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柏鎮,夜晚時分。
一個老舊的小區內,家家戶戶都亮著燈,看得出來,這裡的入住率極高。
有人氣兒,就代表著過年有喜氣兒,尤其是在這北方的苦寒之地,再沒有什麼比除夕更隆重的日子了。
在一陣陣劈啪作響的鞭炮聲中,榮陶陶四人拎著一堆禮品袋,走進了小區中,也看到了隨處可見的大紅燈籠,還有小區裡到處放鞭炮的孩子。
剛剛走進小區大門,從一幢樓房拐出來,高淩薇就看向了遠處一個單元樓的一樓陽台。
果然,透過那一層薄薄的玻璃霜花,看到了房內燈火通明。
高淩薇父母居住的房子,廚房和陽台是通著的,以至於在外麵,高淩薇便看到了廚房中有人影晃動......
是媽媽,她應該在做菜吧?
而且我告訴她了,要帶陶陶回來,她一定會做很多很多的菜......
想到這裡,高淩薇扭頭看了一眼拎著大包小裹的榮陶陶,而此時的榮陶陶一邊走著,還一邊提鼻子聞著什麼,似乎要在彌漫著煙花爆竹空氣中,嗅到一絲飯菜的味道。
父母不在,榮陽便成為了榮陶陶的“家長”,對於此次登門拜訪,榮陽非常重視。
他也聽說了,榮陶陶不止一次拜訪高淩薇的父母了,但是來這裡幫著撐場麵的,竟然都是鬆江魂武的教師......
嗯,好像的確比榮陽更有麵子?
夏方然、李烈、斯華年之流,隨便拎出一個,那都是北方雪境裡聲名赫赫的人物。
“誒,六樓家裡怎麼也亮著燈呢?”榮陶陶仰起頭,似乎是發現了什麼,好奇的詢問道。
高淩薇開口解釋道:“過年的時候,我家習慣把燈都開著。放心吧,不是進去人了,鬆柏鎮的治安非常好的。”
說著,高淩薇卻是笑了,道:“就算是進去小偷了,也不至於傻傻的開燈。”
“奧,過年開燈啊...一直亮著啊?”榮陶陶悶頭走進了樓道。
“守歲過後,等後半夜睡覺的時候就關了。”高淩薇隨口解釋著,敲了敲自家一樓的房門。
不出意外的,開門的是她的父親——高慶臣。
“爸。”
“慶臣叔,過年好呀。”榮陶陶從高淩薇的身後探出頭來,笑嗬嗬的說著。
“好,好。”高慶臣連連道好,左手拄著拐杖,向後退開了幾步,“楊教好......”
楊春熙笑容滿麵的走了進來,給榮陽介紹著:“這位是高淩薇的父親,是你們雪燃軍的老兵,對了,你用不用敬禮啊?”
“不用!”沒等榮陽說話,高慶臣當即開口,滿心感慨的打量著榮陽。
通過榮陶陶,高慶臣已經見過很多人了,哥哥嫂子、各位教師,唯獨沒見過榮陶陶的父母,不過...高慶臣也知曉榮陶陶的身世,也知道其中具體情況。
高淩薇看著眾人熟絡,便偷偷摸摸的溜進了廚房,一時間,鼻間充滿了飯菜的香氣,耳邊也是抽油煙機的嗡嗡聲響。
高母竟然到現在還不知道,家裡已經來人了。
高淩薇看著母親那纖細的背影,便邁前兩步,雙手環住了她的腰,額頭輕輕撞了撞母親的後腦勺。
“誒呀!”專心炒菜的程媛顯然嚇了一跳。
她急忙扭過頭來,卻是看到了高淩薇那一臉微笑的模樣。
程媛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伸手打了一下高淩薇的胳膊,口中似喜似怪似的埋怨著:“你這孩子......”
一邊說著,程媛探手拿了一雙筷子,在鍋裡夾出了一條炸的金黃的小黃花魚,放在了小盤裡:“嘗嘗鹹淡怎麼樣?”
“嗯。”高淩薇輕聲應和著,卻是沒有接過碗筷的意思,而是微微低下頭,將下巴支在了母親的肩膀上,腦袋輕輕蹭了蹭母親的側臉。
程媛端著碗筷的動作微微一僵,一時間,她竟然有一種錯覺。
好像抱著自己的,是大女兒高淩式......
高淩薇很少和母親有這樣親昵的舉動,直至高三陪讀結束,程媛也從未享受過這些。
高淩式與高淩薇姐妹倆的性格完全不同,在這個家中,誰都不願提起名字的罪犯·高淩式,反而是程媛的小棉襖,而高淩薇......
這孩子去了大學之後,甚至一年半載都不回家,這也讓母親程媛有了一種跟孩子漸行漸遠的感覺。
直到...直到他們為了高淩薇又重新搬回了雪境、回到了鬆柏鎮。
直到上次她和鬆魂教師們一起回來,說到某一個揪心的話題時,高淩薇一手按住了母親的手背,輕輕的拍了拍,無聲的安慰母親。
那一次,程媛的心中也是有些錯愕的,她覺得高淩薇終於長大了,知道關心人了,知道心疼人了......
“要糊了。”耳邊,高淩薇輕聲說道。
“啊。”程媛回過神來,急忙放下碗筷,看著鍋裡炸的小酥魚,立刻關上了煤氣灶。
高淩薇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扭過頭,也看到了榮陶陶順著香味尋來的身影。
此時的榮陶陶,半截身子露在門口,正向廚房中暗暗觀瞧著。
暗中觀察.jpg?
“快進來,淘淘。”程媛關上火,回頭就要教訓女兒,卻是也看到了榮陶陶站在門口,她當即忘記了高淩薇搗亂的事兒,連聲對著榮陶陶說著,也再次拿起了小盤和筷子。
“阿姨新年好。”榮陶陶開口說著,眼神卻是緊緊盯著小盤裡的小酥魚,邁步走了進來。
隨著程媛將小盤遞過來,榮陶陶根本沒接筷子,而是一手捏起了那金黃色的小魚尾。
這一刻,他根本不知道什麼叫燙......
嗯,沒事,燙壞了用輝蓮敷一下傷口就行了。
要是那紅衣大商知道榮陶陶用他的雪境至寶·輝蓮來吃小酥魚,恐怕又得被氣死一次吧......
“哢哧。”金黃酥脆,榮陶陶一口咬了下去,美妙的滋味在味蕾中彌漫開來。
我去,這小酥魚絕了!
夢想是什麼?不知道,愛是啥是啥!
榮陶陶嘴唇上染著金色的油漬,連連點頭,含含糊糊的讚歎著:“太好吃啦,我恨不得早點跟你叫媽,天天回家吃飯。”
高淩薇:???
程媛的臉上卻是露出了笑容,剛想說什麼,卻是看到高淩薇抬起腿,長腿踢在了榮陶陶的屁股上。
而榮陶陶連躲的意思都沒有,甚至挨踢的時候還在吐魚骨頭......
“你這孩子,踹人家乾什麼啊?”程媛當即打了高淩薇手臂一下,對著榮陶陶說著,“隨時來,隨時吃,媽給你...呃,阿姨給你做。”
高淩薇:“......”
好家夥!
他吃條小魚的工夫,你們倆就把我這事兒給定下來了?
此時,榮陽站在廚房門口,也是有點發懵。
他原本是來和高淩薇的母親打招呼的,卻是沒想到,看到了這樣的一幕,聽到了這樣的話語。
什麼叫臉皮薄、吃不著,臉皮厚、吃個夠?
弟弟!你是真的強!不僅吃飯有一手,就連定親也比我痛快......
一條小酥魚,咱就把事兒給辦了!
程媛也看到了門口那身材修長的英俊青年,不由得詢問道:“這位是?”
“阿姨您好,我叫榮陽,是淘淘的哥哥。”榮陽急忙開口說著,禮貌的打著招呼。
“啊,你好你好。”程媛連連說著,心中卻是有些狐疑,這哥倆長得倒是不太像,是因為發型的原因麼?
因為一個是天然卷兒,一個寸頭?
仔細看看,五官倒真有相似,但組合起來,怎麼看起來就完全不一樣了呢?
嗯...主要還是氣質不同,太不同了。
眾人還在交流的時候,榮陶陶已經奔著鍋去了!
嶽母大人心中所想,可謂是一點毛病沒有!榮陶陶這都奔著鍋去了,那跟彆人的氣質能一樣麼......
而後,榮陶陶拎著一條酥炸黃花小魚,被高淩薇硬生生拽出了廚房。
眾人回到了客廳,陪著高慶臣坐在沙發上,高父的腿腳不太便利,榮陽接過了倒茶的活兒,看起來可是要比榮陶陶會來事兒。
而高慶臣與榮陽的關係又有些特殊,一個是特殊部隊退伍的老團長,一個是特殊部隊的現役士兵,所以高慶臣倒也沒拒絕榮陽的好意。
說實話,跟這種家庭接觸,高慶臣心裡也舒服。
高慶臣一生忠烈、傷殘退伍,但他的大女兒卻是為家庭蒙羞,成為了一名國際通緝犯,雖然不至於給高家夫婦的生活帶來特彆大的影響,但難免會遭人口舌。
高慶臣並不在意這些,他也不需要聽那些是非話語,相比於其他人搬弄口舌來說,他自己,已經給自己更深的自責與愧疚了。
而這一、兩年,小女兒卻是領回來了一個不得了的男孩。
一個在北方雪境中,真正出自頂級家庭的男孩,一個......並不在意高家家庭汙點的男孩。
不僅如此,高慶臣也沒有感受到男孩身上的任何傲氣,即便是他拿了關外第一,拿了全國冠軍。
包括這孩子一次次的拜訪,陪同的那麼多人,一個個鬆魂名師,包括他的嫂嫂和哥哥,每個人都很友好,都很熱情。
高慶臣並不意外,榮陶陶的圈子都是大神級人物。
讓高慶臣心中滿意的,亦或者說心中暗暗感激的,是這些人的態度。
高淩薇搶過了榮陽沏茶倒水的活兒,半跪在茶幾前,一邊沏茶,一邊說道:“爸,我和陶陶前兩天授勳了。由於這幾天隊裡忙於任務,沒有具體的授勳儀式,但也是十二小隊的隊長親自頒的。”
“哦?”高慶臣接過了女兒遞來的茶杯,笑著詢問道,“拿到功勳了?”
“是的,上次我和他共同出任務,逮捕彌途、寒花和紅衣大商。”高淩薇抬起臉,看著父親那讚歎的眼神,輕聲道,“雪燃軍給的是星盤雪花勳章。”
“星盤雪花勳章......”高慶臣口中喃喃著,似是在細細的咀嚼著這個詞彙,過了好久,他將茶杯放在了茶幾上,點了點頭,“破局,理應如此。偷獵者在雪境縱橫數十年了......”
高淩薇:“現在,我和你一樣了,也有星盤雪花勳章了。”
“嗬嗬。”高慶臣搖頭笑了笑,道,“保護好自己,你會超過我的,你們都會超過我的,但不要和我一樣。”
榮陶陶心中一動,道:“慶臣叔,有很多功勳章吧?”
高慶臣看向了榮陶陶,點了點頭。
榮陶陶試探性的開口道:“在家裡麼?我能看看麼?”
“哈哈,好啊。”高慶臣似乎是來了興趣,拿過靠在一旁沙發上的拐杖,站了起來,“走,我帶你去看看。”
榮陶陶萬萬沒想到,高慶臣帶他去的是夫妻主臥,他更沒想到,當高慶臣打開大衣櫃,拉開衣櫃中間那分隔上下的抽屜時,一件疊的整齊的雪地迷彩映入眼簾。
不是常服、禮服,這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雪地迷彩,和每一名雪燃軍士兵的衣裝沒有任何不同。
但不普通的是,這件雪地迷彩的左胸前,密密麻麻,掛滿了勳章......
榮陶陶張大了嘴,心中滿滿的震撼,這得是多少功勳?多少次出生入死才換來的榮譽?
榮陶陶終於見到了三等蕨草雪花勳章的模樣,六瓣延展出來的冰晶猶如葉片一般,紋理精美。
他也見到了鬆針雪花勳章的模樣,一根根小冰晶柱似的材質,如搭建鳥巢似的,搭建出了一枚六邊形雪花勳章。
而那一等星盤雪花勳章,一枚,兩枚,三枚......
“我可以,呃......”榮陶陶伸了伸手,一副想摸卻沒敢上手的模樣。
“當然。”高慶臣拄著拐杖,向身側一開一步,看著榮陶陶的手指掠過一枚枚勳章。
對於榮陶陶來說,那是新奇,是讚歎,是震撼。
而對於高慶臣來說,榮陶陶手指撫過的每一枚勳章,都是一段記憶。
少有美好,大都苦澀。
高慶臣突然開口道:“拿起來吧,我給你講幾個故事。”
榮陶陶小心翼翼的拿起了這件雪地迷彩,終於,疊起來的衣物展開,而榮陶陶也看到了它的另外一處不同。
那臂章上印的不是“雪”,而是“青”。
青山的青。
......
客廳中,高淩薇詢問道:“陽哥要去麼?”
榮陽笑著搖了搖頭,道:“不了吧,老首長沒叫我。”
高淩薇無奈道:“哥你太見外了。”
“彆理他,他這人規矩得很。”一旁,楊春熙抿了口茶,幽幽的開口說著。
榮陽尷尬的找話:“聽說你父親喜歡喝兩口。”
高淩薇愣了一下,道:“你重傷初愈,能喝...不對,你的傷好了麼?”
“我...嗯?”榮陽話語一停,隻感覺主臥的方向,一陣陣強大的魂力波動傳來。
高淩薇麵色一喜,急忙站起身來:“淘淘要晉級?”
與此同時,臥室中,榮陶陶尷尬的笑了笑,道:“慶臣叔,您繼續。”
高慶臣建議道:“彆壓著了,既然時機到了,該突破就突破吧,我們有的是時間講故事。”
榮陶陶強壓著體內暴躁的魂力,道:“不,您還是繼續吧,我們一會兒還要吃團圓飯,我們還得去看煙花慶典,一年就這麼一天,先給家人。”
隱隱的魂力波動被榮陶陶壓了下去,房間中陷入了一片沉寂。
高慶臣默默的看了榮陶陶半晌,卻是啞然失笑:“小夥子,你似乎比我活的更明白一點。”
榮陶陶臉上露出了憨憨的笑容:“我主要是圖我程姨那盤小酥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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