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文傑語噎,寧采臣邏輯通順,有理有據,他沒法反駁。
“知秋老弟,彆吃了,寧老弟思想覺悟有問題,趕緊勸勸他。”
廖文傑拉了拉知秋一葉,後者瘋狂胡吃海喝,也不知是太餓了,還是和饅頭有仇,一副不吃十個誓不罷休的架勢。
“怎麼了,寧老弟怎麼了?”
知秋一葉將第九個饅頭咽下,痛苦打了個飽嗝,不行了,他真的吃不動了。
可做人不能言而無信,他立誓要吃十碗大米飯,現在沒有米飯隻有饅頭,那就吃十個饅頭。
“他說他不好女色,這可如何是好,怪愁人的!”
“說得對,正經人誰好女色啊!”
知秋一葉不以為意,嗤笑一聲:“崔兄,你正經嗎,好女色嗎?”
廖文傑啞口無言,半晌後緩緩道:“正經,名聲在外,出了名的不好女色。”
“那不就結了,大家都不好女色,來,走一個。”
知秋一葉拿起第十個饅頭,深吸一口氣:“祖師爺在上,弟子不僅不好女色,還言出必行說到做到。”
廖文傑:“……”
一個個都是怪人,正常人都去哪了?
咽下第十個饅頭,知秋一葉癱倒沒法動彈,歪頭見廖文傑一臉鬱悶,氣喘籲籲道:“崔兄,不好色是好事,我師父就說過,色是刮骨鋼刀,美色誤人前程,寧老弟不好色,將來肯定大有作為。”
“話是不假,可我勸寧老弟好色,正是為了他的前程著想!”
廖文傑眉頭一挑,想到了第三條套路,給寧采臣倒了杯酒:“老弟,剛剛那位傅家小姐的話你也聽到了,她們爹是當朝禮部尚書,管得就是科舉考試。你要是做了他的乘龍佳婿,肯定一路高升,閉著眼睛都能考到功名。”
“再者,禮部尚書是正二品的高官,朝堂之上隻對皇帝負責,位高權重,於仕途而言,是條粗大腿!”
不是廖文傑亂說,事實的確如此,彆看傅天仇隻是二品文官,上麵還有正一品、從一品,但這些一品官不僅升職難,且大都是虛職,也就聽著厲害,如無兼職在身,基本也就是個嘴炮。
禮部尚書就不一樣了,放在廖文傑上輩子,等同宣傳、統戰、外交、教育、文化、科技等多個部門的部長。
再加上重中之重的祭祀事宜,妥妥的實權派,說句皇帝不愛聽的話,傅天仇在朝堂上跺跺腳,整個天下都要抖三抖。
“崔兄,你又開始胡言亂語了,且不說傅大人出了名的剛正不阿,有權也不會濫用,即便他濫用……”
寧采臣人品持續堅挺,拽起文來:“富與貴,人之所欲,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
那行吧,你就單身吧!
廖文傑直搖頭,言儘於此,他從命運、美色、權勢三個角度下手,該說的都說了,寧采臣一字不聽,他就不再浪費口水了。
“對了,你文筆好,給我題首詩。”
廖文傑從傘中摸出仕女圖,遞到寧采臣手裡,少了四句七言詩,意境嚴重不足,趁寧采臣人還在,趕緊彌補收藏價值。
“崔兄你自己來不就好了。”
“字吃藕!”
廖文傑聳聳肩,上輩子是個賣畫的,為了附庸風雅專門練過毛筆字,算不上醜。
可這要看和誰比,和燕赤霞相比……
呃,老道士長得凶狠,狂草真心不差。不寫狂草的時候,字字猶如匣中寶劍,雖未出鞘卻有隱有鋒芒畢露,看久了眼睛疼。
換一個。
和知秋一葉相比,他的字的確不錯,但和寧采臣相比,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寧采臣靠筆頭吃飯,一邊為功名苦讀四書五經,一邊靠給人寫字賺生活費,單是這手字跡,就能勾搭到有錢人家的小姐。
“崔兄,要寫一首寄托離愁的詩嗎?”
打開畫卷,寧采臣當即一愣,而後小聲問道。
“差不多吧,詩我有,你照著寫就行。”廖文傑清清嗓子,念出那首十裡平湖。
“十裡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互,隻羨鴛鴦不羨仙……”寧采臣重複幾遍,越發覺得傷感,情至深處忍不住潸然淚下。
“老弟,幾個菜啊,醉成這樣?”
“不是的,我是為崔兄和小倩姑娘的真情所感動。”
你要這麼說,那你腦門可夠綠的!
“寧老弟,都說了你想多了,我和小倩就是白嫖和頭牌的關係,而且我還沒嫖!”
“嗯,你說什麼都對。”
寧采臣連連點頭,知道廖文傑心思沉痛,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深入,小心翼翼拿著畫卷遠離酒桌,獨自到一邊洗筆硯墨。
大致情況他已經看出來了,無非是傅清風和小倩驚人相似,廖文傑睹人思人,埋藏內心深處的情絲上湧,有感而發作下此詩。
因為各種苦楚難為外人道也,才找他幫忙寫詩。
“情之一字果真害人不淺,崔兄這等麵對妖魔鬼怪麵不改色的英雄都敵不過……”
寧采臣嘀嘀咕咕,那麼問題就來了,既然這麼稀罕,乾嘛不找傅清風以解相思之苦,反倒借著姻緣的名頭幫他牽線搭橋?
懂了!
因為兩女不是一個人,廖文傑怕自己越陷越深,又怕傷到另一個人。
“崔兄,不愧是你,高節清風我不如也!”
這貨又開始腦補了!
耳邊聽到寧采臣小聲叨逼叨,廖文傑就知道他準沒想好事,眉頭一挑,朝躺屍中的知秋一葉挑挑眉。
“知秋賢弟!”
“哎呀!!”
知秋一葉打了個哆嗦,撐手坐了起來,頭痛道:“崔兄,有事直說,冷不丁來一下,我聽著瘮得慌。”
“是這樣的,我看賢弟道法高明,想請教一二。”
“打架!?”
知秋一葉眼前一亮,而後訕訕搖頭:“算了吧,我雖然好鬥,但那是對付妖魔鬼怪,和崔兄你切磋……打不過隻挨揍一點意思沒有,不比了,你贏了。”
“不是打架,而是坐而論道。”
廖文傑蠱惑道:“我有一手禦劍術,威力驚人,飄在天上打鬥,威風凜凜很有格調,就適合賢弟你這樣的英俊小生。”
“嘿嘿嘿,崔兄有眼光,想不到我隱藏這麼深都被你發現了。”
知秋一葉咧嘴一笑,主要是他最近幾天沒洗臉,又遁地跑了大半天,才顯得灰頭土臉,否則長眼睛都能看出他相貌英俊。
“我把禦劍術拿出來講解一下,賢弟你把自己的法術也說道說道,大家相互交流經驗,共同進步,如何?”
“這恐怕不行!”
知秋一葉收起笑臉,嚴肅道:“師門規矩森嚴,我不能壞了規矩,否則祖師爺天上有知,一道雷劈死我,那樂子可就大了。”
舉頭三尺有神明,廖文傑又勸了幾句閉門造車是大忌,知秋一葉都咬緊牙關,一點回轉的餘地都不給。
定身……土遁術在前,廖文傑垂涎三尺,知秋一葉不肯鬆口,他更加不會放棄,啪一聲拍在酒桌上。
“崔兄,不要生氣,你沒有師門,不懂其中的忌諱,我若是隨便將法術亂傳,不隻是我,你也要跟著倒黴。”
知秋一葉將頭搖成撥浪鼓,起身朝屋外走去:“話不多說,剛剛看到一棵樹苗孤獨伶仃,我去助它長成蒼天巨木。”
“坐下,你這個直腸子。”
廖文傑將知秋一葉按回原位:“看清楚了,我沒有嚇唬你,而是以物換物,讓你好給師門一個交代。”
“啥交代?”
知秋一葉不明所以,看到桌上一排銅錢,更加不明所以了。
啥意思,這是看不起他,還是看不起昆侖派?
“賢弟,你細看,彆急著下結論。”
“錢能驅鬼,財可通神,看起來好厲害的樣子……”
知秋一葉拿起銅板,研究了半天,一臉懵逼道:“崔兄,這是什麼銅錢,你自己做的?”
廖文傑:“……”
不怕手中無貨,就怕對麵不識貨,他有理由懷疑,知秋一葉學藝不精,是個偷偷溜下山門的半桶水。
好在問題不大,知秋一葉是真傻,不是裝傻,還能接著套路。
加錢!
“賢弟,這叫先天銅錢,不論是天上的神仙,還是地府的陰差,領的俸祿都是這玩意,說一句人間難尋,估計沒人反駁。”
廖文傑小小吹捧一下,刷一下從懷裡摸出三十六枚銅錢編成的金錢劍:“賢弟你再看,這把金錢劍驅邪打鬼皆是上上之選,對我們修行中人而言,簡直就是傳家之寶,鎮派神器。”
“嘶嘶嘶,這麼厲害?”
知秋一葉接過金錢劍,皺眉研究了一會兒。
“如何?”
“不瞞崔兄,我有一把斬妖劍,師父傳給我的,銅錢寶劍對我可有可無。”
知秋一葉聳聳肩,對金錢劍興趣缺缺,師父點評他在武學方麵天資平平,在咒術、土遁、禦物等法術方麵是百年一見的天才。
人生苦短,想有一番作為,一定要分清主次,決計不可朝秦暮楚。
先天銅錢確實少有,但和他路數不符,要了也沒啥大用。
“崔兄,劍你收好,哪天回山的時候,我幫你問問,沒準其他人感興趣。”
知秋一葉鬆了鬆褲腰帶:“不說了,那棵樹該等急了,回聊。”
廖文傑:“……”
幸虧地點不在蘭若寺,否則知秋一葉話說出口,寧采臣肯定會誤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