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
“奴婢鬆春。”鬆春的聲音比之前暮青見她時虛弱了些,但答話還算清晰。
“你在府裡是做何差事的?”
“回都督,奴婢專司點心。”
“步惜晟今夜所用的點心可是你做的?”
“是,但奴婢隻做了杏仁糕。”
“你家主子要了四份點心,為何你隻做這一樣?”
“因為主子給了奴婢一瓶杏仁露,說此物甚是難得,奴婢為了辦好差事便隻專心做了這一樣,其他的點心是鬆夏妹妹做的。”
“那瓶杏仁露,你今夜用完了嗎?”
“沒有。”
“那事後你是如何處置這瓶杏仁露的?”
“奴婢送點心到書房時,一並呈還給了將軍,將軍說此物難得,閒置著會散味兒,要奴婢將其埋在書房外的杏樹下,待日後用時再取出來。”
兩人一問一答,事情一會兒就清楚了。
暮青掃了眾人一眼,問:“有沒聽明白的嗎?”
沒人出聲,暮青等了一會兒,道:“既然沒有,那我就問了。”
她問步惜塵道:“世子,高氏說她的夫君是被人毒殺的,而你說你大哥是服毒自儘的。她府上,丫頭、點心、毒藥三者俱在,事情聽起來也合理。現在輪到你來解釋了,我有兩個疑問——其一,既是服毒,你大哥為何不直接把毒服下,反而要讓丫鬟下進吃食裡?其二,他事後為何要吩咐丫鬟把毒埋了?”
眾人都看向步惜塵,步惜塵卻答不出。
他當然答不出,因為步惜晟根本就不想死,他被逼自儘,卻深知宣武將軍府滿門都是步惜塵的棄子,所以他在臨死前做了諸多不合常理之事,為的就是留下線索,揭露步惜塵的野心,以保老母妻兒。
暮青冷冷望著步惜塵,今夜不見恒王前來,隻怕是他知道二子相爭,借故躲了出去。恒王府裡的其他人她沒有見過,隻覺得難得有步惜晟這麼一個孝子,竟被逼死了!
“他既是自儘,為何會有這種種他殺之相?”暮青一腔怒意難發,不待步惜塵便出言相逼。
步惜塵原本想不明白,但聽聞此言後,心頭忽然便生出一道閃念!
步惜晟……
步惜晟!
你竟敢!
“你解釋不了,那就說明你在說謊!”
“我大哥就是自儘!”
“你說是就是?證據呢!”
“我……”
暮青逼得太緊,步惜塵剛想通步惜晟的用心,還沒來得及從震驚憤怒中回過神來,便聽見暮青說他撒謊,他急切之下衝口而出的話,怎麼聽都像是嘴硬罷了。
步惜塵掃了眼花廳裡眾人的目光,不由臉色漲紅,他想都沒想到,這世間向來是有罪的死賴著不肯認罪,可到了他這兒,竟是想認罪,人家偏說他撒謊!
“將死之人做些反常之事也不是不可能,我怎知道我大哥為何如此?”步惜塵隻能如此說。
“說的也是,我也不明白。”暮青竟讚成了他的說法,但話風一轉,她的語氣陡然淩厲,“我不明白的是,若按世子所言,你大哥勾結外族通敵賣國,且謀劃了十幾年,那麼他的城府必定是極深的,他對人的防備之心必定是極重的。可我前頭剛將他請去都督府問話,他回頭就跟著你去了酒樓,被你灌醉,還吐了真言!你覺得,一個如此沒有防備之心的人,會有本事謀劃通敵賣國之事,且隱藏了十幾年都沒被發現?”
此言一出,林孟和鄭廣齊互望,皆覺出了不合常理之處。
“相國大人!”暮青忽然轉頭看向了元相國,問道,“若是你謀劃了十幾年的事,不小心酒後吐了真言被人知曉了,你是會惶然自儘呢?還是會殺人滅口呢?”
元相國臉色鐵青,一雙老眼盯著暮青,眼底血絲如網,額上青筋隱現。她哪裡是在問他,簡直就是在譏諷他!
“步惜晟尚武,他的師父在江湖上有些名氣,他的身手在盛京子弟裡亦是少有的。而你呢?”暮青看向步惜塵,“出入美姬引路,沉迷美酒聲色,你的騎射功夫都消磨在美人窩裡了!步惜晟殺你滅口易如反掌,他為何會受你所逼,回府自儘?”
步惜塵啞口無言,他以為這回的事一切都很完美,沒想到遇上了暮青,他隻是說了句步惜晟是幕後真凶,她就看出了破綻!
步惜晟是個孝子,要逼死他很容易。他娘出身卑賤,當年他將他娘接出王府是求了王妃的,王妃既然能讓他娘出府,就能讓他娘回府。莫說他隻是個領著閒散武職的四品將軍,他就是朝中一品,他娘是恒王府的人,王妃不允她出府,他也沒辦法。步惜晟知道他娘回府後過的會是怎樣的日子,他還跟他說,如果他不肯幫他,他會讓母妃把他的妻兒也接回王府住。王府裡人多熱鬨,美妾歌姬、庶子庶女,他的妻兒在王府裡能活多久,他可不保證。
他告訴步惜晟,隻要服毒自儘,他自會記住他的襄助,保住宣武將軍府滿門。可他竟然在死前做了那麼多的手腳,陷他於今夜進退兩難的境地!
可恨!
步惜塵眸光陰毒如蛇,卻緩緩笑了起來,輕描淡寫道:“我大哥的心思,我可猜不透,興許他是幡然悔悟了!”
暮青見他鐵了心要誣陷庶兄謀那皇位,不由怒火中燒,反問道:“既然幡然悔悟,那就應該甘願自儘,為何此案處處都是他殺之相?”
步惜塵一噎,沒想到在此被反駁得無話可說。
“相府殺人、通敵賣國、幡然悔悟、服毒自儘!你如此大義滅親,卻拿不出一樣證據!如何讓人信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