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稱病說是得了風寒,其實根本沒病,她三日前夜裡出了趟府,去了長春樓,回來後便是這般模樣了。她原本便是冷淡寡言的性子,這三日說的話一個巴掌數得過來,飯用的也少,白日坐在窗前,瞧著是在看醫書,可他端茶送水時瞥過一眼,那醫書看了三日,愣是沒翻過一頁去!一入夜,她便老早入帳歇著了,早晨天不亮就起,起了就坐在桌邊看醫書,這三日來都是如此。
楊嬸兒說,都督是心裡有事,讓他們都彆擾著,因此他們這三日連在前院兒走路都是踮著腳尖兒,生怕出一點兒聲音,被風吹去後院吵了都督。
府裡人少,平時本來就靜,這三日更是靜得半點聲兒都不敢有。
到了夜裡,府裡的人關起門來琢磨,都想知道都督那夜出府遇上了何事,可連韓先生都猜不透。石大哥昨夜猜是都督到了長春院,被那幫公子給揩了油,掄著大錘便要出去把長春院給砸了,硬是被他們給攔住了。
劉黑子想起這三天來府裡的事兒便忍不住歎氣苦惱,可都督不肯看郎中,連瑾王爺都不見,他也沒辦法。
巫瑾溫潤一笑,眸中隱有異色,道:“若是都督已經睡下,那便勞煩小將軍讓本王遠遠看一眼就好,本王不才,行醫問診,不探脈隻望麵色也是能看出一二的。小將軍放心,本王絕不會擾了都督歇息。”
劉黑子見他和善,一時有些為難。
“這……”
“本王與都督一見如故,視其為同道中人,因此聽聞都督身子不適,格外關懷些,還望小將軍體察。”
劉黑子也是看暮青待巫瑾尚好,這才有些猶豫,若是換了那日的司徒春,他早就攆人了。儘管如此,這些日子受月殺教導,他亦知都督是主子,凡事需從主子之命,不可替主子做主,是而不敢應承,隻道:“那我再去請過都督之意吧,還請王爺稍候。”
“多謝小將軍。”巫瑾笑著一禮。
劉黑子哪敢受,忙退去後院,再問暮青之意了。
暮青聞言起身穿衣,沒請巫瑾來閣樓,倒親自去了前院花廳。
巫瑾見到她時並不詫異,以他對她的了解,她雖待人淡漠疏離,卻並非真是那無禮之人。他心中掛懷於她,她自不會真的躺在榻上讓他遠遠瞧一眼,起身見客是意料中事。
“王爺也看見了,我並非有疾在身,隻是這些日子遇上些事,心情不佳,故而稱病謝客。”暮青進了花廳,不待巫瑾詢問便開門見山,“多謝王爺掛懷,此事還請為我保密。”
巫瑾笑了聲,目光卻停留在暮青臉上,意味深長道:“心疾亦是疾,都督麵色微黃,眼下見青,眼底亦可見血絲,這心疾恐怕也是苦疾。”
暮青聽了,眉頭一皺,她戴著麵具,本就是黃臉,可巫瑾是怎麼看出她眼下見青的?
難道……
她心裡咯噔一聲,再看巫瑾時,見他正低下頭去,從藥箱裡拿了筆墨紙硯出來,一副方子眨眼便成,交給她道:“都督可讓府上之人按此方抓三副藥來,睡前服用,可養神蓄氣。神清氣爽,心裡便容易開朗了。”
他沒有提出要給她把脈,連看她的麵色都隔著層麵具,就這麼遞了張方子來,暮青接過時,巫瑾便起身告辭了。
劉黑子將巫瑾送出門去,暮青捏著方子立在花廳裡,遙望著巫瑾的背影,心裡想著方才的事,有些出神。
月殺往日最不喜她多看彆的男子,今夜卻盯著她手裡的方子發狠,“你倒是有方子了,可主子……”
主子這三日生受蠱蟲療傷之苦,巫瑾連副止痛的方子都不開,倒有閒心給這女人開什麼養神蓄氣的方子!
月殺話沒說完,也不能說完,主子有旨,不許提他受了內傷之事!他真是不懂了,主子為這女人做了這麼多,為何一句也不讓說?
主子的命令自然是不能違背的,但主子沒說他不能說一半留一半,反正關鍵的那一半他沒說,若是那女人聰明,猜出什麼來,那不關他的事!
暮青拿著那方子,本欲去後院,聽聞此言腳步忽頓,回頭時花廳裡的燈燭照得一雙眸子裡血絲嚇人!
“步惜歡怎麼了?”
月殺看暮青一臉急色,反倒不急了,也該這女人嘗嘗煎熬的滋味兒!
“主子有令,不得跟你說。”他冷淡地說了句,轉身就走,但都快走出前院兒了,還沒聽到後麵有追出來的聲音,不由怒而轉身。
隻見花廳門口,暮青靜立不動,手裡的藥方寒風裡嘩啦啦的響。
“他在哪兒?”
“……”
“在哪兒!”
園子裡未掌燈,廳裡的燭光照了半園,暮青立在廊上背襯燭光,不辨容顏,隻聞聲沉。
“你若不說,今夜便回去他那兒吧。”她轉身背對月殺,自青州山裡一見,得他一路相護,今夜她隻想讓他回去。他急成這樣子,步惜歡的情形一定不太好,月殺身為刺部首領,回到他身邊定能幫上忙。
園子裡靜了會兒,隨後傳來離去的腳步聲,那腳步聲漸去漸遠,在快要聽不見時停了。
“外城北,烏竹林,瑾王府。”月殺說罷便頭也沒回地出了前院,主子說不許透露他的傷勢,沒說不許透露他養傷之處,這也不算違背主子之命。
暮青倏地回身,隻看見月殺走遠的背影,她立在廊上許久未動,眸光若寒劍出鞘,清亮逼人。半晌,她忽然出了花廳,直往府門而去,夜風扯起束發,步伐如風。
“都督要出府?”石大海守門,看見暮青出來甚是驚奇,她可是三天沒出府了!(未完待續)【零零看書00k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