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事被迫暫停了,安蘇老師被裁判席上站起來的兩位魔導師和一位高級魔導師給帶走。至於沐恩也被攔下,丹已經昏迷過去所以被緊急送醫治療,莫德雷德被口頭警告了兩句便離開了賽場。
在半個小時之後,一名看上去年紀稍長的法師於三名裁判席上的裁判一同歸來,宣布比賽繼續,而沐恩的那一場則順延到了明天等待處理結果。
雷之昆古尼爾學院的席位上,如今隻剩凱撒一人在尷尬的坐著。
“鑒於你是擁有流雪長袍的法師,並且曾擔任過長達十年的巡禮者,我給了你中途換將的特權。但是你今天居然又給我搞這些渾事?安蘇小子——得寸進尺了吧?”
內院的某座大廳中,總領督查之責的宗師猛的一巴掌拍在自己愛徒的桌子上。
“喂!彆嚇著孩子!”一身痞氣的安蘇老師卻看上去絲毫不懼,甚至還有閒心情插科打諢,坐姿也是相當的囂張。
“你是不是不知道這個問題的嚴重性!”老人氣的猛拍桌子,“從小就沒個正形,以為去讓你當巡禮者能磨磨你的性子,沒想到現在年紀這麼大了,竟然還能越活越回去!”
“師父,我發現你現在是越來越像師娘了,一天天嘴碎的跟個什麼似的,要不要吃兩塊餅堵一堵啊,我怕您喝水的時候嘴漏。而且咱麼你講道理,這事要擱您身上您能受得了?您仔細尋思尋思,就假如是我,在那擂台上,已經被擊倒數次了,這個不知輕重好歹的還不叫停,然後我手還被人給打折了,您得不得殺了他?我這都算客氣了我跟你說。”安蘇站起來,指著那個年輕的空間法師的鼻子對自己的老師說道。
“天賦能力沒有解除……”那個身穿流雪長袍的法師剛想反駁,就被安蘇立馬堵了回去。
“少年人!誰想輸啊?!他一直不解除他就要讓他被打死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失語天賦如果用某些代價是可以將效果穩固在一個人身上的?!跟我說這些條條框框,我把你褲襠下沒長齊的那幾根毛都給你撅了信不信!”
“粗俗!這裡可是高塔!”宗師氣的簡直快要跳腳。
沐恩坐在旁邊,靜靜的側過臉來看著這三個人拌嘴,感覺就像看著三隻猴子。
“管他粗不粗俗乾什麼!您就說是不是這個理!”
“少給我在這裡廢話。聽好了,你!和你的這個高徒。今天晚上就回去收拾行李,三天內給我滾蛋!統統記大過!”
“行,您現在是位高權重了,那是真的鐵麵無私。我這就去找師娘,我們也好幾年沒見了,是得找她老人家嘮嘮。”
“這事跟你師娘就沒關係!少拿她壓我,我告訴你,之前我已經對你法外開恩了!今天誰來也不好使!”
這時候,外麵走進來了一位笑臉盈盈的老者,拄著拐杖,也沒敲門就這麼進來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過去,那名剛剛還吹胡子瞪眼的宗師立馬就矜持了起來。
開玩笑,象牙塔裡是得注意儀態的,跟自己徒弟無所謂,在外人麵前就不行了。
“雷文頓老師。”那宗師點點頭算是致意,稱呼則是執後輩的身份。
這聲老師可不是誰都能喊的,雷文頓年歲漸長早已經不再在高塔中任教了,這大廳中的四個人他教過的隻有兩個。
“我知道他是您的徒孫,但是破壞比賽秩序影響太過惡劣,我必須要做出公正的裁定,塔主大人既然是將所有督查之責都付予我手,我自然要秉公裁斷。”那宗師上前幾步攙扶塔主之師,解釋道。
“欸,你瞧瞧你這話說得。我這把老骨頭就是出來溜達溜達見見光的,怎麼會來乾涉你判罰呢。既存法典那該怎麼來就怎麼來,隻不過呢,我還是想提醒你們說話的時候還是要小點聲。我這隔著十層樓都能聽見你們一老一小在這大呼小叫,不像話。”
“徒孫?”安蘇轉過臉疑惑的看著沐恩,愣了三秒。
三秒後……
“我乾!你居然就是塔主的弟子!我說你怎麼回路這麼詭異!”
“小點聲小點聲……你看看這個小家夥也是頭天知道,人家就比你冷靜多了。”雷文頓拿拐杖在安蘇頭頂輕輕敲了一下,示意他莫要大聲喧嘩。
“那這樣的話剛剛的雷霆該不會是《蒼瞬幽境》?我說怎麼會鎖定不到。”那個年輕的裁判也是恍然大悟道,一開始他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原來世界上除了我都知道《蒼瞬幽境》雷霆的附加能力嗎?為什麼都沒人告訴我。”沐恩吐槽道。
“情況比較複雜,你以後可以自己問王駕。”師祖來到沐恩麵前,慈愛的揉了揉他的頭發。
“孩子們的小打小鬨是正常的,何必要搞得這麼嚴重。”塔瓦西斯翻著書,慢慢悠悠的走進門、慢慢悠悠的說。“我認為,在擂台上還是應當儘量杜絕重傷和死亡的發生和可能性。這就是我們設立裁判員的目的,否則那和野蠻的鬥獸有什麼區彆呢?而且,我認為看到自己的同伴受傷的氣上心頭也是可以理解的。應當對年少的衝動多多包容,你說是吧,阿魯克大師。”
“但是這不符合規定,塔主大人。”阿魯克宗師揚起手,高塔的學院院規書簿便來到他的麵前。
“法理之外,還有人情。如果是萬事萬物都謹遵法理,世界未免太過嚴肅。就像你和你的愛徒,交流方式不也不是傳統印象中的那樣嗎?再者說,我們理當禁製在校園內發生的惡意暴力事件。但是競技場存在的目的,就是給這些年輕人們揮灑熱血與衝動的。我們這些老家夥們,要做的則是把這樣的熱血和衝動控製在限度之內,並加以正確的引導。”
阿魯克思索了一下,點點頭,表示認同。
在權衡之後,阿魯克宗師決定保留沐恩的比賽資格,但也要記個小過。
“你這幾天……”阿魯克說完沐恩的懲罰之後,轉頭對自己的愛徒說,“去陪陪你師母吧,她總跟我提你。反觀你呢?不闖禍就想不起來她,好不容易來一趟帝都多陪她幾天吧,她現在的年紀也大了,身體也差了不少。”
“然後呢?”安蘇沒有明白師父的意思,畢竟他想到自己還要給沐恩和凱撒開賽前小灶,覺得沒有太多時間。
“還然後?!然後就給我滾蛋!你來了以後這裡就沒消停過!”阿魯克宗師溫柔不過十秒,又開始破口大罵。
沐恩跟著自己的師父師祖離開大廳,顯得有些歉意。
“師父。其實讓我回去也可以的,不用特意來幫我開脫。”沐恩仰起頭,對著塔瓦西斯說。
塔瓦西斯摸了摸他的頭,欣慰的笑道:“你不必感到過意不去,我已經在上麵聽了很久。你沒有因為可能出現的懲罰報出自己的身份,這說明我教你的你都記住了。而且在這件事情上,不管是誰坐在與你相同的位置上,我都會幫助他的。這個世界總是對年輕人特彆寬容,因為他們還年輕。給他們時間和空間讓他們成長,給他們機會讓他們改正錯誤,是因為我們這些老人,想看他們創造我們不曾創造的奇跡。”
“那迦爾納……”
“他不同,他是因為私怨,這是不對的。而你是出於保護同伴的意念,保持這個心。我相信你以後將會成為一名仁慈的領袖和高貴的戰士。”
“但是每個人都可能會遇上那些無法化解的仇恨吧……他也是有原因的。”沐恩解釋道。
“好啦,我就送你到這。去吧。”塔瓦西斯將他送到長廊的儘頭,示意他自己乘坐法陣離開,反正這裡他也是輕車熟路不用害怕會迷失。
沐恩顯然還有些不甘心,但還是很聽話的向法陣走去。
“其實師父我一直認為,律法的懲罰是給愚蠢之舉,而不關乎原因。”在沐恩的背後,塔瓦西斯的聲音傳來。
沐恩回過頭,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不同的時間和地點,會決定某種行為是否失當。我希望他明白。”沐恩的身影已經在法陣中消失,這句話是塔瓦西斯說給自己老師的。
“唉……”雷文頓歎息一聲,“可憐的孩子。”
“多麼有趣的命運啊,如此環環相扣的遭遇,終究會讓我對他說的每句話,都印象深刻。”老先生的身側,塔瓦西斯微微一笑。
阿瓦隆之森。
“回去吧,孩子。”赫爾普親自來到了月飲泉,找到那個妄圖渴死獨角獸的年輕人。
“為什麼它們不出來見我?”安舍爾沒有起身,他睜開眼睛,裡麵全是失落。
“因為你的請求它們不會答應。”
“為什麼?”安舍爾不甘心。
“因為它們對我說,與命運靠的太近,這樣的因果它們無法承受。”
安舍爾蹙起眉,轉過頭問,是誰的命運?
卻發現赫爾普陛下已經離開了。
沐恩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他感到很疲倦,什麼也不想管,就這樣睡了過去,半夜醒來的時候,桌子上並沒有已經冷了的飯菜,他卻突然覺得非常的餓,隻是那個不問他如此異常的原因也會默默給他準備吃食的同伴現在可能還未蘇醒。
親王的府中,彩燈長歌通宵達旦,基利安親王在宴請傍晚才到的、丹的父母。
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兒子的情況如何,也沒有過多的留心,能被親王專門宴請是他們這輩子也沒想到的事情,他們在如同渴死之人突然遇上水般結交著各路帝都的貴族。
親王的第四個孫女正好比丹小上一歲,基利安說他覺得二人很合適,如果丹的家徽被鑲嵌在他家族的牆壁上,是個對大家都有好處的選擇。
家徽鑲嵌,是帝國乃至整片大陸上公認的表示效忠的意思。
此舉的回報,是可以得到所依附家族的庇護與幫助。
這對丹的家族來說太重要了,丹的父親隻是區區男爵,連塊像樣的封地都沒有,如果向親王效忠,並讓兒子迎娶他的孫女,那麼這個小小的家族也有了出入上流聚會的資格。
丹的父親說他十分願意,為此與親王連乾了數杯。
哪怕他看到了那位小郡主,嬌蠻且並不美麗。
晚餐的時候莫德雷德和亞伯恰好遇上了,亞伯便熱情的邀請莫德雷德與自己共進晚餐。
“明明贏了比賽,怎麼看起來卻這麼不開心?”亞伯微笑著問道。
“我不明白那個人為什麼如此不肯放棄。”
“這是你那時候憤怒的理由嗎?”
“不……我憤怒於這樣有高尚品德的戰士卻不懂得珍惜自己的身體。”
“他自己也說了,鬥士之魂。這是他的決心,你應當感到榮幸。”
“我的確感到榮幸,但……這終究隻是場比賽。”
亞伯拍了拍莫德雷德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太自責。
“你真的很厲害,我的那個術式你隻見過一次,竟然就模擬出了四五分,這可是我潛心研究了很久的原創法術。”
莫德雷德心不在焉的咧咧嘴,算是笑了。
他還在盤算著那蒼青的雷電究竟是不是《蒼瞬幽境》,如果是,那麼那個少年究竟是什麼身份。
“小安舍爾對於這麼大的家族來說年紀還是太小了,境界也不夠看,我不讚成他的想法。”雷文頓和塔瓦西斯正在閒聊,看上去好像有些憂心。
“哈哈,這不是最大的阻力,最大的阻力是安舍爾連不死鳥的血脈都沒有,境界又不足以服眾,讓他當家主,的確兒戲了點。”
“炎陽聖者是出於何等思量?”
“誰知道呢……可能是他不想他的兒子前往精靈的國度?不過不管如何,在他的就任儀式上,都會把象征家主的金色不死鳥彆在安舍爾的胸前。”
“說到這個,我突然想起來,小安舍爾的進步速度似乎快的有些異常了,按照你本來的估計,他應該還要十年左右才能到達現在這個境界,什麼原因?”
“烏瑪什給了他炎陽真意,他的天賦又是敏感A,當然進步神速。不過放心吧,他會被卡在高級魔導師很久,某些東西過早地得到也不見得事件好事,他會迷茫很久的。”塔瓦西斯說完,望向天空的東方。
“明天需要停賽嗎?老師。”
“你是塔主你來決定。”
“停賽……等等!安舍爾!”塔瓦西斯突然凝眉,身上屬於聖人的力量拔地而起,直上雲霄點亮了頂層的觀星台。
星月仿佛在此時被偉力移動,輪回鬥轉。
代表奧術之力的幽藍色從塔瓦西斯的眼中亮起,那深邃的雙眸裡透出了無數辰輝。
雷文頓倒是顯得並不緊張,隻是晃著搖椅悠然的問能否壓住。
“看不見,我無法匹敵那股即將到來的力量——不,可以說是我我根本不配直視那股力量。”光輝黯淡下來,塔瓦西斯平生最不喜歡的就是意外發生,但在此刻也隻好接受。
“與精靈王去封書信?”
“哪怕是王也做不到啊……”
高原上,那片王曾送先輩的雪蓮地上,其實一朵蓮花的生滅便是一整個世界。
居中的那朵格外的嬌顏,它闔上花瓣,再盛開時的刹那間就枯萎了,但是花蕊的中心,覺者端坐其中。
他梵頌著,千麵千手如蓮花盛開。
背後的那座佛國,在風雪中融沁於此地。爾後身形便漸漸消失,原來他的真身不在此處。
“覺者,我們還剩一個約定。”那神秘的聲音悠然響起,不曾教任何人察覺。
高原之下的皇宮裡,王抬起頭,他分明沒有察覺到任何人的氣息,那封印卻強大了許多倍。
已經活過幾百個春秋的王,第一次覺得自己看不清楚這個世界的輪廓,這令他十分不安。
翌日,沐恩前往賽場進行比賽,因為賽製的更改,昨天並沒有把十六強給比完,一天隻能進行一個半區的較量。
本來若是昨天沒那檔子事,沐恩順利的通過比賽今天就可以休息了,但是誰叫年輕人哪怕是靈魂都已經千瘡百孔還是有熱血沸騰呢。
凱撒是另一個半區的,和風院的克洛伊、土院的亞伯在同組,可以稱得上是死亡半區了。
不過實際上在好事者的評述裡他們半區還算好,畢竟任誰跟莫德雷德在同組,就說明無緣決賽已經成為了共識。
站在擂台上,那個來自不知名學院的黑馬揉著手腕。
“托您的福,我今天又得早起,本來今天可以睡個懶覺的。”對方揶揄道。
“托我的福,你今天還不用離開高塔回到自己的學院。”沐恩很少見的反諷了回去,話說出口時自己都驚訝了一下。觀眾席上,一隻胳膊被梆成木乃伊並且鼻青臉腫的丹正在給沐恩加油。
沐恩對他揮手致意,然後對著那匹黑馬說自己不會倒在這裡。
對方無所謂的笑笑,多說無益,手下見真章。
清冷的閃電在沐恩的身上纏繞,他睜開眼睛,就像君臨天下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