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掛印辭帥(2)(1 / 1)

一品仵作 鳳今 1067 字 2個月前

元修微怔,她在軍中時不許他拍她,一拍她就像毛蟲般蜇人,今兒倒拍起他來了。他想笑,卻笑不出來,隻點了點頭,不發一言出了刑曹衙門。

這日,盛京下了場大雪,漫天黑雲磐石般重,似要將這富麗皇城一朝傾覆。

雪下到傍晚,皇城尚在,朝中卻變了天,十位朝廷大員被收押關進了天牢,十家府上被查封,連彆院和城外的莊子也都封了。大雪裡,府裡被攆出的女眷哭哭啼啼,婆子小廝慌忙去客棧尋屋子、去外城租宅子,隻見街上到處是刑曹衙差和五城巡捕司的人,內城的錢莊銀號封了七八家,外城的也有一家封了。

相府裡,元修有些日子沒回來了,這日一回來便去了書房。

元相國傍晚才從朝中回府,進了書房,尚未更衣,元修便問:“爹可有話要對兒子說?”

元相國自前院進來,墨貂裘衣的領子上還沾著雪片子,聽聞此言,不由麵覆寒霜,冷笑問道:“怎麼?你還要弑父不成!”

元修聞言,心頭頓生燒怒,眸底皆是沉痛,隻是尚未開口,書房外便傳來了管家陶伯的聲音。

“相爺,侯爺,宮裡來人傳話,太皇太後宣侯爺進宮敘話。”

宮門酉時三刻落鎖,元修酉時二刻進了宮。

宮門裡備著車輦,元修一進宮門,傳旨的宮人便道:“侯爺,今兒雪大,離永壽宮還遠著,太皇太後擔心侯爺淋著雪,特備了車輦,侯爺還請上輦。”

這宮人是太皇太後身邊的大太監,盛京宮總管安鶴。

“不必!”元修道一聲,大步往永壽宮行去。

安鶴不意外,抬手便讓駕車輦的小太監退下了,轉身便隨著元修往後宮去。酉時未過,天已黑沉如墨,宮燈絢麗,大太監轉身,雨花宮錦在落了雪的宮磚上掃出天青色,眼角熏著的胭脂豔若宮燈。

永壽宮東暖閣裡,元敏斜靠在暖榻上,墨裙高髻,不飾簪釵,不見翠佩,卻華貴如牡丹國色。

元修來時,墨狐大氅的風帽上落了厚雪,元敏歎了聲,似早知會如此。她下了榻來,深宮夜冷,宮燭幽幽,女子眉眼間生著幾分疼惜,接了宮人遞來的巾帕,細細幫元修擦了眉峰上沾著的雪,歎道:“你這孩子就是倔,有車輦不乘,非要淋著雪來。”

“宮中乘車,不合規矩。”

“這時辰宮門已落鎖,你來後宮看姑母就合宮規了?”

“那是姑母傳召,侄兒稍後就回。”

元敏拿帕子擦了擦元修鬢邊的雪,歎了聲,搖頭笑道:“你啊,戍邊十年,彆的本事沒長,口舌倒是伶俐了。”

這時,宮人已服侍元修解了大氅,安鶴擺手示意宮人退下,元敏道:“你也退下吧。”

“老奴遵旨。”安鶴垂首笑應,腔調柔似女兒,一張撲了****熏了胭脂的臉卻全然看不出老來。

暖閣裡的宮人悉數退下,榻前華毯上擺著矮幾,茶烹得正香。元敏緩步走去茶爐旁,伴著紅梅坐下,親自舀了熱茶,衝元修招手笑道:“來陪姑母坐會兒,喝盞熱茶,暖暖身子。”

元修坐去對麵,恭敬地接過茶盞,茶燙著,他便放去了一邊,問:“姑母宣侄兒來,所為何事?”

元敏舀著茶爐裡的茶,茶裡烹著瓜果仁兒,聞著香濃喜人,她執勺慢舀,眼也沒抬,隻笑問:“你說呢?”

元修垂首,宮燭照著眉心,低低躍動,如重重心事,“今日京城裡隻出了一件大事。”

“這事兒牽扯到你爹,心裡不舒坦了?”元敏舀了盞茶,端盞輕吹,柔聲問。

“何止不舒坦!”元修冷歎一聲,沉痛搖頭,半晌抬眼望向元敏,明知再問一句便是深淵,那眸中的希冀之色卻如懸崖邊攀著獨藤的孩子,孤弱無助,問,“爹行此事足有八年,姑母可知情?”

姑母疼他如子,他多希望她不知情,可他知道,這必不可能。

他問爹此事,爹不澄清,也不承認,他隻好問姑母,望姑母能答,哪怕是一刀戳進他的胸口,他也希望家中能有人給他個明白痛快!

元敏卻也不答,隻反問道:“你可記得當初走時,姑母說的話?”

當初走時?

“姑母說,朝局詭秘,容不下坦蕩男兒。此去戍邊,望歸來時,心如戰刀!”元修回憶道。

那時,爹娘一心讓他入朝為官,他心中不願,日子苦悶,於是在家中留了封書信便直奔邊關。哪知剛出了京便在官道十裡亭中遇見了姑母。無人看出他會離家,唯獨姑母知道他必行此事,於是出宮相送。那日在十裡亭中,他一身戎裝拜彆姑母,臨走前聽了她一句贈言,便是此言。

此言他說得一字不差,元敏聽了,眸中生出些歡欣之色,頷首道:“心如戰刀,如今你的心可磨成了刀?”

元修不知此言何意。

“姑母瞧著你心裡的刀還未沾過血,刀鋒不利!”

“侄兒在邊關外抵胡虜,內剿匪徒,守疆護國,戰無不勝,刀上早就沾滿了血,擦都擦不淨,為何不利?”元修詫異。

元敏搖頭,品了口茶,望了眼茶爐裡正被熱湯烹煮的瓜果仁兒,笑意頗深,“姑母說的是你心裡的刀,而非手上的刀。”

心裡的刀?

“‘貪我軍中將士撫恤銀兩之徒,判不了,我殺之!’這才是你心裡的刀!”元敏忽道,望見元修怔住,再對他道,“可惜,這把刀隻亮出了刀鋒,尚未沾血。”

“姑母是要侄兒動私刑,殺了那十位朝官?”元修眸中冷意深重,怒笑道,“此案若朝中結黨施壓,包庇不判,我定殺之!”

“那你爹呢?”元敏問。

元修倏地望向她,見她垂首品茶,似乎說的隻是尋常話,元修的眸底卻湧起驚濤駭浪,問:“姑母之意是,要侄兒弑父?”

元敏喝了半盞茶才抬頭,不答此言,又說起了旁事,問:“修兒,你爹膝下有三子,你可知姑母為何獨獨疼你?”

元修眸中波瀾未收,卻答道:“侄兒年紀與九皇子相仿,隻比他年長一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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