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
“炎帝!”
多少大羅,此刻在驚、在歎。
人族的使者很剛烈,送上一條草紮成的狗——這雖然有些離奇,但是在場的神聖不是想到過類似的情景。
但是,當帝俊施壓的時候,有人族未來傳說的炎帝似乎要跨越時空與之對峙……這就超乎想象了。
炎帝,人族的三皇之一,亦是人族若能統治洪荒時代天庭的南方天帝!
論地位。
對比帝俊這妖皇,就算有差也差不了幾分,可以說是同一個層級的領袖者。
四大妖皇,五方天帝——這都是聖皇路上的標杆榜樣。
眼下,各有其一站在天庭的殿堂中,針鋒相對……的確是很難得看到的大事件。
一尊尊看熱鬨不怕事的大羅,明麵上不說話,嘴巴緊閉。
暗中早已是瞪大了雙眼,目光炯炯,就差高聲呐喊——
“打起來!”
當然,也有些看得透徹的大能,低聲感慨。
“炎帝會真的出手嗎?未必啊……最多是氣機和心靈上的短暫碰撞。”
“畢竟縱使大羅倒果為因,時序錯亂,未來過去不定。”
“可這裡終究是妖族主場,這個時代是妖族天庭的時代,時機完全不對,加之道祖還沒完全合道,是巨大威脅。”
“炎帝就算想征伐,也沒法以‘炎帝’這個身份,得換個號才行。隻是不知道,這天庭之中萬神齊聚,有誰會是那位的後手?”
“我們還得猜……嘖,為什麼就不能像太昊學習學習?”
“在妖族就是羲皇,在人族就是青帝,坦坦蕩蕩,當反賊頭子也能當得那般瀟灑不羈……”
聽得一些大能竊竊私語,坐在媧皇身旁把玩酒杯、品嘗寂寞的伏羲啞然失笑。
這位妖皇微微搖頭,放下了酒杯,瞅一眼小拳頭握緊、像是下一刻便會嚷嚷一聲“小炎上去咬他”的女媧,笑容逐漸變得古怪莫名。
……
諸神議論不休,天庭略有喧囂。
不過在此刻,這些聲音像是徹底遠離了曦,與他相隔永恒。
在妖族龐大無邊氣運的衝擊下,在帝俊的霸者皇道壓迫下,曦所代表的人族氣運,被授權許可調動的巫族氣運,它們一起聯動了。
說到底,人族、巫族,本為一體。
兩者的氣運合一,才是真正人族的全部氣運。
在那宏大浩瀚氣運中,有奇跡綻放。
曦感覺自己的精神意誌在被一種莫名偉力托舉,五德大道被人族氣運環繞,萌動不停,仿佛要孵化出什麼,在進行一場奇特的升華。
恍惚間,他像是洞悉了世間的一切隱秘,凝聚人道的華彩結晶,觸及到盤古那樣至高層次,無所不知。
可是恍惚間,曦又什麼都淡忘了,記不住這特殊狀態下的點滴感悟感受。
隻有一種神韻牽引,讓他似夢似醒,心靈意誌卻酣暢淋漓、圓滿通透。
與此同時,一枚昔日在後土祖巫淫威下溜之大吉的印記再現其真靈中,躍躍欲試的探頭。
九色迷離的穀穗,焚儘天地又孕育希望的火焰……這是屬於“炎帝”的痕跡。
曦冷眼旁觀,任由那印記發生奇異變化。
這本是很危險一件事。
畢竟就曦所知,他應該是炎帝的小號來著?
那樣胡來,會不會引發一連串的危險後果,比如格式化出場設置,又比如同化意誌自我、趨向唯一?
不過,處在特殊狀態中的曦,儘管什麼都存留不下,但感覺卻是一等一的敏銳。
跟著感覺來,他放飛了自我,放縱炎帝印記與人族氣運、五德大道共鳴。
最深的糾纏下,曦隱約間窺視到了什麼隱秘。
他有些意外的發現——
‘炎帝,跟我糾纏在一起。’
‘可似乎,卻對我沒有絕對的統轄權利?’
‘關係一直在變,上一個瞬間還很緊密,下一個瞬間便疏遠了……’
‘不過很有趣?就算再疏遠,也是如手足一般。’
‘隻是如手足的情況時,對主次的爭奪激烈大大提升……隻不過不是父子局,倒像是兄弟局?’
曦的雙眼逐漸深邃,帶上了智慧的光。
炎帝不能侵占篡奪屬於他的主權。
外人所臆測中的炎帝親身下場,自然也談不上。
不過,一些饋贈卻是很到位,加持這曦的一身氣息,讓之越發莫測高遠,可與帝俊抗衡,在妖族那龐大氣運的衝擊下巍然不動,有分庭抗禮的氣象。
且,有獨特的“德”之光輝閃耀起來,這是一種極致聖皇的心靈光芒,是對人道的美好期許、無邊功績所具象成的奇特存在,抵上了帝俊的霸道氣焰。
若有若無間,一條道路在虛無中鑄就、延伸。
它通達人道所追求的遙遠而美好的彼岸,橫渡一切困苦災厄的狂風巨浪,凝結出永恒的橋梁。
這道橋梁能承載蒼生黎庶,讓他們借此實現生命的升華、心靈的圓滿。
這是人族的夢。
是所有人皇都在追求與踐行的理念。
這條路,能與人道共鳴,能讓眾生相信。
理念、信心,那都是一種力量。
人皇就掌控著這種力量,這種能改天換地的力量!
當連蒼天都可以改變,連大地都能翻轉……那看似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天庭,在人皇心中又算得了什麼呢?
曦身上冕服的輝光燦爛耀眼,襯托他的氣質越發超卓偉岸。
此刻的他,既像是高遠無上的天帝聖皇,又像是再普通不過的人道一員;既是智慧無邊廣大、超然時代的賢者,又是雙腳踏在泥土上的平平無奇工作者。
對立,但又完美和諧統一在一起的特質,讓他帶著難言的讓人心靈震撼的氣場,恍惚間在揮著道理信念鑄就的神劍,向著帝俊的心神斬去!
曦無言。
可實質卻已是在喝問妖族天庭的道,帝俊的心。
我人族,從來不指望有救世主,也不太需要什麼妖皇垂憐,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創造自己的勞動成果……帝力於我何有哉?
無聲無形中,曦的氣場膨脹無邊,向著帝俊衝撞了過去。
帝俊冷冷看著他。
靠著妖皇席位的位置夠高。
哪怕曦修飾了自己的身高,但帝俊還是能略微俯視他。
當曦發出無聲的質問時,冥冥中展翅的金烏法相越發活躍了。
而帝俊的雙眼也如同是兩顆大日,放射無窮光輝……對應著兩人的位置,就像是高懸的太陽照耀洪荒山河、人道眾生。
這,便是帝俊對曦的回答。
天庭,便如那大日,掌握著蒼生萬靈生存的重要資本。
你人族服也好,不服也罷,這都是你們無法違逆的規則法度!
‘什麼蒼生?’
‘什麼黎庶?’
‘千秋萬代,更迭不停……唯有這山河常在,唯有那大日永懸。’
‘唯有我天庭才是最高,宰執山河!’
‘一切種族,不過是選擇和博弈的結果,多你們不多,少你們不少,不要自作多情!’
帝俊不語。
可他的精神意誌卻傳達出了其心聲,闡述了天庭的理念。
這與人皇的理念針鋒相對。
人皇,追逐著夢幻未來。
天庭,代表現在力量。
當兩者碰撞在一起,哪怕隻是心靈上的碰撞,理念上的對抗……也注定是驚世的。
“轟!”
巍峨壯觀的天庭宮闕在顫動,煌煌星辰大海此刻真的不是形容,星空抖動皺褶。
那殿堂中的一位位大羅亦是有感,這一刻他們的心中像是有悶雷炸響,炸得心尖顫栗發麻,感受到靈魂意誌的期待、惶恐……
當心靈上的悸動過去,他們發現,這一瞬間的理念爭鋒並沒有分出勝負,處在僵持中。
“這就是你人族的高見嗎?”
在諸多神聖繃緊的神經中,帝俊麵無表情的開口,話音聽不出多少喜怒哀樂。
“不錯。”曦淡漠道。
“你人族不信服我天庭。”帝俊頭顱微微高昂,目光視線更加俯視曦了,“你們認為我天庭與你們的理念不合,於是便升起了異心?”
“真讓我失望……”妖皇眼底閃過意味不明的色彩,“人族就是這般貨色?你們的聖母媧皇還在我天庭任職,我天庭也未曾苛待打擊過你們,政令上多有扶持……你們如今發展起來了,翅膀硬朗了,便吃乾抹淨,想要破門而出?”
“還送上芻狗,以作欺侮?”
“人族,便是這般忘恩負義嗎?”
帝俊話音逐漸洪亮起來,站在高點上喝問人族。
“天庭,什麼時候成了一言堂?容不下不同的聲音?”曦冷靜反擊,“天地之色,萬千迷離;宇內萬籟,高低合鳴。”
“族有兆億,道有千萬,從不相一。”
“天庭,掌天執道,管轄蒼生,格局竟然隻有那麼一點嗎?”
曦駁斥帝俊,“我人族與你的道理不同,如何不可?管的竟然那麼寬?”
“還是說,你這妖皇,對我們這蒼生黎庶就可以重拳出擊……對那些頗有分量卻胡言妄語之徒,就裝作睜眼瞎?”
曦驀然踏前了一步,“這就是現在天庭的理念嗎!”
這一踏步,他的聲勢變得更強大了,擋回了帝俊的壓迫。
隻是,帝俊也不是簡單的。
“忠奸之道,天庭自有分明,無需他人虛言誑之。”帝俊冷冷道,“貢獻高低,自有論證。”
他手指一伸,點指一邊大放異彩的奇寶,又點指了一下那條很礙眼的草型狗。
“原來是有理無錢莫進門嗎?”曦仰頭大笑,“這可是很有趣啊!”
“是非公道,自在神心。”帝俊眸光幽深,“你看看有誰認可你的道理?”
“那是他們不知曉這芻狗之意。”曦振袖,“我送上這芻狗,非是貶低天庭。”
“恰恰是我人族對天庭目前而言很是滿意,才珍而重之的奉上了這件禮物。”
他從帝俊的桌案上雙手捧起了草狗,高高舉起。
“你們知道,這出自哪裡?”
“出自我人族祭拜天地的祭壇上!”
“每年,若是我人族衣食無憂,生活條件日益美好。”
“那麼到了年末。”
“我們便會舉行一場族祭,祭拜天地,祭拜盤古祖神!”
“感謝,我們得以生在了美好的世界中。”
“反之。”
“如果連衣食都沒有著落,吃了上頓需要操心下頓,又哪裡還有心思去折騰什麼祭拜呢?”
“要是餓著肚子強行為之。”
“不咒罵幾句天道不公,那都是奇怪了。”
曦重新將芻狗放下。
“你看……正是天庭做的不錯,我人族才有精神祭天不是?”
“所以芻狗敬上,怎麼能說人族欺侮天庭?”
“我們奉上祭天的芻狗,正是對你們天庭近些年工作的認可,是代表無數蒼生黎庶對你們的肯定!”曦臉上似笑非笑,“它的身上,銘刻了一年又一年人族的喜悅,對天地的感恩,是足以作為天庭歌功頌德的最好襯托……芻狗雖輕,但在眼下難道不勝過萬千靈寶?”
曦振振有辭。
哪怕是許多妖族的大羅聽了。
雖然覺得有些強詞奪理。
可他們卻也找不到多少反駁的餘地。
畢竟,總不能說——
我們就是要你人族大出血,要壓迫你人族低頭?
大家都還沒有撕破臉,一些問題必須委婉著來。
而這,卻是給了曦回轉的空間,遊刃有餘的處理。
“天庭的誕生,是承載偉大盤古的意誌,是在展望美好人道的未來,是汲取人道無窮智慧先行踏上永恒道路的前行者,對蒼生進行回饋的工具。”
曦嚴肅道。
“天庭,蒼生,互利互惠。”
“天意運轉洪荒,蹭一點剩餘價值,獲取氣運功德。”
“蒼生信服天意的智慧,願意交付運營的權力,默認被割一些韭菜尖,在接受的範圍之內。”
“可天庭,不能忘了本。”
“你們對自己過去的功績很滿意,想要有歌功頌德?”
“這是人之常情。”
“但是不能貪慕虛榮。”
“要追求實際。”
“我人族現下,送上這芻狗,一是認可天庭的工作,二則為了勸誡天庭的妖皇,要明晰本心。”
“你們說,我這樣講……道理夠不夠?”
……
“這炎帝,真的不簡單啊!”
女媧一臉欣喜的對伏羲竊竊私語,“這麼快便做到了反客為主。”
“誰讓理論上,人道蒼生是天庭的主人?”伏羲笑著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