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醫院時，季深特意提出開車送她。

兩個人心事重重，誰都沒有先開口。

白祈坐在副駕，左手扣著安全帶，右手靠車窗撐起下巴，目光逐漸放空。

季深開的很穩，他看著前方，良久，才找到話題：“顧卿他——”

“他會留在醫院裡。”白祈沉默著開口，“這些年我欠了他不少人情，從我、晚晚、再到季夜……雖然的確幫他處理了些麻煩，但遠遠不及他留下來幫忙的情誼。”頓了頓，心中有些疼，“可李老這邊……二叔，顧卿沒有辦法。”

季深不自覺地握緊了方向盤，艱難承認：“早就猜到了結果，可當你說出口……我還是忍不住地難受。”

“對不起……”

季深苦笑著搖頭：“小白，沒有人怪你。”

“我知道。”白祈凝眸沉思，“這句對不起，不是對以前的事情，而是對以後……二叔，我恐怕沒法繼續在華國等下去了。”

季深一凜：“你要出去？”

“是。”白祈沒有否認，她摸了摸自己微凸的小腹，“阿夜本打算讓我生下孩子後再去M洲，可眼下雲淮的動作越來越快，怕是等不到孩子出生了……”

“小白——”

白祈悵然地看向窗外：“二叔，有爸爸的策劃，季夜的確能在M洲站穩腳跟，但時局瞬息萬變，誰能又保證近一年的時光毫無變化？”

季深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兩下，似乎想要將語氣儘量放的鬆軟些：“小白……今天，老師說的那些真相……”

白祈怔住，她撤回目光，雙手無意識地扣在安全帶上。

良久，下了很大的決心。

“二叔，你們告訴我以前的真相，我很感激！至少弄清楚了整樁事件的來龍去脈。但是……雲淮，我是不會放過他的。”她深吸一口氣，“我曾經說過，一個人若是做錯了事，不能因為他曾經千好萬好，便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同樣的，不能因為一個壞人做了件善事，就無視了他以前的可怖。

雲淮……或許有苦衷，或許出發點一直是為了保護我……可這些年，我又經曆了什麼呢？那些生死之間，瞬息萬變的劫難，不是輕而易舉就能放下的……”

活在這世界上，誰又沒苦衷呢？

林森沒有苦衷麼？他一心牽掛妻子，為了記憶中的林鹿，幫著雲淮做了那麼多事情。樺鎮、新的實驗基地、裡麵有多少人血與犧牲？難道就因為他對妻子的深情，就能抹滅這一切？

父親沒有苦衷麼？為了雲淮，為了保全研究成果，逃到了黑櫻花上！難道那些先她而出的胚胎、孩子，活該被藥劑、被MY元素折磨致死？

而林森也好，父親也罷，從來沒有說過要洗白的話。在他們心裡，很清楚地知道手下流過的鮮血，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惡魔，甚至不肯在史書上留下一筆。

他們尚且如此，李老卻試圖用一番話，來打消她對雲淮的恨意。

可能麼？

白祈長睫微斂：“我不是一個能說謊的人……二叔，我明白你和李老心中所想……可我不能原諒雲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