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車在街口分開,疾馳過街道,沿著不同的路往同一個方向駛去。
路上,池非遲坐在琴酒車後座,查看了克婁巴特拉的手機,“郵件全部刪除,有經紀人、公司管理、幾個商界政界人物的電話號碼,沒有儲存雅克-伯納德的聯係方式,UL聊天軟件裡有備注J的人,分類隻有這一個,很可能就是雅克-伯納德,不過聊天記錄被刪除了,找不出什麼信息。”
“那就不用管了,”琴酒道,“反正波本那家夥已經盯住了人!”
池非遲將手機格式化,戴上手套,拿出一張紙巾仔細擦著手機上留下的指紋,頭也不抬地問道,“你打算一起解決了?”
“他們的價值已經耗儘了,再留下去也是個大麻煩,”琴酒目光陰沉,“你聯係倉橋,讓他把人都帶過去,除了他之外的七個人都解決掉!我會讓安部那家夥找好不在場證明的證人。”
黑色保時捷356A路過大橋,一個橙色手機和取出的電話卡從後座車窗被丟了出去,飛出護欄,‘撲通’一聲落進河水中。
後座,池非遲重新將車窗升起來,拿出手機給倉橋建一打電話。
魚已經上鉤,那麼魚餌也就沒用了。
如果同一家公司的八個建築者同時被謀殺,可能就會讓那個建築公司的老板被警方調查,為了保住那個黑心老板,行動本不該這麼簡單粗暴,但現在克婁巴特拉死了、船戶在跟克婁巴特拉的緋聞對象見麵,那麼,就可以將那些人叫過去一起處理。
最好的方法是爆炸。
這樣一來,就會給外界造成一種錯覺:這是有人怨恨克婁巴特拉和她的緋聞對象,所以才會在一夜之間,先是暗殺克婁巴特拉,又用炸彈炸死雅克-伯納德,而除了倉橋之外的其他七個人隻是跟雅克-伯納德認識、剛好一起在居酒屋小聚而被波及的倒黴蛋。
既能一次性處理乾淨,又能遮掩組織的存在和真正目的。
至於那個黑心老板安部……
琴酒能提醒對方找好不在場證明就不容易了,如果這都還被警方追著調查,那估計又是被滅口的命運。
……
淩晨1:06,文京區禦町。
警車、救護車、消防車彙聚在一家燃著大火的居酒屋前。
聞訊趕來的記者站在滾滾煙塵中,對著攝像機鏡頭報道十多分鐘前的大爆炸。
“……根據我們了解,這次爆炸中,隻有帶客人去洗手間的居酒屋老板和那位客人逃過一劫,目前還不確定具體的傷亡人數,爆炸原因也還在調查中……”
救護車上,倉橋建一靜靜躺在擔架上,聽著救護車關上車門、鳴笛離開,閉了閉眼。
一個小時前,他接到了那個聲音嘶啞難聽的男人的電話,讓他隨便找個理由,將相處了四年的同伴騙到這家居酒屋,居酒屋裡有組織布置的炸彈,讓他在0點50分前離開。
他照做了。
他和那七個人隻是因為利益勾結在一起,遠不如他的女兒重要。
事實上,就算現在人死了,他也沒有多難過,隻是心裡一陣陣發寒。
以前雖然知道這個組織在修建違法建築,違法聚攏資金,也知道有的人身負命案,但他們總想著富貴險中求,在一次次金錢的衝擊下,慢慢就不放在心上了。
這次是他們第一次參與進來,他成了幫凶,其他七個人連同那個跟船戶坐在一起的外國男人成了受害者。
一想到這些,他的心情還是難以平複。
一時間,想起他和其他六個人進門時,看到和一個外國男人坐在一起的船戶臉色有點難看,他還笑著打招呼說好巧,而那張張麵孔一瞬間在爆炸中湮滅……
一時間,又想起他接到電話時,問對方他一個人偷溜該怎麼洗清嫌疑,對方那嘶啞聲音依舊沉靜得發冷,隻說了一句‘那是你的事’。
他隻能找理由暫時離開,還不敢走太遠,無論輕重,他都要受一點傷。
帶上居酒屋的老板,算是他為自己女兒祈福,積一點德。
他能感覺到,組織像是一處暗藏著危險的漆黑沼澤,他之前隻是在邊緣行走,鞋底沾了汙泥卻不算多,但這一次過後,他已經踏進了沼澤,讓他難受的是,他的女兒也被拉下來了。
拉克說,他的女兒加入了組織。
剛才他看到警察,有無數次想向警方求助,至少要讓警方把他女兒拉出來,但他不敢,他這幾天向熊本認識的人偷偷打探過,他女兒離家出走了,至今下落不明,應該是在那些人手裡。
“先生?這位先生?”
耳邊,年輕醫生的呼喊讓倉橋建一回神。
“你手臂上的燒傷和臉上的擦傷,我已經幫你處理好了,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比如頭暈,惡心之類的。”
“沒有。”倉橋建一應了一聲,低頭看清理、包紮好的手臂,不知是他走神走得太過,還是這個醫生手法太好,他剛才居然沒感覺疼。
“那就好,不過到醫院之後,還是要做一個全麵的檢查……”年輕醫生的臉龐有些肉肉的,一笑看起來很和氣,見沒有其他人注意到,湊到倉橋建一耳邊,壓低聲音道,“我轉告拉克的話:你很聰明,這幾天好好養傷,等風頭過去,會讓你跟你的女兒見一麵,之後你就到美國去,希望你能一直聰明下去。”
倉橋建一臉色僵了僵,心裡的寒意更甚,默默點了點頭。
這是警告,警告他不要試圖跟警方透漏什麼!
他沒想到,連趕過來的救護車裡都有那些人的人,要是他剛才去接觸警方,那等待他的結果恐怕不會好。
……
禦町另一處僻靜街道上,兩輛車停在路邊。
保時捷後座,池非遲看著手機上收到的郵件,“倉橋沒有接觸警察。”
伏特加笑了笑,“這家夥倒是不算太笨!”
後方,庫拉索下了車,走到車旁,敲了敲車窗,嘴角帶著一抹沒什麼溫度的笑,“朗姆讓我撤,我先走了。”
說完,就轉身進了旁邊巷子。
池非遲看了一眼,收回視線。
庫拉索曾發現過她不該知道的事,差點被處決掉,被朗姆保下後培養成了心腹,算是曆經大落大起的人,而且本身的傲氣和危險性也絕不比其他核心成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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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織的核心成員好像都有一個毛病——彆跟我談做朋友,我們隻談任務。
大家都這樣,也就沒有誰不合群,也沒有誰會關注其他人合不合群,隻看自己看得順不順眼。
在沒有接觸少年偵探團之前,庫拉索可沒那麼好相處,或者說,要是庫拉索那時候沒有失去記憶,也不會跟一群小鬼玩,這也是個心冷慢熱、滿心警惕的人。
水無憐奈也下了車,走到保時捷旁,轉頭看了看沒了人影的巷子,語氣輕鬆地問道,“我們呢?琴酒?也該撤了吧?”
琴酒剛想說話,看到街口走來的人影,目光頓了頓,嘴角揚起冷冽的笑,“波本來了!”
走來的人一身黑衣,看身形就能看出是男性,連身帽加鴨舌帽幾乎將臉擋了個嚴實,隻露出些許金發和顯著黑色皮膚的尖削下巴。
池非遲看到膚色、發色、身形就猜到了來人是安室小臥底,嘶啞聲音問道,“波本?”
非赤藏在衣服下,忍住冒頭打招呼的衝動。
不容易啊,總算在行動的時候跟安室透碰上了。
“多少有點意外吧?”琴酒轉頭看池非遲,聲音壓得很低,低到站在車旁的水無憐奈也沒怎麼聽清。
據他所知,波本以前為了調查七月,混進過寵物醫院,正好成了拉克的助理。
不過拉克之前剛接觸組織,可不知道自己曾經的助理就是組織裡的搜查高手波本,而拉克的真實身份需要隱瞞,波本至今也不知道拉克是他那段短暫時期的顧問。
“還好。”池非遲語氣沒什麼波動。
可以慶幸自己一向平靜臉,看到安室透的時候,也不用故意演出‘我內心很驚訝、但我要很快壓下驚訝反應’的表情和反應來。
琴酒確實沒指望從池非遲神色上看出什麼來,轉頭看向車窗外。
安室透走到車前,沒有離得太近,也沒有打招呼,停下腳步後,保持著距離,語氣略帶戲謔,“我剛才去那個法語老師的住處看了一下,那家夥應該跟DGSE有聯係,看樣子聯係已經存在了好幾年,不過住處隻有一個可以證明他身份的手冊,信件和其他材料應該被銷毀,我已經把他家裡跟DGSE有關的東西帶走了,警方查不到他的異常,如果有什麼發現的話,我會再告訴你們的。”
池非遲垂了垂眸,DGSE,也就是法國對外安全總局的簡稱……
琴酒冷哼一聲,“你的速度還真夠快的!”
波本的能力不可否認,要不是這家夥發現了雅克-伯納德這個關鍵,克婁巴特拉恐怕到死也不會吐露什麼,他們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哪方人把手伸到了組織。
而且波本已經去搜查過,確認了雅克-伯納德的身份,還帶走了一些東西,否則日本公安大概會牽扯進來,盯著雅克-伯納德查,就算查不出什麼來,隨便乾擾到組織行動也會惹人心煩。
不過人已經死了,盯著組織的勢力又不止一個兩個,弄清楚克婁巴特拉把情報抖給哪一方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他還是老觀點,神秘主義者都有毛病。
如果不是波本這次把雅克-伯納德間接害死,不像是同夥能做出來的事,而且及時過去清理掉一些痕跡算是幫了忙,就波本自己跑去雅克-伯納德家裡找東西這一點,他就有必要懷疑波本也是DGSE的人,過去是在清理跟同夥的聯係、清理DGSE的重要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