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情感複雜(1 / 1)

星辰淚 臨川學長 3167 字 2個月前

安舍爾愣住了,他看著沐恩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其中透露出來了些許……膽怯?

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那般微微低下了自己高貴的頭顱。

“發生了什麼?”沐恩並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是他隱隱感覺到可能和師兄身邊的某把刀有關係。

“你就彆管這件事情了。”安舍爾歎了口氣,示意沐恩不要再管這件事情。

“我怎麼能不管呢?”沐恩的神色認真了起來,看上去有慍怒的感覺。

“這是我的選擇。”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師兄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不需要這樣的。”沐恩看著窗外,歎了口氣。

大家都知道琉璃魂意味著什麼,無瑕之人大道通途不可斷絕且有天命加護,邪祟不可親,小人不可近。

想要破壞掉這樣的魂魄,隻有自己可以做到。

而破壞無瑕之物,天神所偏愛的人會得到巨大的補償。

原來師兄如此迅捷的境界攀升竟然是靠這樣的方式得來的嗎?

這是飲鴆止渴啊。

雖然沐恩對自己的師兄能夠成為聖人這件事情非常自信——甚至比對自己還要自信。但是誰不想走的更高遠呢?雖然自有史以來從未有人能夠超越這個境界(歐西裡斯的事情隻在極小一部分人中有所流傳,就連沐恩都不知道),但是這不代表那個境界是不存在的。

自古擁有琉璃魂的人都可以在成為聖人之後獲得某些感應,初窺那個境界的門道,雖然仍然是沒有人成功過,但也能籍此成為尋常聖人羨慕的對象。

“好了,彆說這個了,你不是要給我看好東西嗎?在哪呢?”安舍爾哈哈一笑,故作輕鬆道。

沐恩看了看他,卻搖了搖頭:“算了吧。”說完,便起身起來,“你好好想想。我……猜你是為了保護我,但是沒必要,我已經想明白了,你不可能永遠在我的身邊,所以為我的命運如果真的要在某處終結,你也沒有辦法拯救我。彆為了這個,搭上你寶貴的靈魂。如果你的魂魄不再澄澈,那麼我很難說服自己你仍然是我心中的那個師兄,我沒法告訴自己你的心裡絕不會裝下那些令人恐懼的事情,沒法讓自己相信你和當初教導我的那個人彆無二致。安舍爾、師兄,彆讓我失去你,好嗎?”

安舍爾看著沐恩的眼睛,嘴角勾起了一絲弧度:“好,師兄答應你。”

“我知道你不論如何,永遠會站在我這邊,這是我前行路上莫大的鼓舞和支撐。謝謝你,包容了我這麼多年,或許還要再包容那麼多年。”

“誰讓你是我的師弟呢,你這麼大的時候,我就認識你了。”安舍爾似乎有些動容,聲音並不似平常那樣沉穩,而是帶有些許輕微但是密集的起伏。

他比了比沐恩剛出生時候的大小,笑著。

沐恩也笑了,然後他跨出門檻。

他坐在莊園之中,對來往行人視而不見,對所有的招呼充耳不聞,隻是呆呆的看著蔚藍的天空。

很難想象距離這樣平靜安寧的地方往外不到一千裡就是有著“屠宰場”之名的北地長城。

如果不多出去走一走,真的沒有辦法想象到他人的苦楚和疲勞。也就沒有辦法真的感受到那些幸福。

一個從小受到太多寵溺的孩子不會懂得民間疾苦,因為他想象不到社會的殘酷,如此一來如果他的家庭能夠保護他一輩子而他又很幸運的沒有讓自己的欲望不斷膨脹,那麼可以平安的渡過這一生;但事實如果他的欲望不斷膨脹,那麼會摧毀這個家庭和他自己。

而如果他的家庭無法保護他一輩子,那可能會讓情況變得更加絕望,他會因為不明白這個世界的規則而悲慘的死去,被那些從未感受過的壓力給摧毀、崩潰。

人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脆弱,其實他們和黑暗中的飛蛾沒有太多的區彆,隻需要些許的光明就能為此奮不顧身,即便那光明是如此虛假。

但是人的承受能力卻是有上限的,如果不能一步一個腳印的學會舉起火把承受盜火者的苦痛,那麼就隻能溫和的走進那個良夜,被無邊的黑暗包裹、沉溺。

沐恩其實很慶幸,雖然自己小的時候對於任何事情都沒有什麼奮鬥的欲望,但是在不斷的磨礪中,他終於也明白了生命的真諦,明白了承擔責任究竟是何物。

了解到了自己的幸福。

隻是回憶起自己是何時長大的,他確實也沒有什麼印象了。

希望吉爾伽美什也能早日認識到這一點,他的能力很強,而且對世界上的其他事情都抱有極高的熱情和奮鬥精神,還有那種……不惜代價的狠勁。

會是個比自己更好的塔主人選。

之後沐恩回到了學校,師兄沒有多做挽留,隻是在窗台那邊看著沐恩與自己揮彆,上了馬車。

臉上的情緒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大人似乎有些憂愁?”管家扶著強撐病體的安舍爾坐下。

安舍爾看上去有些憔悴,顯然那些權能的力量還在他的身體裡不曾散去。

“我想我大概是了解了當初父親的想法。看著曾經跟在自己身後的、什麼也不懂、你說什麼都會相信的孩子漸漸長大,長得和自己一樣高,會有種感慨。然後又會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已經幫不上什麼忙了,因為他不管是什麼方麵,好像都已經要趕上你了——真的令我感覺很難過……他在我眼裡還隻是個孩子啊,我偶爾做夢,還會想到他很小的樣子、那時候的聲音就在我的耳邊。可……可睜開眼看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這麼高了,看起來威風凜凜的,但是眼神……我把他帶出來的時候,他的眼神可純淨了。難道他就非要成為現在這樣嗎?就非要要承受那麼多的東西嗎?我不能理解。我原以為我多做一些,他可以慢點長大……可是……可是……”說著說著,安舍爾的眼角滑下一滴淚水,他突然笑了,“管家先生,你看到了嗎?我的師弟長大了,都會心疼我了。”

隻是在笑得時候,眼淚卻漸如珠簾相綴。

“您不要太苛責自己了。”管家先生歎了口氣,“萬物生長乃自然之力,人不可為。”

“我希望他還是當初那個任性的樣子,因為我知道他隻會對我一個人如此——我又不會怪他!是他把我當成無所不能的守護者,全然相信我曾經告訴他的那些話,他才會怪我啊。可是他現在不會了,在他的心裡我已經不再是那個角色了。再沒人是了……可他該多寂寞啊。”

老人是看著他的父親長大的,自然也是看著他長大的。四百載春秋雨雪,他體察人心微末的能力出神入化。

卻也有犯難的時候。

安舍爾究竟是在說沐恩,還是說自己你?

他知道,知道自己曾經的“孫少爺”,後來的“大少爺”,現在的“老爺”是怎樣的人,他知道大天使其實過的並不快樂。

他總在為他人而活。

當回過頭來發現自己人生那些缺憾的時候,已經是無法彌補的境地。所以他在進入內院之後看起來孟浪輕浮,為了吸引那個似乎從不會讚許他的人的注意。

可能做這些並不是他喜歡的,但那或許是他最快樂的時候。

再後來沐恩出現了,一個自小便要離開熟悉的環境獨自在陌生的地方生活,這很難讓他不產生共情。

他不想讓沐恩變得和自己一樣,高塔的學習和壓力讓沐恩從小就生活在高壓之下。

這也是為什麼,其實沐恩甚至每次感受到陽光,都會下意識的將那和師兄聯係起來,直到如今都是如此,隻不過他從來不曾和彆人說過。

事到頭來,安舍爾仍是在為他人而活。

為了自己的遺憾不再在他人的身上重演。

老人感覺自己明白了,為什麼自己的老爺竟然會情緒崩潰——在這樣一件小事上。

當年的他即便是被一些童言無忌性情頑劣的族人欺負、罵作是雜種,他都從來一聲不吭。隻是埋頭努力,讓那些原來欺負他的人再不能欺負他,讓所有人再不敢說他是雜種,讓他以完全沒有家族血統卻可以成為族長即便嘩然也沒有人有勇氣當著他麵提出異議。

讓整個大陸知道他是誰,記住他的名字而不是“烏瑪什的養子”。

但他就是看不得彆人不好。任務過程中看到有孩子因為失去父母而絕望無助的哭泣他都會兀自神傷許久。

他恨的從來不是自己為什麼會遭受到生活的玩弄。

他願意為了這一切背負世界所有的苦難。

他是從悲慘中洗煉出的琉璃。

他叫安舍爾。

“我有時候在想,人其實一開始應該是很高的,但是後來被生活的重擔一點點消磨的低矮,財富和這個世界帶給我們的感覺。”他說,“而且……如果人間真的是那樣,一出生便是成年,世界會不會對他們溫柔一些。”

許久之後,大天使平靜了下來,靠在椅子上淡然的呼吸,隻是眉宇之間儘是倦色。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忽而吩咐管家取來紙筆,慢慢的、寫下了一首小詩。

春至草木繁,

賓客散卻疲馬懶。

登城望遠瀚,

一江東去不複還。

沐恩啊……師兄無能,你彆怪罪。

…………

路上再沒許多雜事,沐恩很平穩的回到了學校之中。

雖然他來這邊也沒有什麼工作要做,但是這個地方顯然能讓他感覺舒服一些。

師兄當然還是那個師兄,但是不管怎麼掩飾,人總是會變化的。他們也都不是當初可以無憂無慮在高塔之中奔遊的少年了。

還是迦爾納那種不太著調的性格能夠結結實實的讓沐恩從繁雜的思緒中假釋出來。

“怎麼離開了這麼長時間?我尋思著就算是你去找她們,她們也早回來了。該不會是沒找到人家所以順便旅遊了一下吧?”迦爾納肯定是要拉著沐恩喝酒的。

沐恩翻了個白眼道:“是不是羨慕我?反正也沒什麼事情乾,不如出去玩玩,哪像你,天天要被壓榨,給過去的渾水摸魚交利息。”

“你這話說的!我從小到大也是正兒八經的天才好不好!”

“不是我吹,在座的各位都是天才。”沐恩把手一揮,阿蘭和亞伯都露出一個你懂的表情。

“那確實……”迦爾納撓了撓自己的鼻子,有點小尷尬。

“你上火了?”沐恩發現迦爾納的鼻子旁邊有個小紅點。

“中毒了。”旁邊的阿蘭不等迦爾納解釋搶先一步拆台道,“做實驗的時候不規範操作,報銷了很貴重的魔藥不說還中了毒,要不是是他原來可能是中過劇毒,但是被救回來了,所以身體裡還殘存著不少的藥性。否則你現在可能隻能在床上看到他。”

“不是吧朋友?這麼撈?”沐恩哈哈大笑。

“能不能彆提這個事了!”迦爾納一拍桌子,“你現在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竟然還來笑話我?你和你家那位怎麼樣了啊?”迦爾納當然是知道沐恩的行蹤的,要不是他實在是抽不出空他肯定和沐恩一起走一趟。

說不得還要加上阿蘭。

但是沒辦法,他們沒有被批假,而且也不所有人都能像沐恩這樣任何法陣裡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沐恩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我感覺自己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事情隻能看命了。”

“這樣可不行啊。”

“但是我確實也沒有什麼經驗啊,誒亞伯,你是怎麼跟公主殿下好上的,傳授點經驗給我?”

“問他真是問對了,說真的,要不說誰能看得出來表麵這麼老實的人一肚子壞水。”迦爾納拱火道。

“去去去,什麼叫一肚子壞水?不會說話就吃飯。”亞伯眉毛一挑,露出了個鬼臉,“我也沒有什麼技巧,就是真情實感。”

“屁,鬼都不信啊。”阿蘭翻了個白眼。

“愛信不信。”亞伯也對著翻白眼。

沐恩喝了口酒,看著自己的朋友們在這裡說話,笑得很開心。

“我發現亞伯比我剛認識他那會可開朗多了。”沐恩對著其他兩人說道。

“沒辦法,原來沒什麼壓力。現在壓力太大了,說點爛話是個宣泄壓力的好途徑。”亞伯聳了聳肩。

“嘖,我發現從感受到壓力的時間就能算出一個人是不是真的夠天才。我在雷院的時候就很有壓力了。”迦爾納看起來失去了夢想。

阿蘭則看向沐恩:“你什麼時候能感覺到壓力啊?能不能停下腳步等等你的室友?”

“我一直都很有壓力啊?”

“鬼都不信啊!”這次是三個人異口同聲的說。

沐恩想要去探視正在被隔離的四個少女,但是因為時間已經很晚了,所以隻好明天再來。

第二天,沐恩下樓的時候竟然見到了一個熟人,這讓他非常的意外。

“楓葉小姐……”沐恩看著那個女子,發現自己不管看到她多少次都會覺得非常驚豔。

“怎麼突然叫的這麼客氣。”女人看著沐恩,笑得很美。

所有人的視線都在這邊,因為之前從沒有人能夠帶著提醒如此之大的寵物在學院裡招搖過市。

那頭名為狗蛋的雪白神獅就在身後。

甚至在看到沐恩的時候吐了個舌頭。

娘的這出聲真的是要成精了。

“您怎麼會在這裡?”沐恩覺得如果帝國決定要打仗,那麼這位少女肯定是不可或缺的一員。

“你這麼長時間也沒個音訊,所以我就隻好過來尋你了。”

“都有自己的生活嘛……”

“啊……你該不會忘了那些時光了吧。”

這話說得太曖昧,曖昧到自己愛吃瓜的室友阿蘭不知道從那冒出個大腦袋張開一個誇張的表情。

“我的海神啊……”他的目光在兩個人之間來回穿梭,變得越來越炙熱,“真的可以這麼勁爆?!”

“你要是亂說我就打死你。”沐恩遞過去一個威脅的眼神,而阿蘭立馬做出明白的手勢。

我懂我懂,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迦爾納!亞伯!我有個事!!!

沐恩看著變成一縷青煙消失在自己眼前的阿蘭,感覺自己名節怕是保不住了。

他一把拽過了美豔的女子,兩人來到了一個僻靜之所。

“哎呀,乾嘛?這麼著急?”楓葉顯然就是在挑逗他。

沐恩將對方推到牆邊上,剛伸出手指就被她這句話嗆得咳嗽起來,好不容易恢複了正常他感覺自己已經非常疲倦了。

為什麼會感覺疲倦呢?可能是心累吧。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啊?我應該很明確的告訴過你我有女朋友吧?你這樣我怎麼辦?”

“我也沒說什麼啊。”

“那種話會讓人誤會的好不好?”

“那是他們心臟,怎麼能怪我?”

沐恩的心更累了。

不是吧姐姐,我這邊好不容易能重修舊好,結果你出來橫插一腳。

您是巴不得我死嗎。

沐恩順了順氣,爭取讓自己鎮定下來:“事情是這樣的,咱們之間沒有什麼,您也要注意身份不要說那些讓人誤解的話。不敢誤了姐姐的姻緣……你等我說完!”沐恩甩開對方的手臂後跳一步做出戰鬥姿勢。

“你就是姐姐的姻緣,誤不了。”

“我不會分手的,而且她也斷不可能允許我分心二用,您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這樣吧,讓我來見見這位幸福的少女可以嗎?”

“你想的也太多了,絕無可能。而且您到底是來乾嘛的?”說著,沐恩被餘光牽動轉過頭,發現遠處的牆腳出現了三顆腦袋,迅速縮了回去。

媽的,亞伯的壓力是真的很大啊,這種事怎麼能想象到他也會出現的?!

“我是來當老師的啊,我也是魔導師,怎麼說也應該來擔任職務吧?這是高塔的要求啊。”

“您為什麼不去本院,來新院?”

“你在這裡啊。”

“我不需要你教。”

“隻是想看看嘛你這樣拒人於千裡之外很讓我傷心耶?有句話是什麼來著?穿上什麼不認人。”

“我沒……”沐恩本想說我沒有在你麵前脫下過褲子,但是想了想自己剛剛在那個木屋裡醒來的情況,尷尬的改了口,“就算有也是被迫的!”

“那也是既成事實。”

“總之我勸您死了這條心,也不要去打擾我的女友——如果你以某種常規手段之外的方式知道了她是誰的話。”說到這裡,沐恩正了顏色,“我很尊重您,也的確很喜歡您。但是不管七情如何六欲怎樣,道義為先。如果您影響了我們,那麼我會因此斷絕和您的任何練習甚至將您視為敵人,我不想失去您這樣的朋友,所以咱們還是保持一個恰如其分的距離為好。”

楓葉在原地輕輕的旋轉一圈,她的長裙如同蝶翼翩翩,然後攤開手掌,看著沐恩的眼睛笑著說道。

“你贏了。”

沐恩卻不是很敢看她的眼睛,因為他覺得如果多看了恐怕會改變自己的立場。

然後他就迅速朝著房子奔去。

轉過那個拐角後,那邊傳來了魔法爆裂的聲音。

緊接著就是三個人的怪叫和一個人的怒斥。

“年輕真好啊……你說是不是狗蛋?”

“嗷嗚。”

之後沐恩自然是不能再去看那幾個少女了,不禁心中煩悶。

“女人真是麻煩!”迦爾納在旁邊揮斥方遒道,“我就覺得你這樣的才人就應該放棄所有對愛情不切實際的幻象,女人隻會影響你追求更高境界的腳步。”

“有你們這樣的損友難道我就不會了嗎。”沐恩轉過頭,慢慢的豎起了那根“象征著國際友好親善態度”的中指。

“這種事情我們知道有什麼關係呢?”阿蘭的聲音衝屋頂傳來。

抬頭一看,哦,原來是被沐恩倒吊在上麵了。

“你給我閉嘴!”沐恩看都沒看他,就是罵。

之後沐恩苦思冥想,決定讓阿蘭戴罪立功,去看看那個幾個姑娘,順便給張紙條給辛奈,但是一定要隱秘。

對外宣稱是去看拉瑞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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