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純水地獄(1 / 1)

星辰淚 臨川學長 3167 字 2個月前

沐恩的意念正在變得越來越低沉,與此同時,森林中的陽光似乎變得更加明媚了些許。

精靈王正在思考,思考是否要去組織那個其實對此一無所知的孩子,亞瑟的年紀尚小,他還不清楚自己的感覺如何。

但是本能的愉悅,他卻一定能感覺到。

即便是阿瓦隆的大陣也無法限製住這種天造地設的存在,更何況他這種盛氣光引爐煙的狀態其實並非自覺,沐恩小的時候,也可以在不知覺的情況下,感受到許多的神奇,隨意的接引天上的雷霆幾乎成為了他某種象征。這種能力會隨著年紀的增大被逐漸的削弱。

並不是真的被削弱了,而是存在的本身被邏輯和知識給克製。

就如同許多人感慨的那樣,仿佛生命的前進、年歲的增長,代表的就是喪失了原本那些無限的可能。

又或許其實我們都沒變,卻被世界的重量與接觸到的那些輪廓給緊緊包裹,忘記了自己本來的模樣。

忽而陽光不再明媚了,精靈王收回了目光,歎了口氣。

“你這樣會被他討厭的吧?”

“我跟他才認識多久,我跟沐恩已經認識很久了哦。”

“其實也不見得。”

“反正被討厭也不會死,但是他這樣的話沐恩可能會死的。”

“你是怎麼感覺到的?該不會……”

“沒有啦,不要擔心。我長這麼大,那些書也不是白看的,再不濟故事也不能白聽啊。”

精靈王微笑著點點頭:“的確如此,畢竟是我的女兒。”

“爸爸原來也會拐彎誇自己啊。”

聽到這話,精靈王笑得更開心了:“當然,我也隻是一介俗人而已啊。”

沐恩突然感覺到自己逐漸昏沉的意識清醒了不少——隻是這個不少也僅僅是相對於他個人那個已經瀕臨絕望的狀態的。

好幾年渾渾噩噩的日子讓他對於自己的一絲精神力都可以計較的很敏感,所以此刻宛如溺水的他感受到了些喘息的機會立刻不顧一切的將全部的意誌力都投入了進去。

可現在與那個時候的精神力還是有所不同,如今,教宗狄亞勳留下的精神力絲線已經全部被他吸收完畢,也就是說,即便他再怎麼掙紮,也沒有辦法像原來那樣爆發出意料之外的力量了。

他突然很後悔,如果那個時候,可以聽長輩的教導,學著將自己的精神控製鍛煉的強大無比,或許現在還能有一線生機。

雖然少了來自於亞瑟的壓迫,但是他個人的狀態依然非常的差,並且這樣的情況甚至可能會讓他更加痛苦,因為這實際上是讓他感知自己回天乏術的時間變得更久了而已。

他還以為是自己的掙紮有了效果,結果隻是延長了自己痛苦的時間。

“西索……”沐恩幾乎是絕望的低語,但是仍然沒有任何效果。

西索獨坐於心湖之上,眼眉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並非無動於衷,而是就連他也沒有辦法解決這件事。

聖人的智慧也沒有辦法追溯如此古老的邪惡。

沐恩的靈魂正在逐漸的向頭頂逐漸開始萌芽的石頭花湧去,沐恩感覺到精力不振實際上是一種疲勞,他在剛剛的戰鬥中已經消耗了太多的精神,並且在亢奮的情況下,也沒有發現自己的異樣,將一切都以為是理所當然。

實際上,他就算不經曆任何情況,感染了這種毒素,也會在一段時間裡精神亢奮有加,因為絕大部分的靈魂都在迅速的湧上頭顱,然後在頭頂開出石燈。

那個花骨朵,並不代表著新生與火力,而是凋敝與死寂,與它的材質一樣,即便再怎樣栩栩如生,也改變不了它虛假的事實。

古遺之禁·魂締石花

整個大陸上,知道這個已經消失在曆史長河之中的魔法的人,連一個都沒有。

古精靈們是從大陸極東走出來的,於阿瓦隆的儘頭現於人間,然後世世代代定居於此。他們從來沒有任何勢力來到過這西部的腹地,即便是為了抗擊深海族的水精靈王,也未曾率領過自己的族人來到過這裡。

這個禁咒,比燃魂燈還有更加的邪惡和強大。

燃魂可以讓人痛苦哀嚎的失去自己的靈魂,讓身體成為他人的傀儡。

但是這盞燈,並非如世人或者沐恩猜測的那樣,用來燃燒受害者的靈魂。

而是禁錮它,然後讓他在沉睡中陷入夢魘,那些苦難成為了燈芯之中發出的光,讓迷途的人們誤以為那是希望,然後共同的墮入絕望之中。

理論上隻要施術者的力量足夠,那麼在其中的靈魂將會永世不竭。

但那恐怕是邪惡之神都難以做到的境界。

所以這些生命吞噬那個其實被放入這裡就已經是死去狀態的凶獸遺骸,就是為了讓它們可以從中捕獲能量,維持自身不滅。

沐恩為何會如此的恐懼,就是因為他看到了那個場景。

黑暗之中無窮無儘的幽影在將那怪物的身體撕扯。

但其實原本它們吃不了多少,本來這些皮囊隻是在水麵漂浮,裝作一盞盞冥燈平靜的存在。

但是古都大門打開的響動會吸引他們,建造這個遺骸無法在其中腐爛的純水地獄的存在,設計了那凡人無法感知到的一切。

“凡人想要逃脫神明的遊戲……著實可笑。不過……古往今來,有一個人成功過。如果你連這樣的地方都過不去,想必,也沒有資格與我一同見證那過往的崢嶸歲月。”

永恒的王,喃喃自語。

永恒的王,戚戚寂寞。

沐恩在迷惘逐漸消解,他能感覺到,一切都在消解,都在墜落。

彆這樣,我不想這樣。

他看著那漆黑的眼睛,如果你還活著,會想寫什麼?

深淵的眼瞳將他的靈魂吸走,他感覺自己在向天靈蓋上升,又感覺在被抽離。

“你為了離開,能付出什麼?”它問。

“我也不知道,或許我並不想離開,隻是不想變成那樣。”沐恩思考了良久,說道。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周圍是一片漆黑。

“這樣的話不足以打動我,但是如果你這樣想,我們可以做一個交換。”

“什麼?”

“我碾碎你的靈魂,而你的身體,歸我所有。”

“你做不到的。”沐恩輕輕的撓了撓自己的額頭。

突然眼前的景象瞬間明亮,因為周圍的光芒涼了起來,仿佛巨獸睜開了眼睛,但是恐怖的是,那光芒也是幽藍色的,仿佛在浮動,隻有麵前的一圈。

就像是太陽黯淡了,但是周圍卻有光芒在浮現。

“你很自信。”

“我並不自信。”

“自信的是我。”西索站了出來,“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他回頭,問道。

“我要做什麼?”沐恩似乎沒有發現自己大腦因為這凶手殘魂的吸引,被歸攏了很多。

靈魂化,將自己的靈魂從中拖出來。

西索沒有說,但是沐恩的心中卻如此響起了聲音。

“你怎麼辦?”

“心裡的月亮,以後要你自己來釣了。”

“西索!”

“我並非西索,我的孩子。我是塔瓦西斯。你的力量,可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自己出現,相信自己的心,我們在擁抱世界之前,先要找到自己。你不是任何人的轉世,你就是你,那個我曾經賜予名字的男孩。”

“析離。”

沐恩如驚夢坐起,已是大汗淋漓。

不知道為何,那石花就自動脫離停留在了地上。

但卻仍在緩緩生長。

“好手段,塔瓦西斯,你真的很聰明。”永恒張開手,看著眼前的那攤汙濁。“你並不像看起來那麼冷漠,對吧?既然每個決定偶讀會讓自己心碎,為什麼不去破壞這個讓你心碎的世界呢。”

塔瓦西斯收回了目光,他再感知不到沐恩的存在。

回過頭,辦公室中仍然空無一人,那些堆積成山的文件還有他必須要完成的課題仍然靜靜的躺在書桌之上。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事實上,從沒有人能真的猜透他的想法。

沒有做任何事、說任何話,隻是轉過身,輕輕移動自己的腳步,來到了案前坐下,然後繼續沉默的,將那些紛如雪花的文件批示完成。

“彆埋怨你的老師,他是個很偉大的人。”沐恩枯坐了很久,總能響起這句話。

是什麼時候?你剝離了自己的魂魄,送到我的身邊?

我第一次遇到你,我的孩子。

本來以為再不會有這種因人情的溫暖而痛哭流涕的沐恩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雖然他不知道這樣的能力要怎樣做到,但是作為一個割裂過靈魂的人,他清楚的明白,這樣的代價,有多麼巨大。

這是你,敢於讓我冒險的最後保障嗎。

那為什麼在我靈魂破碎之前,不曾出現呢?沐恩的很多疑問,沒有得到解答,但是他相信有一天會得到回答的,他站了起來。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

“打開門,它們就會蜂擁而至,我們恐怕隻能找其他的出口了……或者,找到破局的辦法。”沐恩的眼色清冷而堅毅。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老師。

抬起頭,那個巨大的瞳孔已經徹底失去了顏色,沐恩可以清楚的察覺到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與現在的差彆。

析離,是個沒人希望擁有的天賦,因為在戰事頻繁的大陸,這個東西仿佛沒有任何幫助。

但是塔瓦西斯不這麼認為。

我憑此物,拆分天地。

我代表月亮,但我不是任何人的轉世。

沐恩轉身離開,再不去管那聖祭石組成的穹頂上散發出的幽幽藍光,和它們帶給自己的恐懼。

塔瓦西斯是可以合成月光的,也隻有他,可以冒充月神西索了吧。

楓葉還沒有從這些變故之中脫離出來,不明白當下發生了什麼。

她隻看到了沐恩如同溺水之人,頭上還慢慢的長出了石花,任憑她如何呼喚都沒有用處,但是仿佛幾秒鐘之後,沐恩就猛然坐起,而那石花也與他脫離。

這讓她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你沒事了?”

“我沒事了,你不用擔心。”楓葉感覺沐恩好像換了一個人,但是她卻感覺心安很多。

原來不敢相信,原來一個人可以用一塊殘缺的靈魂,就做到這麼多事。

破開從未見過和記載的禁咒,將自己的靈魂與他的靈魂呼喚。而在此之前,還碾碎了一個聖獸殘餘的魂魄。

怪不得,是帝國的雙子星。

他們兩個人,如果可以按照本來的軌跡,這麼發展下去,該是怎樣的景象呢?

沐恩甚至無法想象。

遺跡深遠悠長,而且非常廣袤。這裡仿佛是一座城池,每個建築都表劉的非常完好,看不見任何歲月打磨的痕跡。

好像是件也在此停止了下來,不願意摧毀這個故人故地最後的記憶。

隻是,隻有頭頂的微光照亮它並不分明的輪廓,再往前走,又是一道城門。

這道門也被上了鎖,但是沐恩沒有在意,直接穿越過去將門鎖打開,已經展示過來自己靈魂化的能力,也就沒有再隱藏的必要了。

“這個能力真神奇。”楓葉笑道,她是想緩和一下當下看上去有些詭異和沉默的氣氛,但是沐恩沒有回話,他的大腦在高速旋轉,竭儘全力的判斷著這裡的規製究竟屬於曆史之中的那一點。

但是不知道是他在上次靈魂化的生死時速之後遺落了太多東西,還是這裡確確實實沒有任何明文的記載,沐恩絞儘腦汁,還是沒有辦法找到任何的東西。

已經過了兩道門,而且這兩道門的距離其實相當的長,甚至可以看到最外層的城門和之前過去的那個城門中間,有很多農莊之類的痕跡,但是如今自然是寸草不生,隻剩下些田埂勉強的座位的證據來使用。

第二層的城門其實比第一層要矮小不少,看起來也很薄,但是卻又相當完善的攻防體係。

隻是那種體係,並沒有什麼魔法的痕跡,好像是人類城池中最常見的那種城牆,憑借物理的器材進行攻防。

當然這不是說物理的攻城器械或者守城器械不強,相反,一個投石車投過來的巨石,可以直接砸死滿開魔力的高級魔導師,甚至是某些學藝不太精的大魔導師,而如果是加上爆炸的巨石,這個威力還能更大些。

隻不過魔法師們對於戰爭來說,是機動性和單位作戰能力更加優越的存在,而且因為魔法回路可以增幅自己,魔法術式也能讓自己的條件更有利,所以這些東西就和凱莎的那把弓一樣,理論上很強,實際上殺傷力比較有限。

這層門也是鎖著的,沐恩再次進入,仍然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隻不過過了這個城門,眼前的視野一下子明亮了不少,而且稀稀落落的,可以發現村莊的痕跡。

而且這邊用來照明的材質不再是那巨大到匪夷所思的聖祭石,然後承載古代水精靈魂燈的深水了。而是另一種……自己會發光的石頭,很明亮,很柔和。

但是魂燈的燈光也是這樣的,所以當下隻是換了個材質的東西,沐恩本能的還是覺得很抗拒。

他已經不相信這裡麵還能出現什麼正常人可以接受的東西了。

保命的底牌已經用掉,他們現在真的必須要萬分小心。

“如果遇到危險,不要管我,拚命的跑就好了。”沐恩想了想,對楓葉說道。

“我怎麼可能不管你?”

“最好彆管我,如果因為我的任性和一意孤行,把你害死在這裡,我如果僥幸活了下來,我會自責一輩子。”

說完這話,沐恩頓了頓,又說到:“其實我的身份,是小天使,不知道你曉不曉得,就是那個阿爾丹行省出來的少年。剛剛你看到我死裡逃生,是我的老師犧牲了一塊靈魂碎片才將我救了下來——我愛你,我發誓。而且我們落入如此境地,我的罪過太大,所以我絕對不會讓你死的。我也希望你答應我,不要讓自己死在這裡,不要在意我的死活……”沐恩說完之後,沉默了很久,決定撒一個謊,“我有魂匣在高塔,在我的老師手中。如果我死了,他可以讓我複活,隻是換一副軀體罷了。但是你死了,我甚至沒有辦法救你。所以答應我,不要死,也不要管我。”

“你不會撒謊。”楓葉捧著他的臉,笑了,“一看你就沒有撒過謊,一點也不堅定。”

“我沒有撒謊。”沐恩試圖讓對方相信。

“我相信你……答應你,隻是沒了你,我恐怕也沒法逃出去。”

“放心,在找到能讓你逃出去的方法前,我不會死。”沐恩覺得自己這輩子沒有這麼英勇和自我感動過,就像是那些歌頌功績的詩歌和之中,為了保護公主而戰死沙場的、威風凜凜的騎士一樣。

這已經是他們過的第三層城門了,但是還是沒有太多的建築物,放眼望去大都隻是低矮的平房,從建築之中的那些物品可以看得出來,曾經在這裡生活過的似乎都是些從事大體力勞動的工匠,比如說是鐵匠,或者屠夫之類的。

最外麵是農田,然後之前路過的那一層,似乎還是農田,但是有了一定的聚居的特征。這裡開始變成了工匠們的聚集地。

這是個有明顯的階級差距和等級劃分的地方。

在這些平房之中,可以看到很多的雕像,那些雕像都是同個姿勢,應該也是同一個人。

但是很奇怪,它們都被磨平了臉,看不清楚五官。隻是身上的錦衣華服能夠看得出來這應該是個大貴族。

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他們的國王。

“看起來這位不要臉的王很受他國民的愛戴。”沐恩笑了下,卻顯得有些冷酷。

這裡的照明好了不少,但是灑在地麵上仍然微弱,就像是太陽快要完全落下的黃昏,空餘點點殘光無言敘述著千古相疊的滄桑。

在往前走,沐恩已經可以看得出來這個環城的城牆有了比較鮮明的玩去的痕跡,隻是他現在也沒有時間來計算這個東西的占地麵積到底有多大了。

他沒也沒工夫。

當下的目標隻有一個,找到那些比他們先進來的邪術師。

這一路上除了門口,沒再看見過邪術師的屍身遺留物。

彆說是邪術師了,連活的東西都沒看見過——光會動的那種不算啊。

但是很顯然,把一棵樹給化掉,然後下地挖土還弄的如此隱秘,絕對是找到了某種特殊的情報。

找到他們,然後弄死他們,在這之前先問問他們到此寶地有何貴乾。

知道要找什麼,事情就會好辦很多,至少幾百米的垂直距離,沐恩還是能夠做到往返的。

雖然他本人沒有任何的空間魔導器,但是楓葉有,所以沐恩如果找到了那個東西,大可以留楓葉一個人在這裡,然後自己先去搬救兵。

楓葉的食物可以支撐小半個月,這已經足夠沐恩求援了……不過其實這種求援的難度很大,需要精靈王的同意。

否則他無論如何沒有辦法跨越這麼長的距離。

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其他的辦法,隻能孤注一擲,希望精靈王可以垂青自己。

“聽聞你們兩個非常的厲害?”塔瓦西斯親臨新塔院,他的麵前站著兩個青年。

“不敢當,塔主大人過譽。”覺羅永遠是那樣不卑不亢處變不驚的樣子,說話和舉動都非常得體,但是他旁邊的麥迪看起來就有些許的緊張。

“向我證明你們的能力。”

“當然……不過不知道塔主大人能否為我解惑?”

“你說。”

“為何突然來找我們?”

“你們是我能想到最適合的人選了。其他人,陛下都看著呢。而且,彆人恐怕也很難獲得他的信任。”

“什麼事情?什麼人的信任?”

“先向我證明你們的能力,然後我就告訴你。”塔瓦西斯睜開眼睛,伸出了兩根並攏的手指。

那天,整個新塔院被一層無形的結界給籠罩,但是除了同為聖人的烏瑪什外,沒有任何人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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