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努七世的風評在朝野上下都非常的好,對於那些遠離政治核心的平民來說這樣擁有強硬態度的統治者自然可以讓他們覺得自豪,並且生活也的確都是在向著好的發展方向前進的,所以想要得到民政的支持當然相對簡單。
隻是在朝堂之上這樣的情況則會顯得很特殊了,可以做到高度集權的國王並不多見,除了開國時期的那對父子之外,國王們往往都很難完全抓住權利會在一定程度上被官員集團所掣肘。
這種掣肘當然不會動輒變成那種嚴酷的政治較量,更多的時候就是表現在了對於政策的對抗性上。
一個政策永遠都是沒有辦法讓所有的利益集團滿意的,如果想要讓人民過的幸福,那麼擁有更多財富的家族就需要讓出自己的利益,這自然會觸犯既得利益者的逆鱗。
世界的財富並不是無端增長的,實際上財富是有限的整體,那麼當他人獲得財富的時候,可以抽象成對於這個整體的掠奪,如果將其平麵化,那便是一個個過往在征討有主或者無主的土地。
但是對於安七而言,他對於民生的問題上那些會影響老牌利益集團的政策並不會受到什麼阻力,這就相當的耐人尋味了。
每個省的領主都有自己的軍隊,如果他們願意聯合,在宏觀的層麵上兩河流域之中的王權並沒有優勢,更不用說國王真正統禦的軍隊並沒有各色傳聞中所說的那樣多。
可似乎代表了安努七世威嚴的背後透露出了巨大猛獸的影像,才讓人們不敢輕舉妄動。
而且雖然關於他得來王座的過程外界知之甚少,總歸還是有人聽聞過風聲的,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仍然沒有人願意對他的某些看似過激的政策提出異議,這本身就是一種強烈的信號。
沒有人有信心可以對抗這位帝王。
皇宮沒有宮牆,這似乎也代表著天下的每寸土地都是帝王的花園,而在宮殿之中,也很奇異的出現了一種氛圍,那就是幾乎在每個時代都會占有一席之地的諫臣與弄臣都難以看見。
這樣離奇的政治氛圍讓人難以理解,似乎也從側麵印證了那個光照萬世的王族傳遞到他的手上之後真的遊離在了人間之外,成為了無法觸及的太陽。
狄亞勳知道自己的政治水平如何,或許他可以在被某些人默許的情況下殺死對方,但如果不想要突破麵子上的穩定,他還是做個老老實實的教宗最好。
而且這樣王雖然讓整個除他之外的統治階層都不舒服,對於民眾來說卻並非是壞事,所以善戰卻不好戰的教宗大人也就任憑洋流推衍了。
反正自己遠在天邊,有什麼事情就交給真正伴君兩側的塔瓦西斯煩惱就好了。
利維坦在黑海之中散播出了自己的氣息,讓那些想要輕舉妄動的深海族停止了自己的計劃,而教宗並沒有展開自己的領域,畢竟即便是在海洋之中他的領域也沒有辦法覆蓋這麼廣袤的區域。
但是精神力卻可以。
在爭鬥的雙方都沒有任何察覺的受到了操縱,沐恩以為自己發動了咒術並且將這些怨靈全部殺死,但實際上他停止了自己的行為。
而那些怨靈們也紛紛入水退去,兩撥人就這樣交錯而過。
已經破漏不堪的船隻在風雨中搖搖晃晃的繼續前進,估計再有兩天他們就能到達那個小島上了。
“要不然為什麼說沐恩的運氣確實可以算是不錯,他每次去的地方都有非常珍貴的寶藏,那個狗頭人也確實沒有糊弄塔瓦西斯。隻是比較可惜沐恩確實也沒有足夠的能力去抓住這些東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運氣也不是太好,如果是真的天命加身,他應該可以獲得很多的幫助,而不是更多的困難。”狄亞勳站在海麵上,風雨不可近身。
“現在咱們回去嗎?”利維坦問道。
“回去……也可以,我覺得那邊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危險了。你下來。”
“啊?為什麼。”
“運動運動就不冷了。”
“那咱們還是再待一會吧。”
“不行,我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沒有時間再浪費在小朋友的身上了。有了相對安全的環境能讓他把那塊寶石給充滿,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如果有太強的人盯上他……可以讓講經師來。”
“那也可以讓講經師幫你處理那些東西啊。”
“他是個好的思考者,但是並不是個合格的政治家。如果讓哲學家搞政治,會出大問題的。”
“那我也不下來。”利維坦環住狄亞勳的脖子,一副耍賴的模樣。
“你已經是活了不知道多少萬年的老奶奶了,能不能矜持一點。”
“你嫌棄我?!”
“……算了,我還是抱你回去吧。”
“回去也要抱我。”
“好……”
精神魔法消失的並無痕跡,沐恩等人從幻術中蘇醒之後非常自然的就與真實的世界對接上了的。
實際上他們如果足夠細致,就能夠發現海麵的波濤在幻象結束的瞬間變化了些許。
不過顯然他們並沒有足夠的能力去觀察到如此細節的東西。
之後風雨停歇,眾人也沒有再遇到什麼奇怪的東西。
在其他的海域中,特彆是北方的海域中會有許多小島,小島上會有椰樹和寶藏,大些的島嶼甚至還有人住在上麵,那裡是無法之地。
黑海上的島嶼其實也有寶藏,但是很遺憾,雖然這地方非常的安全,誰將寶藏放在這裡彆人都基本不可能拿得走,但是本人想要再次找到並且將其帶回文明世界也沒有什麼可能了。
很多貪財吝嗇的人甚至死在了埋寶藏的路上,船隻、財富跟著他們的身體和靈魂一起沉入深海。
然後再不會有任何人能夠發現。
黑海上的島嶼會呈現出許多中不同的特點,有些像是熱帶島嶼,有些則光禿禿的,還有些是浮冰島嶼。
這種情況取決於是否有娜迦占領。
娜迦所占領的島氣候適宜,因為他們有足夠的能力可以構建出這樣的法陣並且維持,如果是普通的島嶼,那麼可能就是貧瘠的,上麵或許會有些其他部族的魚人。
如果再向南走,走出黑海的範圍,那麼可以看到企鵝和海豹。
沐恩的目標就是一座相對貧瘠但是奇跡般的還有樹木的地方。
據說上麵都是耐寒的木頭,而且島嶼的麵積也相當的大,原本是娜迦占領的地方,但是被海神教派趕走。最初是打算做成防禦的前哨站,但是氣候是在過於嚴酷,所以最後放棄了這個想法。
鬼刀海鰻生活在淺海,而這個地方因為出於三不管的地帶,所以它們在這裡的數量相當的多。
上麵應該隻有少量的魚人,處於那種看到了人就跑,發現人走了以後就會再回來的狀態。
沒辦法,因為一般來說現在還敢出現在黑海上的船隻要麼是要錢不要命非常能打的獵魔人。要麼就是比獵魔人還要更能打的海神教教眾,是在沒必要跟這種神經病起衝突,來了走就是了,如果發現有很多的船隻他們應該也會回報給自己的主子。
不過沐恩他們隻有一條船,估計還是會被象征性的抵抗一下的。
沐恩正在將周圍的魔力吸收進寶石之中,不過這次他沒有再像之前那樣火力全開了,因為害怕再吸引過來點什麼東西。
之後就這樣吹著冷風搖晃在海上,船隻破破爛爛,隻能儘可能的維護一下至少讓它不要散架。
“終於到了……”沐恩站在破損的甲板上望著那邊的小島,心中有種特彆的感覺。
鬼刀海鰻沒法用漁網拉住,如果想要這樣也必須用相當的魔導器才可以做到,否則即便是單純的鮫綃也沒有辦法抵擋這樣強大的肌肉力量。
所以隻能用其他的方法……比如在島上挖一個水渠。
那個島嶼有大概幾萬平方米,隻是看上去有些蕭條。
上麵都是些抗旱的巨木,沒有人來砍伐。
這樣的木頭因為是吸納黑水生長所以會有很強的致幻效果,那種感覺很痛苦,所以會有人用這種東西當成的毒藥或者逼供劑之類的。
不過樹木本身耐受性就相當的高,所以隻要不犯病用火燒或者什麼其他特定的方式進行激發的話,其中的毒性是不會散發的那樣劇烈的。
沐恩要帶走十條以上的海鰻才行,並且都需要在身體剖麵上達到直徑二十公分以上。
估計要在這裡停留四五天。
“那個失蹤的人是掉下了海嗎?”沐恩和伏爾甘坐在海邊上,水手們在海岸邊的樹冠上搭建自己的住處。
他們是乘坐衝鋒舟過來的,因為這種天然的海島顯然不可能有船塢——其實並非沒有,但是那種地方會有些危險,所以沐恩決定還是在這個地方駐守比較好。
畢竟淺灘的部分也不必擔心黑暗中突然出現龐然大物將自己一口吞下。
“沒有,他是被摧毀了,隻剩下下半身在甲板上,我怕你被嚇到,所以將其清理掉了。”伏爾甘和沐恩都在抽著煙。海風很冷他們的心情也不算高亢。
“你不必擔心這一點的,我並不是什麼沒見過世麵的人。”
“可以看的出來,您的技戰術水平在我看來很難和你的外貌匹配起來,像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老獵人——不過我出海這麼多年了,從來沒有在淺海中就見到那種東西。”
“我說過,和我在一起來的話會很危險。”
“那你還不多交點人手?”
“我沒有辦法進行管理,何況……我並不希望他人為我而死。”
“婦人之仁!如果說對付一個怪物,或許十個人就可以全身而退,八個人就要付出傷亡,而五個人會全軍覆沒,你怎麼選?”伏爾甘看著沐恩,表情非常的不滿。
“我選擇一個人承擔,勝負的後果我都可以平和的接受。”
伏爾甘搖了搖頭,還想要說什麼,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您想說什麼就說吧,沒關係。”沐恩將煙掐了,喝了口海員的烈酒,表情都扭曲在一起。
“愚蠢……但是蠢人都是勸不動的,所以我也放棄了。隻是——如果真的遇到了什麼事情,怎樣都無法勝利,如果你可以活下去,請帶上蓋諾。即便是和你困在那個水晶裡在海底沉睡也請帶上他,至少不會成為海中的冤魂。”
“您真的很關心他,伏爾甘先生。”
“這是我欠他的……”伏爾甘總是欲言又止的模樣,仿佛藏著很多的話。
“您有什麼話,可以說出來,畢竟有些東西可能錯過了一個可以傾訴的人,就在沒有以後了。”沐恩打了個響指,周圍的魔力構築出一個屏障,“我們應該還有十幾分鐘的時間,蓋諾的手腳是很麻利的。”
“你看出來了?”
“我猜的,反正猜錯了對我而言也沒有什麼損失。”
“我能相信你嗎?”
“你至少應該試試。”
“那請你一定不要告訴蓋諾。”
“放心吧。”
伏爾甘舉起酒瓶,直接痛飲了半瓶的烈酒,然後劇烈的咳嗽起來。
“其實不是他的父親救了我,而是我害死了他的父親。”
“可以理解。”沐恩笑了笑,沒有什麼驚訝的表情。
“我們那個時候進入了巷戰,他的父親是船長——一個我見過最優秀的人,最優秀的船長。他總是殿後的,總是在最後麵阻擋敵人。但是那次的戰爭太慘烈了,再英勇的戰士都想要臨陣脫逃。他們被困在教堂中,那是絕命的反撲,主教想要引爆教堂的法陣,讓裡麵的怪物全部被殺死。但是它們為數眾多。”
“你提前關上了大門?”
“沒錯,我……那時候我有一個愛人。如果放他們出來,就沒有辦法把那個最強的存在給關在裡麵,我們會功虧一簣。”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似乎也不能怪你。”
“不……他的父親,是可以出來的,主教先生已經決定犧牲自己來控製住對方,但是我太害怕了——其實我並不負責關門,但是我的臨陣脫逃打亂了陣型……我、我……”伏爾甘突然開始痛苦流涕,那些過往的懦弱如同夢魘始終纏繞著他的身軀讓他夜夜驚醒。
“都過去了了。”沐恩拍了拍他的肩膀。
“最後隻有我活了下來,但是破碎教堂的石磚也帶走了我這條腿……可這並不足夠還債。”伏爾甘看著自己的那條假腿,那並不是他的戰痕,並不是戰士的徽章。
沐恩歎了口氣,沒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