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池非遲儘量放鬆著身體和神經，“我不是針對你，這兩天有點神經過敏。”

他這種反應，就像兒子覺得自己父親會殺死自己一樣，想想有點傷人，但他腦子裡確實沒那種擔憂，什麼想法都沒來得及產生的時候，身體就已經做出反應了。

“我隻是有些意外，沒想到你會有這種反應，”池真之介依舊專心幫池非遲擦著身體，“我突然想起了草原上的獅群，年輕的雄獅頭領受傷之後，會對族群裡的其他成年獅子產生很強的防備心，脾氣也會變得暴躁，一旦其他獅子試圖靠近自己，就會發出聲音震懾對方，要是有獅子不經意碰到自己的傷處或者要害，更是會引來一場打鬥，你和那頭年輕雄獅一樣，安全感缺失得很厲害。”

池非遲沒有否認，隨意‘嗯’了一聲。

這一次跟以往不一樣，以前就算他發高燒，他還是能夠輕鬆躲避大部分來自他人的攻擊，但這一次要困難很多，軀乾難以活動，他的防守會存在更多的破綻。

這麼神經過敏，確實是因為強悍身體帶來的安全感在流失。

“所以我能夠理解，人遇到了受傷的獅子，一定離得遠遠的，至少不要碰到它的傷口或者要害，”池真之介把毛巾放進水盆，琢磨著，補充道，“也像小貓一樣，在覺得不安全的處境下，容易受驚，也容易炸毛或者給人來一爪子。”

池非遲：“……”

好嘛，一轉眼，他在便宜老爸的口中，又從獅子變成小貓了。

蹲在床頭櫃上的非赤陷入了沉思。

無名是這樣嗎？

它不太能想象無名被驚嚇的樣子，那隻貓好像沒受驚也會伸爪子，有時候就是單純地腦子一抽，爪子就出來了。

池真之介再次動手擰起了毛巾，“以方舟測算，在你呼吸的時候，骨頭斷裂處可能會稍微錯位，拉扯到旁邊的神經和軟組織，本來不會這麼嚴重的，但你腰椎、胸椎、頸椎斷開的地方太多了，大概從三天前開始，你呼吸就會伴隨著或輕或重的疼痛感，包括在睡覺的時候，你現在還能有這樣的精神狀態，已經算是很不錯了，我昨晚起來看過你的情況，你的睡眠狀況似乎還不錯？”

“我左眼鏈接方舟，消耗的是我自己的精力，每天晚上我都會把能量耗到負值，每次都可以睡得很沉，保證不會影響我的睡眠，”池非遲感覺著伴隨呼吸而來的陣陣刺痛，“其實斷骨附近的疼痛感不是很劇烈，習慣了就好，反而是背一直躺硬板床躺太久了，似乎皮肉都在鈍痛，腿部太久沒怎麼動，我感覺骨頭也快生鏽了。”

“你的情況已經算不錯了，看昨天的體檢結果，你腿部肌肉沒有出現萎縮的跡象，”池真之介說著，依舊動手幫池非遲擦著身，“你的頸椎很可能還會繼續斷裂，近兩三天都沒法起身，我今天幫你擦洗一下身體，你明天和後天就不要再亂動了，忍過這幾天再說。”

池非遲‘嗯’了一聲，閉上眼睛，聽著風穿過窗戶縫隙的嘶嘶聲。

“心理狀況沒問題吧？”池真之介又問道。

“我有心理準備，自己在調節心情，不會被影響的，”池非遲突然想起一件事，“這兩三天我沒法亂動，可以試一試安布雷拉的新遊戲設備。”

“也好，你去遊戲裡放鬆一下，”池真之介讚同道，“如果你母親來醫院，我就說你在玩遊戲放鬆，那麼就算你躺在床上一直不動，她也不會懷疑，到時候我再讓她去遊戲裡找你，讓她也在這兩三天進入遊戲裡。”

“你呢？”池非遲問道。

“公司事物太多了，我可能沒辦法……”池真之介頓了頓，改變了主意，“如果你堅持的話，我也去遊戲裡陪你們，工作可以用網絡處理一下。”

父子倆商量好了接下來三天的安排。

池真之介幫池非遲擦拭好身體之後，就安排了達爾西鬆了遊戲頭盔過來，順便把看守池非遲的任務交給達爾西，讓達爾西每天給池非遲注射營養液，安排傭人定時給池非遲按摩手腳。

非墨自身骨頭也碎得差不多了，躺在盒子沒法動彈，由於沒有研發出適合動物使用的遊戲頭盔，在非墨的要求下，池真之介專門給非墨安排了兩個傭人，每天給非墨說書上的故事、奇聞。

非赤和團子也由傭人一並照顧，倒是不用池非遲再操心。

等安排好一切之後，池真之介離開醫院，準備回家叫上池加奈去公司使用繭設備。

池非遲使用安布雷拉尚未公開的遊戲頭盔，先兩人一步進了繭遊戲的平台。

頭盔接通電源、調試完成之後，池非遲眼前一黑。

不知過了多久，周圍似乎慢慢成型。

再次看清眼前事物時，他身處在一艘大船的甲板上，

船外是廣袤無垠的昏暗空間，一道道銀光像是瘋狂的流星雨，從不同的地方飛出，又沒入遠處的黑暗中。

而他像是沒有重量的靈體，可以自由地控製自己往每一個方向飄去，也可以讓自己的意識傳遞到附近。

“教父！”澤田弘樹的身影出現在甲板上，頭上飄著一把藍白金屬色的雨傘，飄在池非遲麵前，眼裡閃著興奮的光彩，“在您使用遊戲頭盔的時候，方舟檢測到了您的左眼，默認您使用最高權限進入，居然能直接抵達方舟上，真是太神奇了！您的左眼與方舟匹配之後的智能程度，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對了，您現在感覺怎麼樣？”

池非遲伸出雙手，低頭看著自己和外界沒什麼兩樣的雙掌，“有很奇怪的感覺，很自由。”

他突然明白澤田弘樹為什麼沉迷於變成網絡幽靈、一點都不後悔了。

那是一種無法描述的舒暢感。

在這裡，他的靈魂是完全自由的，顯現在他、在其他人眼裡的軀殼隻是虛幻，一切可以隨他心意改變，他可以自由控製掌紋變化，也可以將手掌變大變小變顏色，甚至可以讓自己成為任何模樣。

相比起來，外界的自己似乎一直受製於軀體。

“在這裡很舒服吧？”

澤田弘樹心情不錯地笑著，意念一動，周圍迅速變成了山野林間。

陽光穿過綠葉縫隙，灑在兩人身上。

清風拂麵，空氣中似乎也飄著泥土的清香，將遠方的蟬鳴鳥啼送到兩人耳邊。

池非遲也加入了意念造物遊戲中，在四周加上了一群登山的人類，利用方舟的數據模板，賦予這群人類身體、性格、語言，將之設計得與真實人類沒多少區彆。

那群人一步步走在山道上，其中一個女孩在看到池非遲和澤田弘樹之後，笑著揮手打招呼，“喂——！你們也來登山嗎？”

澤田弘樹手裡舉著方舟傘，轉頭回以微笑，“是啊，大姐姐。”

“我們也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吧！”

一群登山人很人性化，就地休息，跟澤田弘樹聊了起來。

“你們是兄弟兩人來登山嗎？”

“不是哦，這是我的教父。”

“是嗎？我們是同一所大學的同學，同樣在戶外野營社團，這一次是暑假期間約好了一起來爬山……”

池非遲：“……”

他家教子在網絡裡會孤獨？不存在的，澤田弘樹跟npc都可以玩得有來有往。

在池非遲沉默之際，虛擬出來的人不忘關注一下他。

“你教父怎麼都不說話呢？”

“他不太喜歡跟陌生人說話，一直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他沒法說話呢……”

池非遲：“……”

被自己虛擬出來的人物吐槽，感覺真奇妙。

澤田弘樹跟一群登山人聊得飛起時，還不忘轉頭跟池非遲說悄悄話，“教父，爺爺和奶奶來了，我給他們發了定位，讓他們先到這裡來。”

話音剛落，池真之介和池加奈的身影出現在山道儘頭。

隻不過……

池加奈變成了一個八九歲的小蘿莉形象，被一臉冷漠兼無語的池真之介抱在懷裡，還雄赳赳氣昂昂地伸著手指路。

“快點，快點，真之介！抱我過去！”

池真之介一頭黑線，“你在孩子麵前好歹也注意一下形象吧。”

“沒有幽默感的男人，”池加奈鼓著包子臉，“我要讓魔龍抓走你的小公主了！”

下一秒，兩人身後出現了長著翅膀的紅色魔法龍，炙熱的鼻息噴在地上，卷起塵土。

池非遲：“……”

幼稚！

池真之介：“……”

幼稚！

登山一群人不是魔幻模板，瞪大眼睛怔在原地。

池非遲無語歸無語，還是默默把登山人群設定加入了魔幻故事模板，並且把火焰魔龍升了一個等級。

低了池非遲一級權限的池加奈驚訝發現魔龍不受自己控製了，被魔龍爪子一撈，帶著飛上了天。

“哎？哎？！”

池非遲目送蘿莉版的池加奈被抓走。

池真之介更加無語，低聲道，“趕緊把你母親放過來。”

“等一下……”池非遲用意念控製著設定，看著池真之介道，“我給魔龍加了一點智慧和武力值，讓我母親多玩一會兒，你們加油。”

“你們真幼稚，”池真之介說著，開始給自己手裡加了一張定位魔龍的地圖，然後又給自己加了一套金燦燦的‘聖裝’，往池加奈被抓走的方向飛去，還不忘警告池非遲，“我去帶你母親回來，你要是再搗亂，小心出去之後我揍你！”

老池說得像出去外麵就打得過他一樣……

池非遲腹謗著，倒也沒再搗亂，回想著池真之介給自己加那一套‘火焰防禦+9999’的戰衣，“還說彆人幼稚，他自己玩得不也很熟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