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天殘劍葬(1 / 1)

雲蘇回到清風小築,和王玄機說了一聲,就回屋閉關去了。

難得打開後窗,迎麵看到的是一個天井一般的袖珍小院,由房屋和院牆圍成,小丫頭在裡麵栽種了兩窩有一人高的芭蕉。

清明雨打芭蕉樹綠,滴哆,滴哆。

午後的雨下的稍大了一些,隱隱還能聽到一兩聲極遠的春雷。

雲蘇坐在窗邊的竹椅上,靠坐著,繼續翻看起那本瓦屋仙遊記來。

上回看到張一凡閉關二十年,丹田小成,修為大進,就要去向那位仲孫秋雪師姐表白,他這個五百年來,瓦屋仙山最有前途的小師弟,要風風光光地迎娶師姐,給她餘生最美好的一場仙侶情緣。

然而,日記下一頁,霍然寫著。

“二十年未見師姐,她依然那麼美,還是那麼冷冰冰的,唯獨待我如初,依然像以前一樣好,隻是為什麼,一切都變了……”

這一篇日記,字跡潦草,甚至還有幾個錯字。

閉關二十年,張一凡出關後才發現,一切都變了。

這二十年間,張一凡憑著過人的資質和堅韌,還有那一份對師姐的摯愛,不知不覺間成長為了瓦屋山的超級小天才。

然而,那位當年痛不欲生的師姐,居然嫁給了那位信誓旦旦要修煉成仙,問道蒼穹的師兄。

張一凡在日記裡詳細講述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師姐告訴他,多虧了當年他寫的那一封信,然後又以身作則去禁地閉死關,給了自己最大的鼓舞。

師弟小小年紀,才十歲,上山不過四年時間,就能做出這樣的舉動來勸解自己,師姐極為感動。

於是,仲孫秋雪也選了同樣的辦法,去閉了死關。

在她看來,小師弟年齡不大,卻從小聰慧,看問題有獨到的一麵,這件事情確實是化簡為繁,說得極對,隻要自己修為跟上了師兄的腳步,他自然高看幾分,成就好事的機會就大了許多。

閉關的時候,仲孫秋雪三十六歲。

十年後,四十六歲的時候,在修煉的第四十三個年頭,這位原本資質也不錯,三歲就開始修煉的師姐,一舉成就丹田。

相比起短短二十年就丹田小成的張一凡,師姐也許顯得平庸了許多,甚至修為還要差上許多。

但是,師姐閉死關不是為了長生不老,也不是為了和人爭強鬥狠,而是為了嫁給那位師兄。

仲孫長老這一回親自出馬,也不知道是曉之以情,還是許諾了那位師兄什麼,總算是厚著臉皮談下了這門親事。

那位師兄改變主意,答應娶了這位師姐。

二十年不見,我為你潛心修煉,你卻嫁做人婦想當媽。

二十年的執念,一朝崩塌,張一凡一夜白頭,痛不欲生。

他沒有埋怨師姐,也絲毫不怪那位忽然改口的師兄,他隻埋怨自己,為什麼要二十年才出關。

如果資質再好一點,十年就丹田小成,也許還有那麼一絲機會的。

師姐和師兄,難道真的是姻緣早定?

難道真的是自己福緣淺薄?

“張一凡啊張一凡,這世間的情和愛,哪有那麼多的姻緣早定,一見鐘情,非他不嫁,說到底還是你那位師兄資質出眾,修煉速度也快,估計長得也不錯吧。

你何曾見過年輕漂亮的女子,愛上那街邊乞丐,撫鋤鄉農的?便是世間最膾炙人口的女妖愛書生,人家個個不是秀才就是舉人進士富家子。

你若早生二十年,還是這般驚才絕豔,便是醜了幾分,你師姐一見鐘情看上你的機會也很大。”

雲蘇能體會到他的那一種痛苦,因為那一份日記,足足斷更了十年。

張一凡當年還是太年輕了,人情世故經曆的太少。

這十年時間,張一凡僅僅記錄了一個字。

酒!

除了一個酒字,這十年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張一凡一字未寫,絕口不提,似乎除了酒,他的十年便再無了其他東西。

也許是太孤獨了,找不到人傾訴,又或許是心中有事不吐不快,十年後,日記繼續。

這一次,就連雲蘇看了都覺得造化弄人,十年之間物是人非。

在張一凡的筆下,那位正氣淩然的師兄,因為種種原因,原來是騙娶了師姐,又在長老嶽父的幫忙下快速崛起,最後短短五年就成為了瓦屋山最年輕的長老。

雖然不是金丹實力的長老,但依然位高權重,而且一身修為越來越高。

同樣是丹田境界的張一凡,實力也是不如對方。喝酒,成了日常消愁之法。

師姐成親了,他也把所有的心事鎖在了心裡。

而每次見到師姐,都覺得她鬱鬱寡歡,過得很不好。

與之相對的是,那位師兄的實力越來越強,漸漸的,張一凡已經望塵莫及了。

日記裡曾經提到,這位師兄屢屢以指點為名,將他打傷。一開始張一凡還以為是意外,漸漸的發現不是。

讓張一凡氣得吐血的是,每次落敗後,他必定要擺出一副君子風範來,當著眾人的麵開導勸解這位瓦屋山這些年來最傑出的天才小師弟,然後下次再狠狠地當眾擊敗他,絲毫不留手,而且私下裡對他完全是另外一個態度。

“這位師兄,好似要暴露了。”

饒是雲蘇看過眾多影視劇小說,依然覺得此人有問題。可惜是百年前的事情了,雲蘇自然不會過於輕信張一凡著述,但文中有大量的細節,對話為證,隨著張一凡越來越成熟,脫離了稚嫩,開始察覺那位師兄虛偽的另一麵。

長此以往,十年下來,百思不得其解的張一凡終於搞清楚了這裡麵前前後後的問題。

也是一次悄悄去見師姐,見她暗中哭泣,反複追問才問出了原委。

原來這位在日記裡,總是被張一凡稱為‘他’的師兄,居然在成婚之前的一次外出曆練中,得到了一卷威力絕強的真經:

《炙陽真經》

這卷炙陽真經,修煉速度極快,是直指金丹大道的無上真經,能夠讓人修煉出一身炙陽真元,再以這剛猛絕倫的真元,催動上麵記載的一門炙陽劍氣,能夠以丹田小成的境界,打的門中丹田早成的長老俯首認輸。

這炙陽真經幾乎沒有缺點,修煉快,純陽至強,還能讓一身法力附帶某種屬性,成為炙陽真元。

而它唯一的缺點,在師姐眼中是十年的血淚,但在張一凡看來,這卷真經簡直是毫無缺點。

因為,修習炙陽真經的前提,必須是純陽之軀,而且一旦碰了女色,就會破功,破功之後,炙陽真元會焚燒經脈,灼烤丹田,破功以後就是廢人甚至死人一個。

“我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難過的好……”

一段複雜的心態,就被張一凡寫在了日記裡。

雖然張一凡想到師姐守了十年活寡,心頭非常難過,並且詛咒發誓地罵那個虛偽的,狼子野心的師兄。

雲蘇並不意外。

感情這種事情,沒有自私的說法,如果那師兄不是偽君子,騙婚,借那位師姐上位,雲蘇也不會心生同情和憤慨。雖然讀著張一凡的日記,自然是代入這個視角,是站在他這一邊的,天然地把那位師兄當成,但也沒有以偏概全。

而且,從這本厚厚的瓦屋仙遊記的字裡行間來看,張一凡此人人品極好,除了因為從小離開了父母家人,缺失父母之愛,而對年齡大又特彆照顧他關心他疼愛他的師姐產生了感情,其他也沒什麼。

反而是那位師兄,日記裡也記錄了不少他很多的言行舉止,確實是表麵扮作正人君子,背地裡狗屁倒灶的那種貨色。

此人如果為了上位,騙娶了仲孫秋雪,這就是莫大的罪狀。

“七月初三,是小師姐的生日,師姐又哭了,臉上隱現紅腫……”

張一凡去送禮物為仲孫秋雪慶生的時候,發現她不對勁,反複追問之下,原來兩人吵架了,他還動了手。

起因是師姐想和他一起吃一頓飯,慶祝自己的生辰,結果被拒絕起了爭執,師姐伸手想去拉他,就被他甩手打了一耳光。

“十年了,他居然碰都沒有碰過一次師姐。”

這件事情,徹底地點燃了張一凡的怒火,提劍就去那位師兄練功的洞府討個說法,結果誤打誤撞,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真相。

那位前途一片光明,被譽為瓦屋仙山未來掌門最佳人選的師兄,居然在暗中以純陽男子的精血,強化修煉炙陽真經。

張一凡一眼就認出那門邪功是來自烏蘭國,略一思索,已經明白了一切。

當然,和所有的反派一樣,這個師兄也不是吃素的,該發生的自然都發生了。

接下來的事情,因為比較虐心,雲蘇便略去了。師兄發現自己徹底暴露了,便反咬一口,說張一凡偷功,還襲擊了他這個長老。

在瓦屋派,這兩樣都是重罪,後麵就是栽贓嫁禍,追殺,趕儘殺絕那一套。雲蘇省去了,直接跳到了日記末尾。

張一凡輾轉回到了沽羅鎮張家,一直蟄伏在藏書樓裡,掃地為生,花了數年時間養好了傷勢,痛定思痛,發現一切的根源,還是自己不夠強大。

於是,他留下了這份瓦屋仙遊記,還有修煉典籍,一方麵希望張氏後人能夠再遇仙緣,萬一自己遭遇不測,說不定後人中誕生了天才,還有報仇雪恨的一天。

另外一方麵,他也希望把這件瓦屋仙山有史以來最黑暗的往事,記載下來,日後有同道中人發現了,說不定也能揭露那人的狼子野心。

然後,他去了一個逃亡時意外發現的絕地。

天殘劍葬!

“此去天殘劍葬應是十死無歸,若是哪位前輩高人看到了日記,能夠悲天憫人主持公道,我張一凡願立下血咒:

不入輪回,永世為奴。”

看到這裡時,雲蘇長歎一聲,心潮澎湃,似乎見到一位奇男子身負血海深仇,長劍指天,在這仙遊記最後留下了一道百年不散的血咒,然後毅然前往那號稱十死無歸的天殘劍葬。

雲蘇感應了一下那道血咒,掐指一算,喟然長歎,果然,百年了依然身陷囹圄,隻是好像狀態有點奇怪。

“能遇到這本瓦屋山仙遊記,想來便是緣分。”

當然,雲蘇難得動了惻隱之心的同時,也極為警惕,畢竟這世道亂七八糟的,萬一有人編了個大故事,留了一個假消息,騙人去天殘劍葬送人頭就虧大了。

雖然從血咒來掐算,此事為真,但小心無大錯。

雲蘇話音剛落,便覺得識海中一陣翻滾,隻見雲台上方,居然又凝出了一枚虛影,上麵隱隱顯出一個人影,正在頂禮膜拜,每次膜拜,似乎就有衝天而起的一股氣勢,和前麵兩枚長生仙令虛影不太一樣。

虛影中那人,長得和日記上的張一凡自畫像一模一樣。

那人影身陷萬劍之地,痛苦不堪,冥冥中卻又虔心禱告一樣,就連長生仙令,都記載了這赤誠無比,感動蒼天的跡象。

“奇怪,人妖之戀和王玄機的那兩枚長生仙令虛影,都是到了一定時候才凝聚出來,這一枚居然剛答應就凝出了虛影。

此人身陷天殘劍葬一百年,居然能讓長生仙令產生這麼強的異象。”

長生仙令意外地提前凝出虛影,讓雲蘇百思不得其解,但心裡卻稍微放鬆了一些,能夠凝出長生仙令,這件事就更值得去做了,而且,間接證明張一凡沒有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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