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朝一日,當清算鯤鵬此獠!”
炎帝抹去唇邊的鮮血,眸中殺機閃爍,指天發誓,話音鏗鏘有力,表示了對鯤鵬妖師從此往後的念念不忘。
鯤鵬橫空出世,與他大碰撞,為屠巫劍和呲鐵妖帥的逃遁創造了最好的時機,使煮熟的鴨子飛走……這理所當然是要“牽掛”千萬世的了。
炎帝臉上帶著三分不甘,似乎還要追亡逐北,天上地下的追殺那兩個逃亡的家夥,將屠巫劍和呲鐵妖帥徹底留下……隻是事到臨頭,應龍神將忽然回轉,大聲勸說於他,“陛下!”
“窮寇莫追啊!”
這位神將很是上道,配合著炎帝·女媧,繼續逢場作戲,提供了一個下台的台階。
——儘管風曦和女媧互換了身份,人皇、祖巫互相客串,但卻是沒法瞞過應龍的。
自然,稀裡糊塗間,應龍也成了演員之一,負責在某些不好由“炎帝”表演的地方,進行遮掩,配合整體計劃的進行。
就像是現在。
應龍看“炎帝”眼色行事,自發的領悟到了台詞,訴諸於口。
——如果炎帝想追殺,卻猶豫不定,需要人下決心,那應龍自然是高呼“宜將剩勇追窮寇”了。
——如果炎帝隻是做做樣子,表示人皇威嚴的不可侵犯,但實質上還是要為釣魚做鋪墊,接連征戰了屠巫劍和鯤鵬妖帥後,不應該還那麼龍精虎猛的……就要換個說辭,是“窮寇莫追”了!
畢竟人皇是不能慫的,但是可以虛心納諫。
此刻應龍挺身而出,提供了台階,於是炎帝便從善如流,接受了諫言,不再將精力用在跑路的兩個家夥身上,理由是以防孤軍深入一時不慎,中了陷阱,非是一代皇者所為,與蒼龍大聖的過往黑曆史並列,被釘在恥辱柱上。
當年龍鳳大劫,龍祖就是這麼個死法滴!
為應對道祖魔祖的挑戰,先天神聖組成了大聯盟,龍鳳都和談了,共同抵禦外敵,還真的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道祖被壓製不說,魔祖負傷而逃,還慘遭群毆追殺,混沌圍獵。
奈何,到了關鍵的節點上時,龍祖貪心作祟,想要獨享誅殺魔祖的成果,一時冒進,導致自己“落單”,慘遭魔祖羅睺反殺,誅仙劍陣一圈,當場龍就沒了。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炎帝和應龍一琢磨,決定對眼下的戰事蓋棺定論,到此為止。
他日,若有某些跟龍師不清不楚的“心懷不軌”之輩,質疑人皇太過穩健,錯失戰機,不適合做為戰爭時期的領袖……那就是理所當然的把“道友”蒼龍大聖抬出來,裱起來,死道友不死貧道了!
沒錯。
炎帝是堂皇正大表態過,不會抹消放勳的功績,不會刻意在這方麵上打壓龍祖,失去了公平競爭的本質。
但是嘛!
炎帝可沒有說過……
她不會旁敲側擊之下,翻一翻龍祖的黑曆史,曝光一下呀!
話都不用說的太明白。
稍微點一點關鍵詞,便自有八卦黨熱烈討論,將龍祖的底褲都給拔出來了。
蒼龍還不能說什麼呢!
——那八卦的是龍祖,又不影響你“放勳”的事業!
——而且討論的內容,又不是假的!
炎帝·女媧,計議已定,跟應龍相視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沒人來招惹她,壞她大計,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
如果某人不上道,特意來給她上眼藥,也就彆怪她反手精神暴擊,曬一曬某龍的黑曆史了。
“呲鐵逃了,屠巫劍溜了,這兩個最大的目標都沒能到手,讓人遺憾……”炎帝踏破萬道時空,繼續著統帥的工作,眸光冷漠,殺伐果斷,“那就吃些小魚,姑且算是給未來血戰祭旗了。”
他傲立虛空,一隻手掌卻已然探出,無邊無際,遮蓋了浩瀚山河……這片戰場從此刻開始,被炎帝所統治!
一掌覆壓而下,天地黯滅,萬道成空,這是至強的殺伐,是能斬殺大羅的手段!
炎帝的目標所指,很是清晰……就是衝著大羅妖神去的!
說起來。
那些妖神也很機警、敏銳。
他們目睹了鯤鵬妖師聲勢浩大的奔襲時,就已經洞察到了不妥,認知到在那巔峰大戰中,呲鐵大聖多半是吃了大虧,或重傷、或敗逃,頂尖戰力已然失衡!
於是,他們便很雞賊的開始了戰略轉移,為此都不惜舍棄許多難以救援的妖庭兵將,隻是各自收攏了部分親衛精卒,然後付出些許的代價,逃之夭夭,溜之大吉,都擔心遲恐生變。
他們的擔心,也並非是杞人憂天!
呲鐵大聖跑了,屠巫劍溜了,炎帝真的拿他們開刀了!
隻是這時,許多妖神也都逃掉了,留下的隻有一道背影。
但是,總有沒能逃掉的!
他們或是腿短,又或是做為對手攔截他們的神將足夠強大,足夠拚命,終是在這最要命的關卡,劃出了一道生與死的天塹。
死亡在腳下,生機在對麵,看似輕輕一步就能跨過,但實則一切都來不及了。
當炎帝隻手遮天之時,逃跑已經成了奢望,一條性命注定了要交代在這裡。
“我不服啊!”
有一位妖神悲呼,“炎帝!”
“你一尊戰力抵至太易的巨擘,來親自滅殺我這普通大羅……你不講武德!你太過分了!”
他很憤懣,很不甘,也很無力。
“東皇陛下統軍多年,也沒有做下這等過界之事!”
“我想,那是他沒機會。”炎帝垂眸,看到了這位妖神的掙紮,語氣很平淡的回應,姑且算是對能成就大羅、證道永恒者的尊重,“帝江和燭九陰在攔著他。”
“族群的戰爭,理念的碰撞,我認為……你我兩方之間,從來就不存在什麼所謂的界限。”
“唯生死而已!”
炎帝淡漠的說著,而後那一隻手掌徹底蓋下了!
這出手的動靜,是浩大的。
但那隻手掌真切的按下去時,卻是很靜謐的,連帶著讓原本所有戰爭的嘈雜聲都消失,整個戰場從原本的熱鬨喧囂,成為了最絕對的死寂!
隻手遮天,一掌滅世!
炎帝在讓火師的軍伍親身經曆了一場最酷烈殺伐、錘煉了一番精氣神後,親自出手,為這一戰畫上了一個句號。
當他收回那隻手掌時,戰場上的淒涼呈現在諸多人族的神將眼中,讓他們打了個寒顫,頭一次直觀的感受到屬於炎帝的生殺予奪,實在太過霸道與恐怖。
一掌之下,群妖授首!
唯有靈魂尚存,被凝滯在如同琥珀的道韻中,等待輪回陰司的接收……這姑且是最後的一點仁慈。
“打掃戰場罷!”
炎帝平靜的宣布,讓剛剛經曆了血與火考驗的人族大軍收拾殘局,收斂戰友同袍的屍骸,令他們能魂歸故裡,這樣去了冥土中,也不怕被鬼生地不熟,被陌生鬼給欺負了。
“記錄戰功,清點傷亡,速速行動!”
侯岡吆喝著,帶頭忙碌起了這些瑣事。
在他的安排下,人族還剩下的戰兵沉默著行動,眼中帶著些許的悲戚,收斂著戰友的屍骨,整理著同袍的遺物。
有些戰士,已經站到了屍骨無存的境地,唯一能證明他們存在的,或許隻有戰友的記憶和影響,以及征兵冊上的名姓記錄。
根據行伍並肩作戰時最後的印象,在大致身殞的地方徘徊,儘力去找出能代表英勇戰士生前存在的物品,以便於去立一個衣冠塚。
實在不行,或許隻能從地上挖一捧土,伴著人族獨有的赤紅血氣,證明其曾經為了守護家園而奮戰至死!
當完成了這些瑣碎的工作後,整個人族的王庭主力,似乎經曆了一種難以用語言來形容描述的巨大蛻變。
他們沉默,堅毅,無畏,偉大……
血和火,或許殘損了他們身上的戰衣,遲鈍了手中的戰戈,不再堅不可破,不再無堅不摧,但是與此同時,他們的心靈被磨礪,被錘煉,在開始散發出難以言喻的光芒!
他們本已經很強大。
被敵人鮮血都染的有些紫黑血斑的戰甲,是他們戰績的證明,襯托出自身的強大。
但他們的未來,將會更強大!
背負著倒下戰友的期望,背負生命之重,在生與死間去印證人族的道……
或許有朝一日,他們將化作創造者最希望看到的理想者,證明一條道路的真實存在,讓人族去登臨洪荒天地的至高!
“軍心可用。”
炎帝居於營帳中,對犧牲的沉重中又不乏讚許,認可人族的成長。
同時他又抬頭,望向了高遠的天際,仿佛是在審視著自己的對手。
“該表現的,我都表現出來了。”
炎帝·女媧,輕聲自語著,在這片沒有外人的營帳中,盤算著自己的計劃,“帝俊、太一……你們又會有怎樣的應對呢?”
“千萬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我這麼謹慎,又不是多麼的強,看起來隻用派遣兩位妖帥,就能做到牽製的效果……”
“還不放心大膽的出擊?!”
“還有……”
“眼下喪命的呲鐵部,加上之前被摧毀的鬼車部……兩部妖帥精銳葬送,按照輪回的規則,它們將進入冥土之中,等待安排。”
“如果再算算與龍族慘烈兌子的計蒙部、商羊部……已經是四支大軍進入到地府了!”
“隻要能夠在冥土裡彙聚隊伍,再踏征途,天然一個大好的禍亂冥土機會。”
“酆都大帝的角逐,陰司大權的歸屬……”
“我不相信,你們會沒有想法。”
炎帝·女媧,臉上不知什麼時候露出了笑容。
“沒有機會,我就為你們創造機會……唉,我還是太善良、太體貼了。”
“隻是,機會給你們準備好了。”
“驚喜……我也給你們準備好了!”
“小風曦那裡……”
女媧眸光幽幽,“希望他能打出一個出色的戰績,留下一位或許會潛伏進入的妖帥。”
“如此,也不枉我一番辛苦布局,導演了一出時代大戲。”
女媧輕輕歎息。
“世人皆誤我。”
“伏羲那家夥,更是帶頭壞我形象。”
“都拿我當做是憨憨、缺心眼的鹹魚……”
“嗬!”
“今朝,我便來一手鹹魚翻身,告訴所有人——”
“本皇,大智若愚!”
……
“上麵死了很多人。”
慶甲孤獨的徘徊在一片最深邃的黑暗中。
在這片黑暗裡,他似乎失去了對時間的觀察,時感都被模糊了,忘記掉了歲月的變遷。
隻是在偶爾的劇烈動蕩中,他才若有所覺,能感應到什麼。
比如說現在。
他便察覺到,這片黑暗的變化,更加的深邃,也充斥了更多的……絕望。
這裡,是人道罪孽的彙聚,是無數悲傷悔恨的濃縮!
酆都大帝的角逐,早已開始了。
任何一個對這個位置有想法的亡魂,都可以去競爭。
而那競爭的過程,也很“溫和”,很“和諧”。
不需要參賽者的彼此廝殺,隻需要能承受蒼生死亡之重,背負萬古罪孽,證明自己有能力去消解,便足以登上酆都大帝的位置!
這看起來是很簡單。
但實際上,卻是最難的。
陷身在最死寂絕望的黑暗中,去走過所有亡魂的悲傷與痛苦……唯有親自身陷其中,再超拔而出,才能登上酆都的帝位,去做到對人道的救贖!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不能理解那一個個亡魂的悲傷過往,感同身受,又哪裡有資格,成為天下鬼神的宗主,真正號令所有的亡魂,得到他們的信賴呢?
這是最大的考驗。
慶甲在這裡,已經徘徊了很久、很久。
親身經曆無數的磨難,恍然間替代著亡魂去輾轉無數人生,諸般苦澀儘上心頭……這是在把他忘心理變態的道路上整!
更不要說,困難的地方遠不止這一點。
畢竟。
有些對手,在場外乾擾,瘋狂的提升難度,真的就一點不做人。
“又死了好些人,這裡的絕望更濃烈了……”
慶甲幽幽歎息。
戰爭與死亡,是罪孽最大的催化劑,加重了考驗的艱辛程度。
他在此處,外麵打生打死的罪魁禍首,表示十萬分的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