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正猛地睜開眼睛,即便已是不需要呼吸的命魂之軀,仍舊本能劇烈喘息著,瞳孔快速收縮,麵色煞白一片,殘留本能的恐懼,腦海中那一個念頭縈繞不休。
剛剛,剛剛發生了什麼?
他抬起頭,看到前麵紅衣的判官收回劍。
和自己的長劍風格一樣的兵器緩緩地收回了劍鞘,發出錚的輕響。
鐘正霍然明白發生了什麼。
麵色蒼白。
然後是極為強烈的不甘在內心浮現——
他被過去的自己,於同等境界下,一擊擊潰!
鐘正嘴唇顫抖了下。
“連一招都沒有能擋住……”
趙離操控判官緩緩回身走到了原本的位置站定,右手扶劍,開口時,嗓音低沉漠然,道:
“還不夠。”
鐘正握緊了手,他在酆都堅守時磨礪出的堅韌心性支撐著他,還沒有開口詢問如何變得更強,眼前的風景突然發生了劇烈的變化,那紅衣判官猛然朝著遠處退去,不,是自己正在遠離。
鐘正瞬間反應過來。
周圍的風景,還有那一條蜿蜒的河流,開滿了紅色彼岸花的道路遠去。
等到鐘正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已經是一片荒苦之地,他抬起頭,看到周圍一片黑暗,是遼闊無邊的曠野,天空低垂,不見星月,四野之下,有著幽綠色的光芒在浮動著,那是安靜燃燒著的火焰。
“這,這裡是哪裡?”
鐘正下意識握緊了兵器,他保持著自己的鎮定,未曾因為這種變化而驚慌失措,左右尋找,發現在不遠處有一麵石碑,上麵寫著自己能夠辨認的文字,他伸出手,撫摸上麵仿佛已經經過悠久歲月的碑文,心中自語。
“此處是冥界偏離黃泉路的地方。”
“道路上遊蕩著逃離黃泉路的遊魂。”
“為罰惡司判官捉拿。”
鐘正沉默,心中明白了,自己出現在這裡,雖然不知道其理由,但是石碑已經寫明了接下來應該要做的事情,他深深吸了口氣,將那種仿佛毒蛇一樣的不甘心埋在心裡麵。
握緊了長劍。
一步步走到荒僻的原野。
遠遠看到了一個正在遊蕩著的孤魂野鬼,大半身軀都已經化作了霧氣一樣的存在,露出了白色的脊椎骨,整體泛起藍色的微光,一隻手握著兵器,在四下遊蕩。
鐘正咬緊牙關,克製住那種細微的恐懼,以劍法上前廝殺。
一劍刺出,標準淩厲。
卻被那魂魄一個轉身,直接以手中彎刀格擋住。
鐘正愕然。
鬼魂張開嘴,無聲嘶吼,然後凶悍無比,朝著鐘正攻擊過來。
鐘正連連出劍,未能得勝,刀劍相撞,發出錚錚不絕的鐵聲,他竟然被被那雖然沒有什麼章法,卻足夠凶悍的刀法逼地連連後退,身上多處負傷,在即將被那彎刀撕扯下頭顱的時候,一咬牙,腳下向前進步。
手腕一動,長劍錚錚鳴嘯。
一劍起手式。
鬼魂被打得架勢一散。
同時,鐘正收劍,左手張開向前伸出,扔出一麵法力構成的黑色令牌。
一式兩招,鬼魂被打擊地嘶吼,抵抗力明顯減弱。
鐘正手中劍在這個時候再度刺出。
一劍刺入其眉心,猛地一攪。
鬼魂嘶吼著,消散化去,變成了一團陰氣。
看到鬼魂消散,鐘正緊繃的精神鬆緩下來,覺得自己有略微脫力的感覺,呼吸稍微急促,同時心中也有欣喜——雖然比不上判官那麼淩厲難測,雖然還很稚嫩,可他剛剛終於成功地用出了那‘殺死’自己的一招。
心中莫名有一種成長的喜悅。
休息了一會兒,俯身將那團陰氣撿起來,然後繼續往前。
在距離這裡不遠處,在鐘正看不到的地方,趙離摸了摸下巴,眼底有詫異之色:“這麼快就學會了實戰的招式,天賦真的很強,心性也不錯。”
鐘正此刻麵對的一切自然是他的手筆。
趙離按照過去所知道的硬核類遊戲的設計思路風格,將其徹底延續下來,不過這裡,就得要‘玩家’親身上陣,在前麵的道路上,還有著許多的敵人,每一個敵人,都具備有趙離得到的某一門兵器法門路數。
絕不是簡單的小怪。
都具備有相當的戰鬥本能和經驗。
甚至於有些是趙離曾經擊敗的對手,是趙離和人間司高手切磋的記憶。
他們的經驗被調整壓製,實力被克製,不是全盛,卻仍舊淩駕於鐘正之上。
按照白色畫卷的計算,鐘正需要將劍法和神通的掌握不斷提高,才能夠往前走,否則就會被這些小怪直接清理回家,當然,為了讓鐘正心中不斷有著成就感,有往前探索的欲望,趙離在每一個難以擊潰的敵人之間,安插了許多實力比鐘正要弱小三成的對手。
這就是受苦類硬核遊戲的精髓之一。
這種設計,讓鐘正能夠在不斷碰壁的時候,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成長,保證能夠有繼續挑戰更強大boss的渴望,而一旦費勁了千辛萬苦,擊潰了先前無法打敗的高手,站在那boss的屍體上,就會有極強的成就感。
然後升起一種,繼續挑戰更為強大的boss的渴望。
這種渴望會支撐著鐘正不斷受苦,卻不會放棄。
而在這個世界,那就會讓鐘正不斷磨礪自身的劍術和神通。
趙離看到了鐘正此刻麵對上了自己在鐵西部時的那個名為南宮的武士,對方的刀法頗為沉重,將鐘正打得連連後退,劍法不成模樣,因為趙離設計的對手,都具備某種引導性,引導鐘正去主動學習,去思考劍法和神通的運用,而不是一擊必殺。
所以此刻,鐘正雖然狼狽不堪,卻仍舊能夠防守。
刀劍碰撞,發出錚錚錚的鐵聲,不絕於耳。
趙離心思安定下來,在另外一側,顯化出白色空間,隔絕聲音和畫麵,將貪狼和姬辛等喚上來,為其準備對手,而他自己則是利用白色空間的具現能力,具現出了和自己掌握相同劍術的對手,以此來磨礪自身的戰鬥能力。
這一日,鐘正已經能夠嫻熟掌握判官擊殺他所用的招式組合。
但是即便如此,也隻是走到了第二關,就再無法存進。
不斷向前,不斷被擊敗。
然後重新複蘇在了那一麵石碑那裡。
然後咬著牙,重新踏上道路,在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那些已經被自己擊敗的敵人,竟又重新出現在了原本的位置,隻能再度出手,嘗試將它們擊敗,而在這個過程中,鐘正清晰無比地感覺到了自身的成長。
錚錚的鐵聲之中。
漸漸的,鐘正的劍術舍棄了多餘的招式,越發淩厲森寒。
神通施展速度也更為熟悉。
戰場和殺戮,永遠是武者修士成長最快的地方。
到了最後,他麵對第一個曾經將他逼迫地狼狽不堪的遊魂,已經能夠做到一擊必殺。
鐘正甩手扔出一塊石頭,輕響聲音吸引了那遊魂的注意。
遊魂下意識往那個方向飄去。
而在這個時候,鐘正猛然從背後猛然暴起,以一劍貫穿那遊魂的魂體。
九鳳劍劍身發出嘶嘶的響聲。
鐘正在空中,左手直接抓住了那遊魂的脖子,強行將自身法力以罰惡令的方式打入其體內,伴隨著痛苦嘶吼,遊魂倒下,鐘正一膝頂在那遊魂脊椎骨的位置,將其壓製住,然後一劍將其魂體撕扯開來。
突襲,強殺,梟首,一氣嗬成。
然後回氣吐息,撿起留在原地的遊魂火焰,繼續往前。
擊敗幾個敵人之後,被鐵西部的南宮送回石碑。
一連十數日。
鐘正幾乎陷入瘋魔了一般,他白日則將那秘籍中,要求傳授給命魂的基礎法門教導給那些命魂,讓他們能夠自己稍微修行,能強化穩定自己的存在,而自己則是修行劍法,琢磨神通的修行,吐納洞穴中的陰氣,去提升自己的修為。
那些獸王能夠感覺到,偶爾在穿紅衣的鐘正周圍,有如同浪潮一樣的氣息,涼涼的有些不舒服,而眾多命魂則感覺到,在這個範圍內,自己的意識變得更為清晰,修行也更快。
而到了晚上,鐘正則是回到輪回之地。
他現在已經知道了,那過去判官的倒影,就在這一條道路的最後。
心中憋著不甘的火焰,想要再度和‘自己’交手。
鐘正此刻已經將修為比起自己更強的方家執事擊潰了,經曆過漫長僅限的戰鬥,在外界,就相當於以氣脈境四重的水準,一對一,以重傷為代價,擊殺了氣脈七重的武者,依靠的正是戰鬥的直覺,劍法和神通的組合。
那兵器不斷碰撞,發出的錚錚鐵聲,如同夢魘一樣,每日每夜在他耳邊回蕩,讓他心中不斷思考,如何才能夠更進一步。
此刻他麵對著一開始攔得住自己的遊魂,已經能夠純粹以劍法擊殺。
不過,也曾因為輕敵而被某個遊魂給擊殺。
在他越發深入這一漫長戰鬥的時候,一個消息傳到了他的耳中。
“判官大人!”
“小書他們被,被那個洞穴裡的鬼修抓了。”
那個年輕人模樣的命魂聲音慌亂。
廣袤無邊的西越平洲,大片的麵積都是森林。
遮蔽陽光,聚集水氣地煞,其中不乏陰氣濃重之處。
此地盤踞的命魂鬼修,並不隻是他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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