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一騎快馬衝到山腳下。
燕赤霞換上飛劍，直衝正氣山莊，淩空收劍落在院子中。
周邊，官兵們投去敬畏有加的視線，有心和這位世外高人攀攀關係，但見其長相凶惡，紛紛躊躇不敢上前。
待燕赤霞走進屋中，官兵們連連搖頭，直呼沒有仙緣。好在問題不大，活神仙的胡子造型記下了，超然於世、不拘一格，極有仙家氣派，以後就照這個來。
“燕大俠，找到普渡慈航的老巢了？”
“嗯，前半夜順利跟丟，後半夜找到了它的老窩，不出我所料，滿滿一窩的蜈蚣。”燕赤霞一臉惡寒。
他口中的跟丟，是讓普渡慈航以為他跟丟了，老江湖，辦事就是靠譜。
“具體方位在哪？”
“此去向北，約有四十裡地，在荒山野嶺之間有一座慈航大殿……”燕赤霞講明情況，在他說話時，左千戶和傅天仇紛紛支起耳朵。
按理說，此刻左千戶應該押解傅天仇繼續上京趕路，可昨晚動靜實在太大，官兵和囚犯商量之後，囚犯拍板決定，等兩個道士消滅了妖怪，路上安全了再走不遲。
“說來你可能不相信，我在慈航大殿看到了朝廷的文武官員，數量還不少……”
燕赤霞眉頭緊皺，冷冷道：“這些官員隻剩一張人皮，各個妖裡妖氣，內在全是大大小小的蜈蚣。”
現在的文武百官是誰，燕赤霞一個不認識，可他也曾做過官，故而對官員的服飾格外了解，文官飛禽、武官走獸，不會看走眼。
“這位道長，你說慈航大殿有文武百官，還被妖怪偷梁換柱，不會是真的吧？”傅天仇一個哆嗦，顫巍巍上前，旁邊跟著滿臉緊張的左千戶。
“你是誰？”
燕赤霞上下掃了傅天仇一眼。
“在下犯官禮部尚書傅天仇，驚聞道長所言，實難相信，還請如實告知虛實。”傅天仇雙手作揖，態度極為恭敬。
“不會錯的，我眼神好得很，說是妖怪就是妖怪。”
燕赤霞點點頭，語氣頗為冷淡，他對朝廷早就死心，彆說是個犯了事的禮部尚書，就是皇帝來了他也沒興趣搭理。
“道長，犯官有一不情之請，希望兩位降妖除魔的時候，能把官兵們帶上，我想和左千戶過去確認一二。”
傅天仇眼巴巴瞅著燕赤霞，得到一個略禿的後腦勺，無奈隻能轉頭看向自己的未來女婿。
依舊是個後腦勺，隻是這次……
沒有烏發濃密，包著塊黑布。
都說了降妖伏魔，你們這群拖後腿還要跟著，一點自覺都沒有。真要帶人，也可以，知秋一葉和左千戶即可，其他人統統靠邊站。
廖文傑懶得和傅天仇多說，皺眉看向燕赤霞：“現在是大白天，我們趕在正午時分過去，剛好借助天時壓製妖氣，殺它們一個片甲不留。”
“不，晚上再去！”
燕赤霞微微搖頭，而後解釋道：“今晚天狗食月，是最好的除妖時機，不管大小蜈蚣，還是隻剩半截的普渡慈航都會現出原形。”
“一個半截的普渡慈航，需要這麼謹慎？”
廖文傑眉頭一挑，謹慎點自然好，選擇正午也是出於謹慎考慮。他隻是奇怪燕赤霞的態度，似乎對普渡慈航格外慎重，生怕對方還留有後手。
“這妖怪假借護國法丈之名，暗中吞食朝廷命官，再以自己的子孫作為代替，掠走大半朝堂氣運。其野性之大、心腸之毒，堪稱世所罕見，如不能一擊將其滅殺，餘留後患無窮。”
燕赤霞緊緊皺眉，長歎了口氣：“國力衰落，民不聊生，人性惡念掙紮，天下的禍亂，這頭妖魔至少要負一半的責任。”
廖文傑暗暗點頭，的確是這個道理，上梁不正下梁歪，滿朝文武都被妖怪取代，下麵人隻會比他們更加肆無忌憚。
“還請兩位道長慈悲，救一救天下蒼生！”傅天仇雙膝跪地，連連磕頭，旁邊的左千戶亦跟著以頭搶地。
廖文傑閃身讓開，燕赤霞也不願受大禮，抬手將二人原地拽起，麵無表情道：“求人不如求己，貧道隻會殺妖，不會拯救蒼生，跪我也沒有。”
說完這話，他轉身朝屋內走去，準備歇歇腳養足精神，好今晚大開殺戒。
“燕赤霞前輩，我叫知秋一葉，是昆侖派後學術士，久聞前輩‘天下第一劍’的大……”
“滾！”
燕赤霞沒好氣說道，上一個對他客客氣氣的小道士名叫廖文傑，他一時不查掉進坑裡，想想就來氣，這次說什麼都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呃，前輩你聽我說，我是昆侖派的，我師父名叫驚鴻一笑，他曾和你有過一麵之……”
“滾！”
燕赤霞關上房門，直接將知秋一葉擋在門外，什麼驚鴻一瞥，聽都沒聽說過。
屋外，知秋一葉噴了一鼻子灰，憧憬的偶像美夢幻滅，一臉委屈巴巴，眼角隱有淚花。
“嘖嘖，老道士好重的殺氣。”
廖文傑咧嘴一笑，算知秋一葉倒黴，碰上了怒火中燒的燕赤霞，不然的話，不會隻混到兩個‘滾’字，最起碼要加個‘快’。
還是那句話，老道士雖隱居山野避世不出，一副天下如何都無所謂的鹹魚樣，實際上是恨世道不爭，人心自甘墮落，現在找到一個可以背鍋的普渡慈航，肯定是憋著一肚子邪火。
“崔道長，那位道長似乎……”
左千戶小心翼翼出聲，想說一句燕赤霞脾氣火爆，張張嘴，愣是沒說出口。
“彆誤會，燕大俠表麵對朝廷興趣缺缺，實際上……嘿嘿，你們可能不知道，他以前也是朝廷中人。”廖文傑眉頭一挑，揭了燕赤霞的老底。
“什麼，竟有這種事！？”
左千戶和傅天仇紛紛不信，牆角邊，正在眼神互攻的傅家姐妹也停下爭鬥，好奇張望過去，等待廖文傑繼續往下說。
“燕捕頭曾是名震二十六省的辣手判官，平生最恨貪官汙吏，因奸臣當道，心灰意冷退隱江湖。”
廖文傑朝傅天仇挑挑眉：“他的身份很好查，告訴你們也無妨，若是皇帝覺得缺了護國法丈少點什麼，傅大人可以進言一二，來一個護國天師……不對，是護國真人！”
“哼，你死了這條心吧，貧道閒雲野鶴慣了，我就是餓死在山裡，做了遊魂野鬼，也絕不會再吃朝廷一口飯。”
屋內，傳出燕赤霞的怒聲，從此言語不難聽出，他對朝廷深惡痛絕。
“問題不大，愛之深恨之切，有這種言論很正常。”
見傅天仇目瞪口呆，廖文傑嘿嘿一笑：“若是你能說動皇帝三顧茅廬，保證老道士重新出山，專殺貪官汙吏和妖魔鬼怪。”
“呃，崔道長說笑了，我戴罪之身，想見陛下一麵都難，更彆說插手朝堂上的事了。”傅天仇連連搖頭，一臉苦澀。
“彆裝了，都說了朝廷文武百官都被蜈蚣蛀空，設計陷害你的那夥黨羽八成也是蜈蚣，你想翻案輕而易舉。”
廖文傑很不給傅天仇麵子，直接戳破他心頭所想，而後笑著對左千戶道：“看你人品不錯，送你一樁前程似錦，今晚去慈航大殿收屍，文武百官的軀殼遍地都是，這麼大一個功勞，以後少不了平步青雲。”
“我倒寧願不要這個前程……”
左千戶臉色難看，這些年來，朝廷抓了不少官員，他因武藝高強，屢次被派到前線，不知殺了多少奸臣亂黨。
現在想想，這些真的是亂黨嗎？
背心一寒，左千戶想死的心都有了。
“彆胡思亂想，你隻是一個劊子手，一把更快更鋒利的刀，說白了就是一個工具，少了你還有彆的刀槍劍戟。”
廖文傑好心提醒一句，讓左千戶彆太把自己當回事。
粗人一個無需太多憂慮，以前怎樣，以後還是怎樣，忠君愛國聽命令行事，皇帝讓他殺誰，他就殺誰，保證長命百歲。
“那邊的那個誰，對，就是你，彆哭了。”
廖文傑朝知秋一葉招招手，嘴角微微勾起：“今晚降妖除魔，我帶你去見見世麵，大蜈蚣就彆想了，看燕大俠的樣子，誰搶他就和誰玩命，咱倆配合一下，殺殺小蜈蚣。”
“崔兄，還是你對我好。”
知秋一葉頗為感動，有對比才有真相，在比爛的情況下，廖文傑比燕赤霞好太多了。
“這話說的，我什麼時候對你差過。”
廖文傑學著知秋一葉，搓著手上前：“所以，我對你這麼好，你是不是應該表示一下，比如土遁術什麼的？”
“土遁術真的不行……”
知秋一葉直搖頭，土遁術涉及到門派核心秘術，無論如何都不能外傳，他咬咬牙，小聲靠在廖文傑耳邊：“崔兄，你吃點虧，我把定身術交給你，行嗎？”
“啊這……”
廖文傑麵露不滿，在知秋一葉滿臉希冀下，無奈點了點頭：“真是敗給你了，定身術就定身術吧，誰讓你是我的知秋老弟呢！”
“崔兄，仗義！”
知秋一葉頗為感動，叮囑道：“醜話說前麵，這門法術你彆輕易使用，若是被人發現了，切記……”
“和你一點關係沒有，我懂的。”
廖文傑心頭狂喜，煉心之路即將結束，他說走就走，即便用了也沒人來找知秋一葉的麻煩，總不能他還會再回這個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