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見顧九一笑,方清總覺得心裡有些不安。
她將這個想法壓了下去,回身坐到位置上,並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隻是道:“世子夫人也坐吧。”
顧九點頭應了,坐到了羅漢塌的另一邊。
丫鬟端來茶水,方清笑著抬了抬手,道:“上好的雨前龍井,世子夫人嘗嘗看?”
顧九笑了笑,端起茶盞來抿了一口,淡淡道:“方姨娘這裡的,自然都是好東西。”
但實則她的嘴連茶杯的邊緣都沒有碰到,不過是借著茶蓋遮掩,做了個動作罷了。
方清聽得這話,因笑道:“若是喜歡,待會讓丫鬟包上一些,送到你房裡去。”
聽得她這話,顧九隻是淡笑道:“多謝姨娘好意,不過不必了。”
方清見她態度不冷不熱,心中一時有些氣悶。這些年來,便是林氏也沒沒有這麼跟自己說過話,不想如今來了一個小輩兒,倒是生生的壓了她一頭。
念及此,方清忍不住咬牙,不知想到了什麼,複又平和了臉色,笑道:“其實說起來,昨日也是老夫人她給我麵子罷了,府上的事情按理說是夫人在管,隻是她一直在病著,故而才由我代勞。”
她絮絮的說了這些,好一會兒才繼續道:“不過如今這府上的事務,其實也並非我一個人在管理,二房三房的兩位夫人也都各自幫著管了一部分。我尋常隻管了灶台和針線采買上的事情,那些大項都未曾插手的。”
秦老夫人的確偏心,可不代表她會偏心到完全失去理智。譬如大宗的財權支出,都是緊緊地握在自己手中的,至於其他的,便是這三家各自都分領了一些。
自然,誰領了家中事務,便可安排人抽油水,這也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方清管的是廚房夥食一塊,以及四季府上衣衫等物,卻是油水最多的地方。
瞧著不上台麵,實則卻是最好耍滑的地兒了。
顧九心知肚明,此時聽得她這話,也隻是笑了笑並未接話。
見她隻默默不言,方清心中有些暗恨,這顧九想來又是在裝糊塗了。
她念及此,複又笑道:“既然是老夫人吩咐了,你便跟著我打理府上廚房采買,可好?”
這話一出,顧九頓時便生了幾分警惕,麵上則是笑道:“好啊。”
昨日三夫人王氏的話還言猶在耳,雖說她知道對方是存著挑撥看熱鬨的心思,但是她既然敢說,想必這賬目上必然是有貓膩的了。
不過她又不是彆人手裡的槍,還不至於被人指哪打哪。
因此顧九打算靜觀其變。
方清自然不會立刻將賬本拿來給她,隻是丟給她一些比較簡單的冊子讓她核對。
顧九敷衍似的將這些事情做了,眼見得臨近午時,便先告辭離開了。
待得她走之後,方清則是將這基本冊子給了丫鬟,拿出毛筆在上麵幾處潤了色,旋即吩咐道:“讓下人照著這些去采買吧,記得,要告訴他們,這是世子夫人要求的。”
聞言,丫鬟頓時應聲去了。待得人走之後,方清才冷笑一聲。
真當她那麼好心帶顧九呢?
若不是為了有利可圖,她才不會搭理顧九半分。
絳珠自始至終都看著,到了這會兒卻有些擔心,輕聲問道:“主子,這樣可行麼?她可是世子夫人,若是被反咬一口怎麼辦?”
方清聽得這話,卻是冷笑一聲,道:“反咬一口?就憑她?強龍難壓地頭蛇,在這明國公府內,還輪不到她一個小丫頭隻手遮天的地步呢!”
先前她是有意想要拉攏顧九的,倒不是因為彆的,一則她可以作為秦崢身邊的棋子;二則她身後的顧家是一個取之不儘的金庫。
可偏偏這丫頭一點麵子都不給自己,既然她用不得,那就彆怪她不客氣了!
聽得方清這話,絳珠也附和著笑道:“主子說的是,這位世子夫人也太狂了些,一個商戶女,居然妄想壓您跟小姐一頭,這不是癡心妄想麼?”
聞言,方清咬牙,複又冷笑道:“無妨,我倒是要看看,她能在府上狂幾日。對了,少爺可從學堂回來了麼?”炫書文學網
她說的少爺是自己的親兒子,八少爺秦澤。
他今年才九歲,但已經入學堂四年了,因是秦釗的中年得子,所以自幼便被捧著長大的。
也因此,被養的有些嬌慣,性情便有些隨心所欲。
聽得方清詢問,絳珠想了想,因斟酌著回道:“八少爺早先便回來了,現下應當是在老太太那裡,您可要過去麼?”
這位八少爺若是願意,一張嘴甜如蜜,哄得老太太心花怒放的。
聞言,方清的臉上瞬間多了幾分笑容,道:“他倒是個懂事兒的。”
這幾日因著秦織瑤的事情,老太太發了脾氣,多虧了自己這個兒子聰敏,倒是沒讓老太太太惱了她們母子三人。
念及此,方清又起身道:“走吧,咱們也過去看看老太太去。”
雖說秦老夫人說了尋常時候不用過去請安,但方清卻不是彆人,身為內侄女兒,又是秦老夫人的知心人,她有時候一日裡要去兩三次的。
得了她的吩咐,絳珠連忙上前服侍她換衣服,收拾妥帖之後,便去了榮春堂。
……
接下來的兩日,顧九日日都去思清閣內,方清照常隻給她一些簡單的冊子,讓她核對幫忙。
除此之外,也不教她彆的,倒是十分符合顧九應付差事的心情。
顧九原就不打算真的摻和府上的事情,若是方清如這般老老實實的不給自己添亂,她也樂得清淨。
上午去幫著處理一些皮毛,下午顧九便直接去鋪子裡,待得天黑之後才回府,倒是將時間安排的滿滿當當。
她這般讓自己忙起來,倒也不完全是因為彆的,而是為著躲人。
躲秦崢。
那夜的夢境,讓顧九心中尷尬的同時,又覺得十分的羞赧。
前世今生兩輩子,她頭一次做這樣的夢,且夢裡的對象還是秦崢,這讓顧九十分的羞澀。
見不到他還好,若是真的見到了,哪怕對方不知道,怕是她都想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所以還是躲著吧。
至少她心裡踏實!
這日下午,顧九才到了金玉齋,就見掌櫃的迎了上來,將人請到了二樓賬房。
“少東家,人抓到了。”
先前那會兒見到他的表情,顧九就猜到了結果,如今聽到他說,也不意外,隻問道:“人在哪裡,我去看看。”
那掌櫃的應聲,帶著她去見被抓起來的人,路上則是輕聲回稟道:“的確是咱們金玉齋的老人,是參與製作胭脂水粉的老師傅,名喚周召。”
顧九這些時日沒少來金玉齋,因著要研製藥妝,所以對這裡的老師傅們也都有印象,此時聽得這個名字,頓時愣了愣,問道:“確定是他麼?”
周召此人,她是有印象的,那人今年都五十了,在顧家乾了三十多年,當真會做出出賣顧家的事情麼?
聽得她這話,那掌櫃的歎了口氣,道:“他已經招認了,說是有苦衷,您待會親自問他吧。”
那周召的確是老人不假,且也說了之所以背叛顧家的理由,雖說他一個外人聽著倒是有些同情,可一想到給金玉齋造成的損失,掌櫃的便覺得,少東家怕是難饒了對方。
顧九聞言,便知還有內情,因點頭道:“我知道了。”
待得到了門外,顧九想了想,沒讓掌櫃的進去,而是自己推門進了房中。
房中有一個中年人坐在那裡,雖不至於五花大綁,卻也限製了他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