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虛真人。”
風曦看著起身而出的道門大能,眸光微閃,認出其身份名號。
太虛真人,又名赤鬆子。
這是一位道門為數不多的大人物,是僅次於三清天尊的最頂尖真人,立身在大神通者的層次,比如今的風曦還要勝出許多。
如今,他代表鴻鈞道祖的意誌發言,或許背後還有更多更深層次的幕後……風曦猶豫了一下,拱拱手不再多言,收斂鋒芒,不像吃了槍藥一樣逮誰噴誰,還沒誰能噴的過他。
畢竟,這是一位熟人,跟風曦有過一段香火情。
曾經,一張化厄的符篆,令之免於喝酒嗆死的悲傷事故。
而一想到這個,風曦就有些頭大,也有些恨得牙癢癢——
那麼多年了,他一直明著暗著追查,當年是哪個混賬偷偷摸摸的陰了他一手……可惜,到現在也沒有查出個一二三來。
‘彆讓我知道你是誰……否則有你的好果子吃!’
悠悠歲月中,風曦賭咒發誓過許多次……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太大肚的巫。
……
風曦收斂鋒芒,平心靜氣,太虛真人則是微笑示意,表示承情。
而後,他闡述心中的想法,為鴻鈞代言,傳達其意誌,替之衝鋒陷陣。
站在鴻鈞的立場,自然是要對巫族進行打壓。
可妖族……也不見得有多麼待見。
一切正在執政過程中的、具有極大凝聚力的組織,想要把他們喂飽……實在是太難了!
他們永遠會渴求的更多,貪婪無止境——我全都要!
所以,一個在野的集團,更好掌控,更能執行鴻鈞的意誌,作為一枚合適的、乾預洪荒天地的棋子籌碼。
於是,太虛真人緩緩而談,“道祖合天道,或是大勢所趨。”
“然,不能寒其心,該有的尊重還是要有。”
“亦如巫族。”赤鬆子道,“巫族,是如何渡過最開始的萌芽時期……我想大家都應該明白。”
“正是因為高舉著盤古血裔的旗幟……盤古有大功德於天地、於蒼生,所以在沒有做下大過錯的時候,無人可行誅滅之事。”
“這個時代的洪荒天地,雖然陣營劃分,但基本的秩序還是有……頂上還是有人看著。”
“盤古在看,人道也在看。”
“而到了如今。”
“道祖欲要行大義之事,該有的權威也當是有保障……這是基本的天地規則,是符合洪荒宇宙的人道價值觀,符合功德業力的宣傳說法。”
“諸位,在這點上……應該是沒有異議的吧?”
太虛真人環視周遭。
他條理分明,並且還舉著洪荒的本源支柱——功德業力,進行定性,讓許多大羅無話可說。
哪怕是跟巫族有很微妙關係的那群天意,此刻也是沉默,不能反駁。
畢竟。
大家可以暗地裡不乾人事,各種騷操作秀的飛起。
但是在明麵上,不能去迫害乾人事的生靈,連他們說話的權利都剝奪。
總是要委婉些。
尤其是,伏羲現在還在現場呢。
氣運功德的法理,便是他製定下來……彆說他現在活蹦亂跳的,沒有進棺材。
就是進了棺材。
如果有人敢在這個核心問題上搬弄黑白、顛倒是非……那也一定是得揭棺而起。
於是,現場靜默。
太虛真人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繼續說道:“看來,大家都很認同……對於道祖留下代表自己意誌的勢力問題上麵,是能達成共識的,不存在異議。”
“那麼接下來,問題就集中在——這個勢力,能管理什麼?統轄哪個方麵?”
赤鬆子很講道理。
他講混亂的問題切割開,一點一點的細致處理,每一個細節都占著道理,裹挾天經地義的道理大勢為自己背書,堂皇正大的論據讓所有對手都找不到抬杠的點。
“這些方麵,妖族的朋友有自己的看法,巫族的朋友也有自己的想法……並且一個個都說是為人道蒼生出發。”說著說著,這位慈眉善目的真人便笑出了聲,也不知道是因何而笑,“我沒有處理整個洪荒浩大天地、無數生靈發展的才能,自然也是沒有資格以外行指揮內行,空口白牙的便可指點江山,站在所謂的客觀、中立、理智的立場上發言。”
“或許妖族的朋友說的對,現在的天庭更符合當今時代眾生的需求。”
“也許,巫族的朋友說的沒錯,他們展望未來,是能為人道指出最光明的道路,引導眾生踏上這條路。”
“各自有各自的道理……除非用漫漫時光去印證,不然無法說清誰更合適。”
“我也說不清。”
“並且我想……以鴻鈞道祖的高尚品德、大公無私的天道心性,想必也不會為了一己之私,便強行決定哪一個組織,去統治洪荒宇宙——總是要給人道選擇的權利。”
“那問題便回到了起點。”風曦道。
“我明白的。”太虛真人頷首,“所以,我考慮了一會兒,勉強算是找到一個折衷的法子。”
“能最大程度不傷害到人道的發展,也可保全鴻鈞道祖犧牲奉獻所必然享受的權益,讓他的意誌能在這天地中傳遞。”
“既然談到了統治,談到了權利……很傷大家的感情。”
“那麼我們不談這個可好?”
“由得諸位去實現自己的偉大抱負,如何去建設一個美好洪荒。”
“隻是做為交換……我們應該把教化的權柄,留給道祖。”
“也好讓其‘道祖’的頭銜,更加實至名歸,無愧天道之身。”
赤鬆子微笑。
紫霄宮中的大羅卻是躁動起來。
明麵上,大家一個個都是好學生聽課,專注認真一言不發。
暗地裡,那神念神識到處亂飛,吵吵嚷嚷的,好像是菜市場。
幾個眨眼的時間後。
女媧直接嗆聲道:“我不同意!”
她批駁了太虛真人的意見,表示堅決反對。
太虛真人也不生氣,隻是道:“娘娘為何不同意呢?”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教化一事,最看的是榜樣對象。”
“道祖若有大德,身合天道……這種無私奉獻的行為,可與盤古祖神開天辟地、身化萬物一般,做為給人道蒼生規範三觀的最合適指引,是最好的宣傳內容。”
“要是換個時代,理所應當是隔三差五舉行活動,號召眾生去學習道祖的高尚品德精神。”
“這樣的德行,實實在在的付出,讓之成為教化的根源,精神上的領袖……如何不可?”
“就事論事。”太虛真人肅然道,“無論本心如何,道祖合天道,對洪荒都是一件好事,是真正的大功德,無可挑剔。”
女媧默然,斜著眼看向了鴻鈞。
——她還不知道鴻鈞是怎樣的為人?
要不是她糾集了那麼一大幫手下,赤果果的就是逼宮行為……這位天道精怎麼可能會做這種舍己為人的事情?
現在一轉身,鴻鈞還能刷一身的聲望……怎麼都感覺不對味。
隻是再怎麼不對味,女媧也說不出太多反駁的話……那吃相上太難看,都刷破下限了。
當然,主要是還有另外一旁的某個不透露姓名的心腹大將在諫言,讓她心思一動,暫且按捺下來。
“娘娘勿憂。”
有某個大善人傳音道,“我看這鴻鈞圖謀,是要曲線救國,靠著把控教化,潛移默化的將自己形象存在給深入人心,從而達到軟性控製人道思想的目的——思想入侵和同化!”
“不過……”
“鴻鈞道祖手握教化又如何?隻要我們最後贏了,而且贏的速度夠快,便一切都好辦,有的是法子把他給搞臭。”
“雞蛋裡挑骨頭,很難麼?”
“再怎樣的善行,也架不住一直從各方各麵挑刺。”
“況且,鴻鈞道祖身合天道,常駐紫霄……麾下的勢力,難道我們不能摸一摸,讓之變成我們的形狀?”
“到時候,我們代天宣言,替天行道……掌握了天道的解釋權,鴻鈞還能從紫霄宮裡跳出來打我們不成?”
女媧聽了傳音,頓時心領神會。
沒錯。
隻要鋤頭揮的好,就沒有牆角是不能挖的。
鴻鈞覺得巫族很礙眼,覺得妖族不可靠,於是授意開始進行天道人設的宣傳,從另外的方式加深在天地中的存在感,從而主導人道的思想。
難道她媧皇,不能摸他的鍋、做她的飯?
於是,她不再反對,默認了太虛真人的提議。
與此同時。
看著女媧沉默。
道台上的鴻鈞道祖,也默默將手裡頭的造化玉碟放下,將被催動的天道本源歸位,將心裡就要大喊出來的話——“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乾脆大家都彆玩”給放回到了肚子裡。
外交妥協於武力。
當女媧默認,鴻鈞默認,這個問題才終於不再是問題。
不過。
舊的問題解決。
新的問題又擺在了桌案上。
女媧不阻止鴻鈞的計劃,可是在落實上……卻有太多挑刺的空間了。
一聲輕咳之後。
她的禦用話師又出動了。
風曦重新站了起來,義正言辭的開口,“教化大業,是為永恒大業,將伴隨人道一生!”
“而人道繁衍無窮,所以教化亦無窮。”
“鴻鈞道祖,為教化大業精神領袖,我是認可的。”
“但!”
“道祖既然合天道,哪裡還有時間去處理其中細節問題?必然要托付給他人。”
“這問題就來了……為了避免有敗類混入隊伍中,導致人道橫生波折,蒼生萬靈被其影響學壞,在人手的甄選上,我們必須替鴻鈞道祖嚴格把關,不讓進去任何一顆老鼠屎!”
風曦大談特談教化的重要性,在女媧的授意下去找茬添堵。
“性格偏激的?不能要!”
“性格不夠果斷堅毅的?也不能要!”
“有過欺軟怕硬行為的?更不能要!”
“……”
風曦拉出了一長串的要求。
到最後,一直在吃蟠桃的伏羲,幫著總結成了一句人話——
“活的不要。”
那場麵,十分尷尬。
最終,在台上鴻鈞十分和善的臉色表情下,風曦收聲了,不再撩撥道祖的神經。
萬一,鴻鈞道祖突發間歇性精神病,不顧一切失手打死了他,再把他的先天不滅靈光做成蒲團,壓在屁股底下無量劫……那豈不糟糕?
風曦對自己的性命,還是比較看重的。
在他消聲的關口,一位頂尖的大能為他解了圍。
“我有一言,請諸位靜聽。”
東華紫府少陽大帝君,此時微笑出言。
“這教化的管轄人選在我看來,品行道德上說的過去便可……畢竟不是人人都能是盤古,都能是要合天道的道祖。”
“要求太高,神話太高,反而容易成為一種阻礙。”
“所以,隻要非是暴虐者,便滿足基礎……而至於更多方麵?”
“我建議以聲望、功績,為篩選條件。”
“而正好。”
這位帝君淡笑道,“我們不是已經有了一個類似的篩選晉升的活動嗎?”
“鴻蒙紫氣,天道聖人!”
少陽帝君起身,從容磊落,“上一次紫霄宮會議上,鴻鈞道友以天道事物繁忙、需要多幾位幫忙負擔的理由,推出了這個業位。”
“並且公開聘選,以在人道中功績高低作為衡量標準。”
“既然如此……不如便將這兩者結合一下?”
“挾人道之聲望功績,登天為聖,執掌教化,豈不美哉?”
帝君對四方而言,“能成聖者,功績必然是足夠,做出來的貢獻可以讓人道蒼生信服,也能夠值得被學習和效仿。”
“道友此言甚好。”
在一旁,道德天尊給他點讚,附和其意見。
兩位大能目光交錯的瞬間,各自眼底都有一道光,一閃而逝。
這一刹那,他們像是達成了怎樣的默契,互相溝通好了怎樣的劇本,要在這紫霄宮中上演。
而這一切,都不為外人所知。
紫霄宮中的大羅,都隻是在聆聽帝君的提議,互相討論,交換意見。
道台上,道祖沉默,皺眉不停。
這不太符合他的利益,隻是也不好說什麼。
另一邊,女媧卻是在大點其頭。
“對!”
“這樣挺好的!”
“聖人管教化,也彆摻合什麼巫妖大劫,就是老老實實的搞教育,搞正麵價值觀宣傳……”
“我覺著,這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