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要殺龍誅心,是要鈍刀子割肉,是要給蒼帶去壓力……”
商羊妖帥老神在在的說道,“讓他有時間感受和品味一下煎熬,那種眼睜睜看著自己麾下有生力量被毀滅、被蠶食的痛苦,從而被迫下場,明知道這是我們在搞事,也不得不上套。”
計蒙妖帥聽著,眼角抽搐。
這位同僚……挺狠的啊!
“活著的、還有希望的龍族,才能左右蒼的思想……可龍族沒了,老龍萬念俱灰,一門心思想跟我們死掐,為自己的族群報仇,那還得了?”
“我們血虧誒!”
商羊妖帥感慨,“這樣我們不就成了冤大頭嗎?”
“巫族裡麵,女媧姐姐的派係,怕是笑的牙都掉了……天庭付出巨大代價,給他們消滅了龍族,兩敗俱傷,人族白撿了天大的便宜!”
“所以……”
商羊攤了攤手,“最好的方法就是眼下這樣嘍!”
“給龍族施壓,讓它們在損失慘重的邊緣徘徊,但又要放出點希望,讓人感覺——隻要加把勁、巫族總部傾向轉移支援,龍族就可以挺過這一次難關!”
“如果巫族不救援嘛……那我們就一邊給龍族割肉放血,一邊散播些謠言,是人族一方背信棄義,置盟友血戰於不顧……這足以進一步在巫族核心層製造矛盾,分裂這個陣營。”
龍族在血戰,其餘族群怎麼看?
一族有難,萬族圍觀?
那人心是散的。
像是龍祖,必然是有怨言——看著自己麾下族群的兒郎,成為了整個戰場中的誘餌,乃至是棄子,為了所謂的“大局”服務,還是彆人家的大局……
甘心嗎?服氣嗎?
如果沒法拯救便算了。
能救卻不救……龍祖心性若剛烈些,怕是當場翻臉都不是沒有可能!
商羊此刻主持攻堅,就是在把握著這個度,在戰場外的領域上調動敵人。
當然。
若是巫族暫時不以人族為軸心運轉,轉移傾向,認真支援龍族一方,攪和到這片血肉戰場中?
商羊妖帥琢磨著,這也不虧嘛!
“巫族救援了,那事情會更有趣。”商羊低笑著,“我們可以接著‘安排’一下蒼這位老朋友。”
“兩條路線可以走。”
“蒼若是上道,領悟了牆頭草的奧妙,深得養寇自重的道理,我們不介意配合配合,緩而攻之,讓他發育發育,然後往人族那裡遞點情報,給龍族上點眼藥,繼續製造矛盾,挑撥離間。”
“蒼若是不上道,英明神武,統帥展現,主動出擊……那自有東皇運籌帷幄,等候他多時了!”
“老龍他若是既不上道,又很慫呢?”計蒙詢問。
“那我們就拿前來支援的那支援軍開刀,往死裡打……而龍族的軍隊,則是以牽製為主。”商羊輕哼著,“事後,我們張張嘴,編一下謠言……就說龍族故意賣隊友,坑害援軍當炮灰,自己卻縮在後方——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援軍死那麼多,龍族卻沒死幾條?”
“太昊陛下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我深以為然。”
商羊妖帥道,“隻要思想敢滑坡,方法總比困難多。”
“放在這裡,我覺得就挺適用的……隻要策略得當,總能分化瓦解蒼和女媧殿下這兩大派係,讓巫族動蕩於內亂中,風雨飄搖!”
“你這策略……是鐵了心在巫族中搞風搞雨了。”計蒙妖帥感歎,身邊這同僚果然不愧是當年混鳳凰一族的陣營的,跟昔日龍鳳時代的三大智者——白澤、伏羲、接引,走的很近,下限就挺堪憂,一肚子的壞水。
當然了,這些話計蒙也就在肚子裡嘀咕,說……是不可能往外說的。
畢竟,昔日的三大智者,如今最差也是個太易成就……他計蒙雖強,但依舊在打工人行列。
膽敢胡說八道,不怕某天被人敲悶棍嗎?
心裡腹誹兩句,就差不多了。
“我這也是從實際情況出發嘛……”商羊不知道計蒙暗地裡編排她,已經將她視作危險分子,還在笑眯眯的說著,“巫族裡麵潛藏的矛盾那麼大,偏生姿勢又擺的那麼正,讓我看到了,忍不住的就想紮兩刀。”
“我也很無奈啊!”
“隻好順勢行動,發揮發揮妖族的長處,針對針對巫族的短處了。”
“妖族的長處是什麼?”
“妖多!底蘊充足!繼承古老天庭的遺產足夠!”
“於是,在犧牲上可以看淡一些,能以戰略目標為前提進行運作。”
“當然,缺陷也是有的……”商羊妖帥的眸子一下子眯了起來,“內奸……是比較多的。”
“而且那內奸,坐到的位置很高……彆說第三排了,連第一、第二排都大有問題,不是在造反中,就是在找下家中,真正的堅定支持者,或許並不多。”
“計蒙,你說是嗎?”商羊笑問同僚。
“誰知道呢?”計蒙遲疑了下,而後沒有回答,直接反問,將皮球踢了回去,“商羊你說這個,莫不是懷疑哪位同僚包藏禍心,圖謀不軌,有心想要舉證,還天庭一個朗朗乾坤?”
“做為天庭的板蕩忠臣,我真心誠意的支持你!”
計蒙眼神很真誠,“你悄悄的告訴我,我去幫你搜集目標的罪證,將其繩之以法!”
“算了算了……”商羊連連擺手,“我也就是這麼隨口一說而已,沒那個調查的心思……計蒙你也不要去查了。”
“我怕你萬一查不好,泄露了痕跡,被驚動到的內奸逼急了,直接就把我給哢嚓了……那我多冤呐!”
“有冤的話,你可以伸冤嘛!”計蒙笑了,笑容有幾分燦爛。
“嘿……煌煌大日之下,誰敢有冤呐?”商羊搖頭,“難得糊塗,難得糊塗……像是帝俊陛下,就是一等一裝糊塗的高手。”
“不過,天皇陛下也是個有本事的……麾下那麼多心思各異的成員,卻也能將天庭掌握的妥當。”
“許多同僚有單飛的想法,卻都被他給巧妙的挽留下來,在天庭中做事……儘管拚儘全力是不可能,但是一個個都能勉強做好本職工作,對吧?”
商羊意味深長的看著計蒙。
計蒙眼眸深邃,不動聲色的回答,“對對對……天皇陛下的確是禦下有方。”
“禦下有方……很好啊。”商羊漫不經心的道,“天庭便是散而不亂。”
“帝俊靠著自己的手腕,還有各種各樣的利益交換,派係平衡……讓天庭雖然心有異誌的同僚很多,但是號令天庭的權利卻一點一點收回到自己手裡,確保了核心的穩固。”
“禮敬媧皇,卻解除掉了媧皇在妖族中名正言順指揮的資格。”
“恭請羲皇,不知是否背後達成了什麼協議,讓羲皇幾乎不在天庭裡麵指手畫腳。”
“還有白澤兄長,鯤鵬道友……一個史官,一個妖師,地位都很清貴,但實權上邊緣化,缺少最巔峰的兵權。”
“天庭六位巨擘,唯有東天二皇掌握全局,貫穿上下,號令所指,妖族所向……到了如今,已然無人能動搖。”
“反觀巫族?”
“乾事的大能,的確不少了……也正是靠著這個,支楞起了巫族前提的弱勢期,發展到眼下的程度。”
“可惜啊,隱患在當初便已經種下了……後土許諾了權柄,讓各大祖巫都有兵權,理論上不分上下。”
“這確實調動了隊友的積極性,卻也讓在她屢經削弱後,出現了尾大不掉的情況,才有我們今天下手針對的機會!”
“是非對錯,很難說的清啊。”
商羊感慨。
“或許吧。”計蒙眼神微動,“不過,如果連前期都沒有的話,也談不上考慮現在這後期的煩惱……所以,也不能說女媧的做法錯了。”
“她要怪,也隻能怪她自己流年不利,連續遭遇多番削弱……聖位、輪回,都是壓在她身上的大山。”
“也對。”商羊笑著點頭,“隻是這到頭來便宜了天庭,讓妖族能進行一次發揮,奪取戰爭的先手。”
“以妖族之長,擊巫族之短……這道坎,對麵不好過啊!”
妖族,妖多勢眾,上下號令如一,底層敢付出,能犧牲,遵從東天二皇的號令。
巫族,頂層戰力略現強勢,卻奈何有立場之彆……或許對於戰勝妖族沒有疑問,但誰來摘果子,可是大有爭執。
如今,妖族尋著巫族的破綻,上來就是兌子的打法,偏生還兌的慢慢騰騰,讓巫族的棋手眼睜睜看著,想做什麼不好,但不做什麼又不行,惡心人……是一流的。
緩擊,而非速進,是個陽謀,卻很有效。
天庭若是放言,多少年月內滅亡巫族……反倒是容易翻了船,讓人龍通力合作,說不好直接反殺,整個妖族都撲街了。
揍一邊,放一邊……卻將問題丟到了巫族的高層,看他們各自的覺悟水平了。
不過。
真的覺悟到位了……
東皇,還在等著呢!
他為蒼龍大聖,準備了太久太久,就等著踩著龍祖德威名,昭告洪荒他東皇的威嚴!
……
如商羊所估計的差不多。
隨著龍族防線上壓力的不斷加碼,巫族的指揮部中,也逐漸的騷動起來。
本來,帝江祖巫頒布命令,各部各司有條不紊的執行,轉運物資,調集兵力,各處戰線或放手、或進攻、或迂回,不斷的對抗消磨,戰果還是很喜人。
戰損比很不錯,總體上巫族是賺的……畢竟,他們是防守,而防守本來就占便宜,有主場加持。
且,妖族一方若失了智,逮著龍族狂猛進攻,為此不惜付出其他地方的損失退讓……這就更讓巫族欣喜,順手做了許多筆很劃算的“買賣”。
但,這是從整體上出發。
到細節上……
整個過程中,龍族就可憐了。
他們扛著最大的壓力,打著最慘烈的戰爭,犧牲也是最大的,從頭到尾挨揍,還要品嘗心靈上的艱辛苦澀。
——妖族的援軍,一波接一波,一次更強過一次,像是沒有儘頭、沒有上限的反複壓迫,永遠有難以跨越的高峰呈現,帶來無與倫比的壓力,讓龍族整體的精神都繃緊到了極致,隨時都有可能斷裂。
什麼百折不撓……那隻是因為挫折不夠多,不夠大!
一次次掐滅希望,一次次帶去打擊……除了極少數的人傑,剩下的人早就崩潰了。
龍族,縱然在精神上有巨大的潛力,卻也難以經得住這樣可以的摧折,被衝著毀滅心靈支柱去的。
龍祖在指揮部中看著,眼神漸漸的變化了。
沉默著,他忽然間起身了,拋開了運轉長城防線的工具人任務,徑直向外走去。
“共工,你不要中計了!”
天吳祖巫開口勸阻,“天庭的力量,大家也不是不了解……這樣方式的進攻,本不合常理,其中定有詭詐!”
“或許,正是在等你衝動,做出不智之舉!”
“不錯!”強良祖巫給點了個讚,“而且,從大局考慮……眼下的戰損比,我們是很劃算的。”
“為了大局……”
“大局?”共工祖巫豁然轉身,眸光淩厲如電,“什麼是大局?”
“是誰的大局?”
“我若不承認,不在乎,大局與我何乾?”
“我的龍族,已經犧牲了多少?你們看不見嗎!”
共工低吼。
“你怕犧牲?我們理解。”句芒祖巫從夢遊狀態中回過神來,很淡然,“撫恤金可以提高三成。”
“還有。”
“時代落幕後,我會以涅槃之道,大規模複蘇戰死的龍族,不會讓他們白死。”
“犧牲不可少,我們也看得見龍族的付出,眼睛都不瞎,不會使英雄豪傑流血又流淚。”
句芒祖巫很從容的說著,“就是可能耽誤了某些野心家的路子,吃些小虧。”
“不過這樣也好。”
“也能讓大家看看,一些人口口聲聲為族群,為集體……究竟是真的公心,還是因為自己的一己私利?”
句芒祖巫言語中夾槍帶棒,讓共工祖巫噎住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尬了片刻,共工祖巫才勉強道,“這是錢的問題嗎?這是犧牲死亡的問題嗎?”
“天庭是在對龍族殺龍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