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看那婆子回憶的神色,這才信了,將帕子遙遙給花廳裡的小姐們看了一眼,道:“我驗屍時,並未在鄭青然身上發現這條帕子,這帕子是在姚府前的果林裡找到的。”
貴族小姐們一愣,麵麵相覷,神色有驚有怔。
“經驗屍,鄭青然死在三個半時辰前,她是酉時末走的,到了姚府放下補品就走了,即是說,她死在從姚府出來後。於是我剛才過來之前去了趟姚府,從姚府外的果林裡一路過來,在那林子裡發現了這條鄭青然貼身用的帕子,以及兩塊帶血的石頭。經驗,鄭青然是被石頭砸中後腦而死,隨後被移屍馬車中的,那輛馬車也是姚府的。”暮青如實道。
花廳裡卻靜了靜。
鄭青然到姚府去送補品,死在姚府外的果林裡,又被移屍進姚府的馬車裡,此事處處沾著姚府,莫非……
“都督此言何意?殺鄭小姐的難道不是在盛京城裡犯下兩樁案子的凶徒?”寧昭問。
“該不會是姚府的人所為吧?”這時,又有一人出了聲,暮青循聲望去,見那小姐薄紗覆麵,容貌看不真切,隻瞧著身量略見高挑。她邊猜測邊看了其他小姐一眼,似在求認同,“鄭小姐之死,處處沾著姚府,這也太湊巧了些!”
此話雖沒人附和,但貴族小姐們互相望了望,人人目光閃爍,彆有深意。
暮青挑了挑眉,問:“小姐為何如此說?”
那小姐看向暮青,隻是睃了一眼,那目光卻如箭般寒厲,暮青未待細看,那人便低下頭去,瞧著似是避忌著男女之防,不敢多看她,隻聽她道:“小女不懂斷案,不過是覺得奇怪,隨口猜測罷了。”
其餘人也紛紛低頭,似是怕暮青問起緣由。
這眾人避忌之態讓暮青挑了挑眉。
元鈺看了寧昭一眼,“寧姐姐……”
寧昭麵色淡了些,坐回椅子裡,把臉轉開,神態有些失意,自嘲笑道:“沒什麼不可說的,盛京城裡無秘事,還有誰不知此事的?說吧,抓著凶手,大家都好安心。”
元鈺聽她如此說,這才對暮青道:“都督可還記得為我哥哥剖心取刀那日?”
暮青不答,隻聽元鈺說。
“那日,我哥哥昏睡之時曾喊了個‘青’字,都督以為我哥哥說的是青樓,事後姑母和我娘卻都不信。其實,我也不信,我哥哥乃英雄兒郎,怎會流連那些煙花之地?姑母和我娘猜測,許是哥哥心中有意中人,閨名裡帶個青字,因此便在朝中廣問此事,查找誰家小姐閨名裡帶此字,結果找出兩人來,便是鄭姚兩位小姐。”元鈺沒提元修曾對家中說過他有意中人之事,隻說許是有,此話也是為了給寧昭留些臉麵。
暮青倒是頭一回聽說此事,正思量時,元鈺接著道:“我娘……我娘曾拿著鄭姚兩位小姐的閨名給哥哥瞧過,問他是哪一人,哪知哥哥大發雷霆,要娘莫再提此事,我娘怕哥哥惱壞了身子,便沒敢再提。”
元鈺撒了謊,她沒說鄭青然和姚蕙青曾在某日夜裡被偷偷送進侯府,此事儘管已傳得人儘皆知,但傳言歸傳言,當麵說出來,無疑是打寧姐姐的臉。再說,嫡妻未娶,先抬妾室進府,說出來相府也臉上無光,因此她避重就輕,隻說拿了閨名給元修看過。
但她不說,暮青也看得出來。元鈺直率,心裡不藏事,她說話時那糾結遲疑的神態,哪怕麵紗覆了半張臉,瞧她的眼神都看得出來!此事定不像她說得這麼簡單。
元修當時傷勢危重,元敏和華郡主為了要他歡喜,八成是自作主張把人給抬去侯府了。
暮青心中冷笑,原來動機在這兒!
“都督問這些事,莫非殺鄭小姐的不是盛京城裡的那個凶徒?”元鈺問,她不懂斷案,隻知如果是那凶徒殺了鄭青然,他何必多問鄭姚兩人之事?直接帶人圍住斷崖山搜山不就行了?
凶手必定另有其人!
誰?姚蕙青?
她聽說姚蕙青那夜被送入侯府後,進了哥哥屋裡便退了出來,不曾使儘渾身解數狐媚哥哥,她聽後還以為姚蕙青是個心高氣傲之人。可如果她那夜使的不過是欲擒故縱之計,早就暗下決心要除掉覬覦哥哥的女子,因此尋機會殺了鄭青然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如果她是這等頗有心計的女子,又怎會在將人殺死後藏進自家的馬車裡?這豈不惹人懷疑?
元鈺看暮青今夜之舉,覺得凶手與盛京城裡那凶徒並非一人,想著姚蕙青是凶手,又覺得不合常理。
凶手是何人,她真的猜不出來,隻能等暮青解惑,但等來的話卻是她難以接受的。
“此案並非盛京城裡的那凶徒所為,也不是姚府中人所為,殺鄭青然的凶手就在這花廳裡,在你們之中!”暮青忽然開口,不待眾小姐回過神來,她便高聲問,“莊中可有青碧琉璃?”
此聲忽高,壓著雨聲,字字如斷劍擊石。
元鈺被這氣勢懾住,懵然道:“有!”
“取來!”
“快去取!”
元鈺身後的婆子聞令便往花廳外去,忽聞暮青在身後道:“要那隻碎的!”
婆子一驚,回身看向暮青,那目光猶如看神人。
“去拿!”元鈺吩咐婆子,人卻盯著暮青怔怔出神,“都督怎知……”
怎知莊子裡有青碧琉璃,怎知有隻打碎的?
“自是凶手說的。”暮青說罷便等著,等那婆子回來時,見其懷裡抱著隻包袱,暮青接來往地上一放,打開一看,見裡麵收著隻打碎的茶盞,琉璃質地,青碧顏色!
“這是去年嶺南進貢的青碧琉璃盞,姑母賞給我的,前日來莊子裡,我命人帶了來。今夜晚膳後,我將這套琉璃盞拿出來賞看盛茶,寧姐姐不慎打碎了一隻。”元鈺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