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遲,這不是高中生偵探的甲子園活動嗎?你怎麼也來了啊?”毛利小五郎直白表示自己對遇到徒弟這回事無法理解,“剛才小蘭用望遠鏡看島上,說你和小哀小鬼也站在碼頭,我還以為她看花眼了呢!”
池非遲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白馬探,“我陪白馬過來。”
白馬探笑著朝毛利小五郎打招呼,“毛利先生,好久不見。”
毛利小五郎撓頭笑,“啊,好久不見……”
池非遲轉頭,看到越水七槻孤零零站在一邊看他們,趁著毛利小五郎跟白馬探說話的檔口,悄悄退出人群,走上前問道,“怎麼不過去?”
其他人都有伴,就他曾經認識的小丫頭孤零零站在這裡巴巴看他們,太慘了。
“啊……”
越水七槻沒想到偷看會被池非遲看個正著,慌忙側頭看向深藍發黑的海麵,伸手攏了攏耳邊被風吹到臉上的頭發,讓頭發擋住發燙的耳根,“他們有很多話想說,我想我還是不要打擾他們了,而且畢竟是我把大家叫來,才導致這一切的發生。”
“他們不會在意的,”池非遲走到欄杆旁,站在越水七槻身旁,同樣看著海麵,低聲道,“你把大家叫過來,隻是想找出那個逼死你朋友的偵探,以後盯著他,找到證據揭穿他的真麵目,並且想讓甲穀管家、槌尾先生嚇一跳,再讓他們愧疚而已,沒有想到會出這麼大的事。”
越水七槻轉頭看池非遲的側臉,眼裡帶著一絲探尋,“那如果不是這樣呢?”
她原本打算殺人,小七哥哥大概想不到她會有那麼恐怖的想法吧。
雖然當年小七哥哥說‘惡心到自己的就要踩死’、‘不要委屈’,但也沒說可以殺人啊。
她不想欺騙,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為了粉飾太平就去欺騙一個聰明人,早晚會被發現,到時候隻會更糟糕。
就算坦白會招致厭惡,她好歹還能落個坦誠、坦蕩,總比之後被發現虛偽要好。
池非遲不解,“你是不是傻了?”
越水七槻:“?”
這是什麼意思?還有,求小七哥哥溫柔一點說話。
池非遲也轉頭看著越水七槻,“讓你這麼說,你就這麼說,一切都結束了,沒必要再把自己賠進去。”
越水七槻一愣,立刻回頭繼續盯海麵,小聲道,“知、知道了,我會按照你說的那樣說的。”
所以,小七哥哥早就猜到了她打算殺人?現在隻是想提醒她保全自己?
……
三兩句交流之後,兩人站在欄杆前,靜靜看大海,沒再開口說話。
池非遲看著海麵走神。
如果越水七槻回答‘不行,我不能欺騙大家,我要向警方坦白’,他會想把越水七槻丟下海去,讓越水七槻冷靜一下,之後直接把越水七槻關小黑屋裡……
想坦白?對著鬼坦白去吧!
這是個不太好的信號,他好像把人家劃入‘我的’這個範圍裡了,要是對方思想跟自己不一致,或者對方步調即將超出自己掌控的節奏,他就會抓狂得想讓對方知道什麼叫不講理。
他得控製一下自己,心裡想想就行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也有為自己做主的權利,他應該尊重個人的想法,如果越水七槻堅持向警方坦白,那……
果然還是關小黑屋去比較好!
也還好,越水七槻認可他的想法,說明這姑娘不是那麼一根筋地追求什麼‘擔當’,那他就不用糾結了。
越水七槻沒有動手殺人,也不用操心怎麼幫越水七槻收拾後續,或者考慮這一次他又要探監幾年。
而接觸下來看,越水七槻不像對他有什麼怨氣,也還和當年那個小女孩一樣,挺乖的,那應該就不用擔心越水七槻給他背刺……
旁邊,越水七槻盯著海麵,內心糾結。
小七哥哥為什麼離開其他人過來陪她?是對她有好感嗎?還是習慣照顧女孩子的感受?或者認出她來了?
等等,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有點太自我多情了?
某個人分明冷淡得像對其他人一樣,而且還沉默這麼久,或許隻是覺得她一個人孤單可憐,勉強過來陪她待會兒?
其實她隻要能找到小七哥哥就很高興了,可以在一起說說話那更好,果然,她應該找個話題的吧?
沉默了一會兒,越水七槻試圖用剛才發生的事作為話題切入點,輕聲開口道,“池先生真厲害啊,在你說出推理之前,我還在懷疑會不會是島上潛伏著彆的危險人物,完全沒有想到甲穀先生會用那種方式殺人,也像其他人一樣,想著甲穀先生把窗框黏回去的話,很容易就會被發現,虧我還是偵探呢,居然陷入了這種思維誤區。”
“你對薰衣草彆墅事件印象深刻,會比其他人更容易陷入思維誤區,”池非遲一通‘常規安慰’,突然想起一件事,看著海麵道,“我不是那種熱血偵探。”
對,劇情裡,越水七槻對服部平次笑眯眯說過‘小生就是欣賞你這樣的熱血偵探呢’。
他算是跟服部平次完全相反的人,就算有時候會顯露壞脾氣,但也是考慮過、確信自己能夠承擔後果的情況下,跟服部平次那種真正的坦蕩沒心機是完全不一樣的。
好不容易有個還算了解自己本性的人,還是他荼毒起來的女孩子,那為什麼會去欣賞跟他截然相反的服部黑皮……偏差,偏差得厲害!
越水七槻腦海裡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他們有說過熱血偵探這個話題嗎?好像沒有,今天見麵以來都沒有,那小七哥哥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池非遲轉頭看向越水七槻,“我也不會是那種在確信死亡之前,始終相信生命存在的名偵探。”
這句越水七槻在原本的劇情裡也說過。
越水七槻不太懂池非遲想表達什麼,抬眼看著池非遲片刻,理了理頭緒,覺得應該糾正一下。
“可是我覺得你是啊……”
話說出口,越水七槻倒是自己笑了起來,看池非遲的目光柔和而認真,“以前有個人跟我說過,堅持不住的時候,告訴自己再堅持一下,我覺得池先生也是這樣的人,在不確定一切是否會終結前,堅信著還可以再堅持、可以繼續下去,是很讓人很欽佩的人呢!”
池非遲注視著越水七槻,心裡有些驚訝。
那是他說過的話,原來越水七槻是這麼理解的?
而且越水七槻現在的模樣不像說謊,說到‘欽佩’也是認真的……
等等,重點是,這個時候說到以前的事並表示讚賞,再加上越水七槻沒有破壞倉庫的對講機,雖然有可能是沒來得及,但他們各自在房間時,越水七槻可以自由活動,所以更大的可能是越水七槻自己放棄了計劃。
以行為去分析……越水七槻對自己有好感?
“他是一個很神奇的人,我一直覺得他說得很對,香奈她如果能堅持一下的話,說不定就能等到我去幫她了,其他人也是一樣,”越水七槻說著,心裡有些難受,垂眸輕聲道,“當然,沒能及時趕到她身邊的我,也沒有資格說她,我覺得心情不好的時候,她都會安慰我,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在……”
小七哥哥也是一樣。
沒人會否認成長是好事,但有時候,成長要趟著荊棘過去。
她沒法想象,到底發生了多少事,會把一個人身上本就不多的少年氣息儘數磨儘,把那種可以對外張揚出來的邪氣,轉變成內斂而更加深沉的冷意,似乎也把一些會讓人覺得恐怖的冷鬱深深藏在眼底,不想讓彆人窺見。
從一個遇事隻會哭哭啼啼、祈求幫助的小女孩,一步步成長起來,她遇到太多太疼太麻煩的事,變化不小的小七哥哥也是一樣吧。
明明她家小七哥哥小時候就那麼聰明,已經能生活得很好,原來那個樣子就已經很好了啊,不需要再疼了。
剛才看著池非遲站在那邊跟其他人說話,她覺得溫馨又心疼。
小七哥哥這些年看起來過得很好啊,但如果真的過得好,為什麼還會病呢?
明明是個乖戾的人,跟那些溫暖正直的人在一起,收斂著會讓其他人排斥的東西,剛才站在那裡的小七哥哥,會不會覺得委屈?
“我這個人啊,好像一直都在接受彆人的給予……”越水七槻看著池非遲,雖然在笑,但眼裡卻浮上水霧,“在彆人需要的時候,我卻總是缺席。”
池非遲看著越水七槻眼裡的水霧,就像看到了當年那個哭紅了眼眶看著自己的小女孩。
隻是小女孩長大了,可憐兮兮的臉比夢裡看得更清晰,那雙有靈氣的眼睛也清晰地映著他的身影,多了些幼時沒有的沉痛,讓他想抬手摸摸越水七槻的頭發,以示安撫。
考慮到好些年沒見,池非遲還是沒抬手,輕聲提醒道,“都長大了,就彆像小時候那麼喜歡哭個沒完了。”
越水七槻呼吸一頓,怔怔看著池非遲,就連頭發被風吹得一下下掃到臉上、也忘了抬手攏一下。
“越……”灰原哀拿著手機過來,發現兩人站在甲板昏暗處對視,愣了愣,在池非遲看過來之前,快速退到船艙裡,“打擾了。”
越水七槻回頭看時,發現灰原哀早就沒了身影,不由輕聲失笑,抬頭看了看池非遲,又很快低下頭去,掩飾自己忍不住上揚的嘴角,輕聲問道,“你平時對妹妹是不是太嚴厲了?”
她是第一次發現,原來成年之後也可以像小孩子得到最想要的東西,心裡的喜悅滿到可以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