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157.修學旅行（6）

在上智高等學府圖書館度過周日，迎來周一略顯寒冷的清晨。

不管上學，還是工作，周一似乎到哪都不受人歡迎，但唯獨今天例外。

神川私塾的上學路上，穿冬季製服的學生們，一個個笑容滿麵，男生你推我，我推你；女生簇在一塊，時不時發出清脆悅耳的笑聲。

就連晨雀都在唱歌。

但泰戈爾曾經說過：「神的右手是慈愛的，但他的左手是可怕的」，所以不管是人，還是事，都有消極和積極的一麵。

渡邊澈就是這場修學旅行狂歡的絕對消極者。

要說為什麼消極.事情因為太麻煩，有種多到數不過來的感覺了。

首先，第一件事：找班裡的女生拉票。

明明不想去京都，卻還要拜托不熟悉的人改變主意，把票投給京都——諸位，僅僅就這一件事，就可以知道渡邊澈有多消極了吧？

趕在早班會開始之前，渡邊澈來到班裡。

今天大多數人來得很早，班裡的女生幾乎來全了，正三五成群地聊天。

渡邊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猶豫著怎麼開口。

玉藻好美會怎麼說服班裡男生的呢？

以她對自己外貌的自信，大概會直接走上去，用可愛的臉蛋說：‘呐呐，XX君，修學旅行我想去京都，你能不能也投京都啊？’

男子私塾生，被班裡的漂亮女生拜托，大概率會同意吧？反正修學旅行去哪都可以。

渡邊澈卻做不到這麼輕鬆。

池田和美她們已經說了，要去奈良吃鹿肉刺身，這讓他怎麼好意思開口？

正當他猶豫時，池田和美領著經常一起玩的三個女生，走了過來。

“渡邊君，早上好！”

“早上好。”渡邊澈看向她們。

教室裡有暖氣，她們把圍巾拿掉，西裝外套脫了，露出穿在白色襯衫上麵的米色無袖針織衫。

據說這是女子私塾生最喜歡的穿搭，甚至到了夏天，有人為了可愛也故意這樣穿——消息來自國井修和齋藤惠介。

“渡邊君，”最右邊姓西森的女生，用俏皮的聲音說，“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請問。”

為了接下來能把拉票的話說出口，渡邊澈決定，隻要不涉及30%的神秘，也彆問他喜歡多少個，其他什麼都可以回答。

問問題又換了一個女生，語氣活潑：“渡邊君，修學旅行你打算去哪呀？”

“京都。我從小就喜歡神社和寺廟，對曆史文化很感興趣，聽說京都秋天的楓葉很美，鴨川的水很清澈，懷石料理也非常美味，早就想去看看了。”

這已經是渡邊澈知道的全部京都了。

‘拜托了，快讀懂我的意思吧！’

“京都啊！”池田和美點點頭，又青春感十足的說了聲‘謝謝啦~’，和女生們笑嘻嘻地準備走開。

“那個.”

“怎麼了？渡邊君還有事情嗎？”女生們回過頭。

渡邊澈猶豫了一下，下定決心：“池田同學，你們還是打算去奈良嗎？”

女生們麵麵相覷，突然神秘地笑起來。

池田和美把手背在後麵，用可愛地驕傲姿勢回答：“不哦，我們準備去京都了~”

“.嗯？為什麼？”因為太突然，渡邊澈連驚喜這個情緒都沒生出來。

女生們又互相看了眼，嘴角揚起儘力忍耐但還是露出來的克製笑容。

“為了渡邊君你啊。”話音一落，她們愉快地咯咯笑著離開了。

渡邊澈坐在座位上，手撫摸著英語書上英梨梨的文件夾，一臉困惑。

長得帥，能這麼為所欲為了？

教室門口，國井修和齋藤惠介正勾肩搭背走進來。

兩人頭靠在一起，低聲說著什麼，一副秘密商量謀反的氣氛圍繞著他們。

看到渡邊澈，連忙走過來。

“渡邊，”國井修低聲急促地說，“已經問到了，三班準備去京都，你快去搞定女生，讓她們待會兒投票給京都！”

“對啊，時間快來不及了！能拉多少票就拉多少票！”齋藤惠介也催促道。

“開始了嗎？已經結束了。”

“啊？”兩人眨眨眼，“什麼意思？”

“女生那邊已經沒問題了。”渡邊澈左手撐腦袋，右手轉著筆。

“太棒了！等等，”國井修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三班會去京都？”

“吹奏部的line群裡，天天說修學旅行的事，我看到一木葵說的。”渡邊澈早就不在那個群裡了。

“不愧是你！孤之有渡邊，猶魚之有水也！”最近曆史一直講三國，國井修已經沒救了。

八點四十，早班會，小泉青奈讓兩位班長主持投票。

她自己坐在女班長池田和美的位置，回頭看著渡邊澈在紙條上寫下「京都」兩個字。

“北海道，1票！”男班長扶住眼鏡唱票。

黑板上早就已經寫好學校提供的地點，池田和美在北海道下畫了一筆。

“京都，1票！”

“京都，1票！”

“九州，1票！”

“小泉督導。”渡邊澈拉了拉小泉青奈手臂處的衣袖。

“嗯？”小泉青奈回過頭，看著黑板的視線投向他。

一張漂亮的鵝蛋臉，就這樣明晃晃地對準渡邊澈。

“今天才決定去哪，學校來得及幫我們安排住宿嗎？”他低聲問。

“學校為什麼會提供地點給你們選呢？”小泉青奈反問道。

“不是因為這些都是熱門旅行景點嗎？”

“有一部分因為這個。”小泉青奈輕聲笑著解釋，“最主要的原因，這麼多年下來，這些地方的一些旅館早就和神川熟悉了，隻要確定有班級選擇去某個地方，立馬就會安排好住宿。”

“校長拿了多少好處？督導你又拿了多少？”渡邊澈低下頭，低聲說。

小泉青奈拿起渡邊澈桌上的自動鉛筆，在他頭上敲了下。

“督導？”渡邊澈捂著頭。

“思想不要這麼陰暗。”小泉青奈嗔怪地白了他一眼，“熱門景點附近的旅館，很多時候一年前就被預定了。比如說京都，很多人預定了來年櫻花盛開最好的一周。學校這樣安排，也是為了大家哦。”

“那也不妨礙校長和你拿好處吧？”

小泉青奈又舉起筆，渡邊澈趕緊後仰身體。

筆夠不著，小泉青奈另外一隻手抄起英梨梨英語書，對著渡邊澈頭敲了下。

“絕對要變笨了！”

“渡邊你就是太聰明了，容易胡思亂想，變笨一點剛剛好。”

投票結果很快出來。

四班的修學旅行地點——京都。

早班會結束立馬上第一節課，下課後，渡邊澈沒有摻和國井修的告白會議，而是去了二班。

結城美姬正趴桌上睡覺。

渡邊澈把手指伸進她秀美的頭發裡，撓了撓她的腦袋。

結城美姬緩緩抬起臉，眼神已經不能用充滿殺氣來形容，簡直堪比女鬼——當然也是漂亮的女鬼。

但看到是渡邊澈，女鬼的表情立馬變成嫌棄、不耐煩、無奈。

她打開渡邊澈的手，一句話不說地又重新趴下了。

“醒醒。”渡邊澈再次把手伸進她頭發裡。

結城美姬把臉埋在臂彎裡，用比平時沉悶一點的聲音說：“你是想死嗎？”

“二班的修學旅行去哪？”

“不知道。手拿開！”

渡邊澈一邊按摩著她形狀優美的腦袋，一邊朝遠處的二班男生問：“麻煩問一下，你們班修學旅行去哪？”

那個男生視線不斷瞥向渡邊澈的手，回答道：“去北海道。”

渡邊澈道了一聲謝，心裡十分可惜。

如果二班也去京都的話，他就可以一直陪在結城美姬身邊，誰和誰告白都跟他沒關係。

可以的話，他也想和結城美姬多一點白天相處的時間。

因為結城美姬很忙，他們兩個在一起時，幾乎都在床上度過。

被渡邊澈弄得睡不著，結城美姬隻好坐起來，不耐煩地揮開他的手：“你來乾什麼？”

“我們班去京都，我還想，如果你們班也去京都，那我們兩個可以一起。”

結城美姬整理了一下被渡邊澈弄亂的頭發，對身邊一個女生說：“我們班去哪？”

“北、北海道。”

“改了，去京都。”

“這、我”

“你去找班主任，就說我說的，其他同學也沒有意見。”

“是！”

渡邊澈看著女生急急忙忙跑出教室，再次陷入沉思。

有權有勢，不管什麼時候，都能為所欲為。

等等，他現在可是結城美姬的男朋友，是不是也可以這樣？

不過四班班主任是小泉青奈，小事說一聲就可以，大事也不好意思為難她啊。

好像也沒什麼大事？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渡邊澈看了看二班的其他同學。

他們看似在做自己的事，但目光全偷偷看著這邊，結城美姬擅自把北海道改成京都的話，肯定都聽到了。

“去京都的所有花費我出，你說他們還會有意見嗎？會不滿，隻是利益不夠而已。”

“.我也想來二班了。”

“我讓學校把你轉過來？”結城美姬笑吟吟地說。

“算了，二班我一個也不熟，下課隻能找你玩，到時候你覺都睡不了。”

這麼劣質的借口，結城美姬信了他才有鬼，不過她也隻是冷笑一聲，沒有揪著這件事不放。

隻要不去一班，渡邊澈在哪個班她都不在乎。

在二班的話，的確會打擾她這家夥最近是不是越來越囂張了？簡直不把她放在眼裡。

“還有什麼事？沒事就滾吧。”結城美姬抱著手臂，冷著臉衝渡邊澈命令道。

“走了走了。”

“對了，”結城美姬手指敲著手臂，“我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你玩，修學旅行我隻去一天。”

“一天？”

“嗯，第二天。”

“但第二天是小組行動。”

修學旅行持續四天三夜，第一天全班集體行動，第二天各組行動，第三天個人自由行動，第四天一早就會返回東京。

“退了。”結城美姬揮手吩咐道。

“遵命。”渡邊澈應下，“美姬你有想去的地方嗎？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我想去鴨川看看，聽說真的有鴨子。”

結城美姬還沒張口，剛才跑出去的女生回來了。大概是一路跑過來，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

“督導，同意了。”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嗯。”結城美姬淡淡地點了下頭。

渡邊澈笑著對女生說：“謝謝。”

女生愣住了，傻傻地看著渡邊澈，臉上的紅暈變濃了。

結城美姬身上一下子冒出寒氣，冰冷的視線射向渡邊澈。

她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和你說過吧，我不準你笑。”

渡邊澈趕緊抿住嘴，閉上眼，微微低頭，做了一個‘非常抱歉，下次不敢了’的表情。

看他敷衍的道歉方式，結城美姬指著門口，冷著臉說：“滾回去。”

“遵命！”渡邊澈趕緊溜。

還沒到放學，四個班全去京都的消息，已經傳開了。

特彆是二班，走到哪都跟人炫耀，說結城美姬拿出一大筆錢，作為二班的旅行資金，讓他們住最好的旅館，吃最貴的料理。

不僅如此，他們還說要把家裡給的、原本應該上繳學校作為住宿費的錢，當做零花錢。

這引來了絕大多數學生的羨慕。

“渡邊，你跟結城同學說說，把我們四班也包了唄。你看，你和她是男女朋友，我們四班和二班不就形同一家嘛！”齋藤惠介賤兮兮地建議。

“你可以去二班，我幫你跟小泉督導說。”渡邊澈回答道。

“我是那種為了錢，放棄朋友的人嗎？”齋藤惠介拍著胸口，“不過，隻是進行為期三天的交換生，我認為沒有問題。”

“你們兩個夠了，現在最關鍵是我的事！”要是換了平時，國井修也會跟著開玩笑，但現在他隻想一木葵。

“也對，國井的幸福比較重要。”齋藤惠介點點頭。

“你們想到什麼辦法了嗎？”國井修急切地問。

齋藤惠介搖搖頭：“我對一木同學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說到最了解一木葵的人，兩人同時看向渡邊澈。

“渡邊，你在吹奏部待了一個學期，是我們這裡最了解一木同學的人，你有什麼意見？”

“最了解跟你們兩個比起來，好像是這樣。”渡邊澈玩著橡皮，讓它在拇指與食指中打轉，“古人雲：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抓住核心才是做事的關鍵，追求女孩子當然也不例外。”

“恩恩！”兩人點頭，期待地看著他。

“這件事最核心的地方，就是國井你告白的成功率，彆說百分之一千，連百分百都沒有，我建議還是放棄算”

“齋藤，你還是再幫我想想吧！”

“喂，好歹讓我說完啊。”

放學後，一木葵來到人類觀察部，對新任部長早見熏的請假理由是：找清野同學指導。

特邀回吹奏部，擔任低音組指導的明日麻衣，也開心地放行了。

三人進行最後的討論，渡邊澈再次拋出「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的那套，勸人早點放棄。

這樣做會遭人討厭，但又有什麼辦法呢。

渡邊澈有時候感覺自己是不是太善良了？不過是告白失敗一次而已，根本不用這麼操心。

不過算了，被不被討厭這種事，他也不在乎。

明日麻衣期待的告白，到底要怎麼弄——這件事才是關鍵。

一木葵走後，渡邊澈和清野凜也收拾東西準備回去。

“聽說你今天做了一件好事？”鞋櫃處，清野凜邊換鞋邊說。

“好事？”渡邊澈想了想，“能不能說仔細一點，我今天做的好事意外得多。”

清野凜動作一頓，合上鞋櫃，看著渡邊澈彎腰換鞋，嘲諷道：“托渡邊澈同學你的福，班裡的同學都用異樣的眼神看我。”

“看你？這不很正常嗎？像你這麼可愛的美少女，我也會一直看。”

“.你說的沒錯，但我不是在說這件事。”清野凜細手握拳，放在嘴邊，輕咳一聲，“二班的大小姐出錢，一班的人自然期待自己班裡的大小姐也出錢。”

“這件事啊。”

渡邊澈換好鞋，合上鞋櫃，兩人踩著夜色朝校門走去。

十一月後，六點，天已經黑了。

“你沒有要解釋的嗎？”

“我認為一木葵也好，國井也好，他們兩個人都不會成功。”

“這和我說的事有關係嗎？”清野凜不滿道。

“因為不能成功，所以我不想浪費時間，乾脆和女朋友玩。”

“這就是你把結城美姬叫去京都的理由？”

“聲明：我可叫不動她，是她自己不想去北海道。”

“謊言。”

“好吧，她其實想不想去北海道，我不知道。”

“‘我可叫不動她’，這句也是謊言。”

“你現在都能判斷出一句話裡，具體哪些是謊言了？”渡邊澈驚訝看著她側臉。

“不能，但不用想也知道是謊言。”

“好吧，能說動一點點。”渡邊澈拇指與食指比劃出一點點的距離，“和能說動你的程度差不多。”

“你以為你能說動我？”清野凜停下腳步。

看著眼前一臉寒意的美少女，渡邊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校門口，高三十米的巨大橡樹，進入冬天狀態，樹葉落了一地。

很難想象夏季時，它那遮天蔽日的綠葉，那旺盛的生機。

有些事怎麼也沒辦法避免，就像這棵橡樹，既然屬於闊葉樹，那到了秋天，就一定會落葉。

聽完渡邊澈關於橡樹的話，清野凜不太高興地說：“你到底想說什麼？回答我的問題。”

“你是女孩子吧？”

“眼睛不用可以捐給需要的人。”

渡邊澈在清野凜的胸口看了眼，在她臉色變差之前，開口說：“既然是女孩子，那就一定會喜歡上我，既然喜歡上我了，被我說動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嗎？”

清野凜露出和善的笑容，語氣輕緩：“明日麻衣喜歡你？”

“不知道。”

“謊言。你向她告白？”

“不知道。”

“謊言。她向你告白？”

渡邊澈對著遠處從四穀站駛出的電車招手：“你好嗎？我很好！”

“你們在一起了？”

“你知道嗎？”渡邊澈回過頭，燦爛地笑道，“我最喜歡電車了。”

清野凜無所謂地笑了笑，可怕的是沒有一點笑意：“修學旅行，我會找明日麻衣，問她一些問題。”

“清野同學，值此良辰美景，我想對你念一首詩。《致橡樹》，作者：舒婷。「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淩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愛你」”

在播音腔的《致橡樹》朗誦中，清野凜當時說了什麼，渡邊澈沒聽清。

隻記得電車轟隆而過，燈光貪婪地拂過她清麗的側臉，表情無奈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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