,就是改不了讀書人的繁文縟節,來,入座喝茶,彆涼了。”
何不語這才找回了一些往日那種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覺,這次專門回來見這位蘇先生,他其實心中也有惶恐,畢竟自己依然是一介布衣,而蘇先生卻是真正的仙道高人,不說如何相處,便是不見自己也大有可能。
二人茶敘一番,何不語說得多,講的都是軍旅之事,還有如今的天下局勢,重點提了那長壽宮慘案,歎道:
“這長壽宮之事雖然令皇家顏麵掃地,但卻是驚醒了天下無數讀書人,長遠來看,倒是能令後世少一些皇權愚民之事,能令人心開化。”
“皇室一夜之間死了個乾乾淨淨,夫子可曾算過,輪到誰當皇帝了?”
雲蘇忍不住開了個小玩笑,這位何夫子從軍之前最喜歡看相算命,連他自己都不放過,這次想來也不例外。
“遠山不敢欺瞞先生,這次前來,正是和這大成皇權之事有關。”
聽他這麼說,雲蘇心頭便是一動,卻是已經窺見了許多端倪。
隻見何不語眉頭微皺,連喝三杯茶,才放下茶盞,長歎一聲說道:“我姑丈宣威將軍柴進,日前接了兵部的調令,已經帶大軍北上了。”
這一句話說出來,雲蘇心頭猶如百花盛開,明心見性,不計其數的天機瞬間就明朗了。
“原來,此事關鍵在這裡!”
雲蘇明白了,隨即用一種頗為古怪的眼神看著一臉擔心的何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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