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塞城池。

李雲青站立一旁，姬氏五祖看著躺倒在地上的屍體。

抬手攝了那一柄木劍在手中。

木劍已經很古舊，是整體上的古老，沒有什麼靈韻，也不銳利。

但是就這一把木劍，正麵洞穿了連他的槍鋒都無法擊殺的神魔，他來到這裡的時候，神魔仰麵倒在地上，臉上的神色猙獰，仿佛遇到了某種不敢置信的畫麵，氣息已絕。

從這殘留下來的畫麵推斷，當時發生的事情，恐怕是這神魔逃遁的時候，遇到了某個熟悉的人或者事物，而且那人和他顯然是敵對方，神魔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對方，臉上才會有這種驚愕猙獰的表情。

然後轉瞬被殺，這神色就凝固在臉上。

“被一劍釘殺了嗎？”

“用這樣一把普通的木劍？可怕的實力……”

姬武握著劍，歎息一聲，從眼前這神魔的屍體當中，沒有找到記載中凝聚神魔力量的存在，也不知道是被殺死神魔之人帶走，還是說重新遁走，潛藏在了某個地方，等待萬年後再度出現，若是後者，雖然震撼，卻也不是沒有過，他自忖自己巔峰時候也能做到。

可若是前者……

他沉思許久，抬頭注意到旁邊李雲青的神色，道：

“怎麼了？雲青……”

“你是不是想到什麼？”

李雲青遲疑了下，道：“弟子好像知道這柄木劍的主人可能是誰……畢竟，曾經在這裡出現過，又有能力擊斃這神魔的，可能隻有那一位了吧。”

“哦？是你曾經說過的那位太乙真人？”

李雲青點了點頭。

他也是在姬武拔出這劍，感覺到劍上氣息才有了這個念頭。

姬武皺眉，沉吟了下，道一句回去細說，李雲青應是，當下將那神魔之軀抓在手中，回到了李府，先是用重重的禁製陣法將這神魔的軀體鎮封住，然後去了密室，隻他兩人在內。李雲青整理了下思緒，將先前曾經得到過提點，以及那位太乙真人的事情都詳細地說了一遍。

這事情說起來很有些複雜，而玉符傳信以簡練為上，先前他向姬氏回報時候，隻是說了得到了古代洞府的功法玉簡，以及可能有神魔勢力潛藏在巨塞兩件事。

希望讓姬武前來巨塞，圍殺神魔。

而更詳細些的事情，譬如太乙真人來家中暫住了一月，則打算來了再細細地說，今日這神魔勢力已經除去，李雲青心裡鬆了口氣，將先前的事情，事無巨細儘數都說了。

姬武在一開始洞府出世還能夠鎮靜，等到說到有仙人講法，這事情早早已經傳到了元朔，雖然說比不得李雲青講述地真實精妙，但是至少也是知道，直到聽到了那猴子一句，但求長生，姬武身軀劇震，失神許久。

看著自己的手掌，歎一句，我輩修士當如是。

除去長生，皆非大道。

李雲青繼續講述下來，到他從洞府中搶奪出玉簡，這事情已經上報，姬武也知道，然後便是李雲青說自己似乎感覺到，那位講法的祖師曾經隔著萬古朝著他看了一眼，讓姬武神色沉凝下來。

最後講到回來了家中，便有那太乙真人前來。

說是和未出世的孩子有緣，呆了一月，最後更是收了孩子為徒，約定等到孩子出世的時候，要來收徒，在孩兒出師的時候，還會贈與一柄古代弑神兵，更說是物歸原主。

姬武眉頭皺起，同樣感覺到了這種在天機術上能夠被稱呼為可怖的巧合。

加上那隔了萬古的一眼，更是讓他也隱隱有種心驚肉跳之感。

李雲青起身退了出去，取來了古代玉簡，雙手呈上，姬武接過之後，神識掃過內裡的內容，看到了煉精化氣，三花聚頂以成就仙人的體係，他如此的境界，自然已經能夠感覺到，自己走錯了道路。

氣血強橫無比，但是對於神魂卻力有未逮。

戰力彪炳，但是壽元卻不長。

歎息一聲，摸索著這玉簡，心中有遺憾，這玉簡為何不早日出現？

現在要轉道重修，已經太難，太難。

摩挲時候，發現背後還有字，在手中轉過一看，卻見到上麵寫著天庭二字，旋即便是仙人之壽，可與天齊，跳出三界，不在五行，這短短四行十六個字描繪出的畫麵極儘遼遠，姬武心中更是悵惋，又見到下麵還有一行字，自語念出。

“玉虛宮太乙真人所傳煉氣術……”

“嗯？？”

“玉虛宮？！”

這個熟悉的名字讓姬武整個人都怔了一下，瞳孔微微收縮，猛地低頭盯著這一行字，尤其是在最前麵三個字，讓他心臟都重重跳動數次，腦海中想到那高深莫測的修士，自號為玉虛薑尚，姬武一點一點抬起頭來，看著前麵的李雲青，張了張嘴，道：

“太乙真人，是玉虛宮出身？！”

李雲青不明所以，點了點頭，道：“是……”

然後便看到前麵鎮定自若，一槍重創神魔的姬武一下子跳起來，喝道：“你何不早說！？如素在哪裡？我去看看她！帶我去！”老頭子沒了平時的和藹和戰鬥時候的淩厲霸道，而是有些焦急之感。

玉虛宮，又是玉虛宮……

他們還曾想過，玉虛宮是否隻剩下了薑尚一人。

可而今，第二個玉虛宮成員出現，而且同樣恐怖。

李雲青還有些不解，姬武隻一句當日一槍洞穿無儘星海，落在元朔旁邊，直接毀滅一座山脈的仙人，同樣是玉虛門人，便讓這位半步武仙人同樣頭皮發麻。

兩人匆匆去了姬如素所在的屋子裡。

姬如素擔憂丈夫，還未睡下，看到了姬武也來，連忙起身行禮。

姬武抬手讓她坐下，然後讓她伸出手來，也如當日趙離那樣，伸手搭在姬如素脈搏上，查到了胎兒那邊，感覺那胎兒分明已經成型，呼吸吐納，竟是一門了不得的功法，先天之氣，儘數納入身軀。

其手中托舉著一枚珠子。

那珠子緩緩旋轉，吸納天地元氣，人道氣運，然後再沒入胎兒身軀。

幾乎每一個呼吸，這孩子的根基就會變強一絲。

姬武呆滯了下，嘗試去接觸那珠子，感覺到其中蘊含恐怖的力量層次，其極限，甚至於還要在自己之上，浩瀚如淵海，狂暴如烈日，那孩子察覺到了窺探，睜開眼睛來，張開嘴，咿咿呀呀著微微晃動手掌。

再仔細一看，那孩子左手托舉著珠子。

右手抓著什麼，卻是一縷神魂，倒像是有誰來窺探，結果措手不及之下，被這孩子生生捏住了神魂，被珠子鎮壓，生生給坼裂了，在這母胎裡飄飄蕩蕩，姬武用自己的元氣小心翼翼地將這一縷神魂裹住，抓了出來。

那胎兒似乎察覺到了相同的血脈聯係，沒有掙紮反抗，任由姬武的行動，又閉著眼睛睡著，姬武將手抬起，睜開眼來，臉上帶著止不住的笑意，看著那邊的李雲青和姬如素，將手中那一縷雜質的神魂捏碎了，讚歎道：

“這孩兒，神勇！”

“這個是萬神殿修士的神魂，那幫神魔果然對他有貪念，有修士用神魂法術來窺探，卻給這小家夥捏碎了一縷神魂，恐怕被神魂反噬，半死不活了。”

姬如素和李雲青聞言又驚又喜。

姬武撫須又道：“老夫方才看了，他竟在此時就能夠修行。”

“其手中托著一枚珠子，那珠子裡應該是他原本的法寶，裡麵的氣息還要在老夫之上，毫無疑問，這孩子，乃是天上仙人轉世而來，是玉虛門人，那太乙真人，恐怕真是古代仙人，是這孩子的老師。”

“是來尋找自己的徒弟了。”

李雲青和姬如素對視一眼，心裡徹底放心下來。

他們讓姬如素先休息，李雲青和姬武走出，行在小路上，走了片刻，李雲青輕聲問道：“老師您知道這玉虛宮嗎？”姬武微微沉吟，道：

“算是知道一些，但不多，不夠至少有幾點可以確認的，其一，便是這玉虛宮，必然是遠古之前的大勢力，而且極為強大，門中有許多修為強大的仙人。”

“其二，殺死那神魔的，很大可能是那位太乙真人。”

“而從那神魔死不瞑目來看，他無疑是認得太乙真人，而且痛恨恐懼。”

“所以，據老夫推測，這玉虛宮，恐怕是遠古之前，和萬神殿，和先天神魔對抗的人族勢力，其中的頂尖修士甚至掌握有徹底擊殺神魔的力量，遠古大兵災神魔襲來，他們應該是和神魔抗衡到了最後，將神魔都封印，擊殺，自己卻也受到了巨大的損失，不得不遠遁世外。”

“數萬年來，聲名不顯。”

“而今神魔現世，隱於世外的玉虛宮也重現人間。”

“你那孩兒，恐怕曾是古代與神魔戰死的戰仙，應運而生，轉世人間，正是為了對抗這天地大劫，他的老師便來給他護法，還未曾出生，就開始修行前世的神功，更有法寶隨身。”

“既然是弑神兵，那麼過去自然殺戮神魔。”

姬武所知甚廣，曾經闖蕩過許多地方，那些遠古秘聞，很少有人比他知道的更多，經驗又多，根據已經知道的些許消息，和古代秘聞，講述的猜測真實可靠，內容詳實，且和曆史相互聯係。

李雲青微微頷首，對於姬武所說深信不疑，喃喃自語：

“原來如此。”

姬武又道：“此事重大，你們二人對外便說，孩兒流產。”

“如素這段時間不要出現，我等五人，會每三月輪換，在此處閉關。護持著哪吒出生，古代弑神兵。火尖槍，既然哪吒前世用槍，今生雖然忘卻了記憶，但是用槍的本能還在，在那仙人到來之前，老夫會親自教導他槍法。”

“辛兒用的是長鉞，你又使的刀劍。”

“老夫還以為這一身槍法要帶到地裡去，有這個孩子，應該能夠繼承我的槍法了。”

李雲青知道姬武必中必破的槍術，心中大喜，向老者行禮。

可狂喜過後，麵色卻有微微一僵。

他的一身武仙功法學自於姬武，可若他兒子也隨老者練槍。

這輩分不是亂了？

姬武人老成精，一眼看出弟子的想法，無奈笑道：

“無妨，如素算是我玄孫輩，你們的兒子也有我姬氏的血脈，長輩教導孩子槍術，哪裡還需要拜師？”

“既然是自家孩子，這一身所學，他能學多少，便任由他拿去。”

“我隻擔心他拿的不夠多。”

李雲青遠去。

老人獨自看著天上的圓月，恍惚了下，自得到神魔複蘇以來緊繃的心也稍微鬆緩了些。

人族的先輩，曾經和那些天地所生之物拚殺。

將其擊敗，封印，斬戮的勢力，回來了。

……………………

而在此刻，萬神殿同時察覺到有一尊先天神魔徹底隕落。

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麵，一口氣失去了兩個先天神魔，而且是徹底失去了聯係，這對於萬神殿而言也是不小的衝擊，尤其是其中還有一個是處於萬神殿頂尖層次的戰力，是屬於能夠輕易覆滅小世界的水準。

那幾乎算是頭頂一悶棍。

負責此事的那位先天神幾乎暴走。

立刻開啟大陣，要去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們所用的天機術和人族卜算，妖族龜甲都截然不同，巨大的陣法引動了古代的陣器，進行還原發生的事情，那神魔心中暴躁，見到人族修士動作遲緩猶疑，直接將其撤下，自己踏足於陣法當中，主動去尋殺死那兩尊神魔的凶手。

趙某人幾乎是立刻察覺到了針對於自己的天機測算。

而且來勢洶洶，顯然施術者的水準極為高明。

位格之高，和他憑借權柄時候相差仿佛，而且有某種相似感，應當是來自於先天神魔，似乎用了某些手段強化天機測算的能力，看來是下了血本，趙離微微皺眉，雖然無法徹底規避這一次測算，但是他倒是可以轉移。

嗯，先天神魔的話……

趙離打了個響指，將那一道天機轉移到另外的位置上。

萬神殿古代陣法上，先天神魔察覺到了目標，心中大喜，這種陣法的天機術並非是測算，而是替換，付出類似於古代獻祭一樣的代價，來換出想要知道的消息。

古陣法當中準備的靈材開始劇烈地燃燒，消耗。

在陣法中心光芒亮起，顯化出一個人形，操控陣法的先天神魔便要瞪大了眼睛，看清楚究竟是誰殺害了兩尊神魔，陣法漸漸清晰，那是一個穿著古樸衣服的老者，身上的氣息蒼古，仿佛正在呢喃，察覺到氣息，抬起頭來。

臉上滿是皺紋，白發蒼蒼。

雙目茫然，眼中更是一片渾濁的慘白。

複蘇的先天神魔瞳孔驟然收縮，駭然失聲：

“是你！！！”

“你不可能還活著！”

那老者抬起頭，仿佛是察覺到了這神魔，麵容陡然變得猙獰而瘋狂，猛地踏前一步。

怒喝出聲：“神魔！”

狂暴的煞氣，裹挾著足以扭曲環境的恨意，清晰無比地撲麵襲來！

再度踏前一步。

“死！”

先天神魔怒喝：

“死的應該是你！”

“這一次那一千二百修士隻剩下你一人，看還能如何！”

抬手出招，龐大的氣息湧動著化作了天機奇術類的攻勢，循著氣數和因果，殺向敵人。

陣法之中的畫麵湮滅消失，連這一方所在都被擊潰，粉碎，消散，大地晃動。

所有的萬神殿修士都被駭住，戰戰兢兢，不敢多說，低下頭來。

那神魔的呼吸微微急促，咬牙。

怎麼可能，他不敢相信，這一次才蘇醒了百年，四萬多年前和自己同歸於儘的那支人族精銳之一就出現在了眼前，立刻下令，去調來了情報，排在第一的便是巨塞城池附近，遠古洞府重現人間，其中有一個老人，灰衣，斷足，不似是此世中人。

神魔手掌顫抖了下。

而在這個時候，趙離在白色空間當中，右手握著畫卷，雙眸呈現出暗金之色，眼前所見到的，是因為那神魔的反擊，還有萬神殿陣法而變得混亂的天機亂流，那股陣法獻祭得來的力量流轉，想要回到陣法。

趙離抬手如劍切斷天機亂流，將那神魔打出的力量，包括古陣法都截斷。

甚至於循著天機術聯係，隱隱把握到了那一座古代陣法。

既然主動送貨上門，就不客氣了。

趙離嘩一下展開了畫卷，平淡道：

“推演，八九玄功。”

“第二重……”

畫卷光芒流轉，直接撕扯吸收，循著天機聯絡，將那一座古代大陣上的靈材全部抽乾。

在那裡的神魔看著情報記錄，察覺不對，抬起頭，看到巨大陣法驟然失去了光芒。

看著陣法上的靈材層層得潰散，化作了灰塵飛散而去，一片廢墟裡，唯獨那老者畫麵卻突然浮現，雙目瘋狂而猙獰，冰冷地注視著自己，而在老者背後，隱隱站立著身披銀甲，手持長槍的將領，氣勢淩冽，有當初那支精銳散發的人道氣機。

最後整個陣法上布置的靈材儘數化作齏粉，畫麵也散去。

陣法重新暗淡下去，想要再度激發需要數量龐大的材料獻祭。

萬神殿修士皆不敢說話。

過去了許久，那神魔閉了閉眼，嗓音木然，道：

“傳訊給其餘成員……”

有修士連忙拜下，那神魔沉默了下，道：

“我等的對手，宿敵，那些瘋狂的遠古修士。”

“人族最前的鋒矢，最後的屏障。”

“他們也回來了……”

PS:今日第一更……

昨天喝了點酒，回去很早就躺屍了，感覺趁這個機會調整穩定作息應該不錯。

今日第一更，五千兩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