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空間中,灰狼已經具現出來,踱步走到了趙離的身旁,看到了腳下的畫麵,先是嚇了一跳,然後用右爪輕輕觸碰地麵,又有了更大的興致,跳起來不斷踩在透明的畫麵上,尾巴快速甩動,叫道:
“這是什麼?!”
趙離緩聲道:“有人對姬辛用了入夢之術……”
灰狼狐疑:“入夢之術,要做什麼?”
“不知,不過原因的話,我大概是可以猜測出來,怎麼想都和今天的春獵有關係,姬辛的表現太過突出了,有人對他出手……”趙離閉了閉眼,他想到姬辛可能會引來嫉妒,但是卻沒有想到,作為一國的殿下,竟然會在這樣的大城中,被人暗算。
他沉默了下,說:“是我想錯了。”
“王室的暗中爭鬥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嚴酷直接的多。”
“姬辛隻是才露出鋒芒,還遠遠算不上羽翼豐滿,就有人開始暗中對他動手,那等到他真的走到台前,又會遇到多少的危險?”
灰狼露出獠牙,躍躍欲試,喉嚨裡發出了威脅的低吼:
“那要怎麼做?”
趙離看著夢中畫麵,伸手放到了畫卷上。
經過了今日的異變,畫卷和他的聯係已經被進一步地加強,若是其他時候,他大概也會自嘲吐槽自己,說這樣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現在卻再沒有類似的閒情逸致。
閉上眼睛,心神瞬間和畫卷融合為一。
感知因而擴大,如同細膩的流水,朝著前麵蔓延。順著和姬辛之間雖然細微,卻足夠堅韌的聯係,他雖然閉著眼睛,卻‘看到’了姬辛夢境中的一切,看到了遊動著的透明遊魚,看到了一同怒放的寒梅與蘭花。
他隱隱有一種感覺,以此刻掌握的白色空間,可以將姬辛從他的夢境中,強行拉取過來,也可以反向操作,從白色空間中順著和姬辛的聯係,進入姬辛的夢中。
他心中做出推算,浮現出一個念頭,嘗試著這種轉移是否可以指定位置。
畫卷在一息之內給出了回應。
可。
…………………………
姬辛滿臉警惕地看著前麵身披黑色大氅的男人,他原本是打算早早入夢,將今日春獵的成果,以及那十一種神獸圖譜的分類都告訴仙長,為此甚至於連晚間修行都顧不上,可是卻未能如願。
一睜開眼睛,就是眼前這一幅有些奇異,有些熟悉的地方。
還有前麵詭異難測的對手。
姬辛下意識握緊了手中莫名浮現出的弓,渾身肌肉都繃緊,答道:
“討要東西嗎?”
“如果說是要我的性命,那麼現在還不能夠給你。”
穿著大氅的男人大笑出聲,笑聲讓周圍的一切事物都隱隱有些顫抖,仿佛無法容納這個男人,他搖了下頭,帶著笑意看著姬辛,道:
“果然,還是個孩子啊。”
“如果不是欠下了人情,我也不願意對你出手。”
“不過放心,我還不想要麵對姬氏的追殺,所以我不會殺你,殺了你,天乾國王室秘衛的追殺,是連半步踏足俗世外的高人都會覺得頭痛,我雖然自信,卻也不想要惹來這麼大的麻煩。”
“我隻是想要廢了你的天賦。”
姬辛感覺到了撲麵而來的煞氣,瞳孔收縮,猛地朝著後麵暴退,手中在出現在夢中之後,自然浮現出的龍梟弓猛地震顫嗡鳴,一道道箭矢如同流光一樣朝著大氅男子爆射過去。
一道嗡鳴響起。
赤色的流光化作線,將箭矢全部擋在了男子三尺之外。
男子負手而立,從容不迫,讚歎道:
“極強的射獵之術,不過最可怕的是那種經驗。”
“簡直像是傳說中你的先祖一樣,生而知之,我很好奇,你才十六歲,是從哪裡掌握了那麼多的經驗,就像是百戰精銳一樣。”
姬辛不答,隻是不斷閃避,不斷張弓強射。
最後一根箭矢射出,被流光從中間斬斷。
姬辛認識到這幾乎是在白白浪費精神,朝著後麵推避的,停下了射擊。
龍梟弓在他的手中消失不見。
男子身邊,赤色的流光也慢了下來,姬辛看到那是一柄極為纖長的長劍,上麵仿佛有著細密的鱗片在閃動著,緩緩浮在大氅男子身旁,他伸出手輕撫著這一柄劍,微笑道:
“這柄劍是用我一百年前褪下的龍鱗和獠牙練成的。”
“名為虯鱗牙。”
龍鱗,龍牙,百年,這些都指向了法寶這一個造物,姬辛沉默了下來,他道:“今日餘卿被周澤以有事相商的理由,邀請離開了彆院,是周澤要你來的嗎?”
大氅男子笑了一下,步步上前,從容道:
“認為自己輸定了,所以打算問出些什麼嗎?”
“我說是他,你信嗎?”
“可我若說不是,你便放心了?”
“無論是否是他,就憑借著,在餘高被他邀請離開你身邊之後,你立刻受傷這一件事,姬君昊和內監司就不會放過他,不是嗎?”
姬辛道:“是為了針對周澤?”
男子悠然道:“是嗎?”
“可是你的天賦,也必然會被我斬成庸人之姿。”
“你覺得我是針對誰?又是為了誰?”
他握住了虯麟牙的劍柄,劍身上有流動的靈光,感慨道:“姬辛啊,你很可惜,生長在了帝王的家中,我曾經見識過的,王城那個地方,是一天不發生暗算和謀劃就會令人覺得乾淨地簡直乏味的泥沼啊……”
“割鹿城要乾淨很多。”
“這一次,徹底變成平庸之輩吧。”
就在這個時候,姬辛眼底亮起流光,突然暴起,用一個不可能的姿勢,避開了下劈的長劍,身子一錯,出現在了男子的身側。
麵容之上,有猛虎氣魄。
啪!
他的右腳重重踏在地麵上,怒喝聲中,肩膀攜帶著龐大的力量,撞擊向男子,雙目中燃燒著明亮的光,但是這樣這足以將同輩生生擊殺的招式,被輕描淡寫地避開,姬辛卻仿佛早已經預料到攻擊不會奏效。
他手中突然又多出了一柄猙獰的巨斧。
他猛然擰腰,戰斧撕扯空間,發出了令人頭皮發麻的銳利聲響。
借以剛剛鐵山靠積蓄的力量,帶動了戰斧,匹練般的寒芒,帶著決然,霸道,帶著無匹的殺氣和堪稱實質化的猙獰暴虐,徹底籠罩此處,原本算是安靜的地方,仿佛在一瞬間化作了你死我活的蠻橫角鬥場。
姬辛的身上洋溢著與他的身體徹底不符的強大壓迫力。
大氅男子無法再從容避開斧刃的攻擊,自會能夠伸出手,主動砸出一拳。
姬辛手中的兵器被直接擊潰,麵色煞白,踉蹌後退。
男子看著自己破碎紛飛的袖口,眼底撥動了下,平淡道:
“射獵,拳法,兵刃,和傳聞中的一樣,真是不知道是誰教的你,這違反了我那位雇主他們當年的約定,我不會殺你,因為你是姬氏的子孫,但是那個違反命令,傳你法門的人,會被殺,會用七陰獄火灼燒。”
“他的魂魄會被打碎,那火就會直接鑽進命魂,直接把他的命魂燒成灰燼,叫他的天地二魂升上天去,七魄跌墜地裡,被酆的陰差鬼卒勾走,背著燒到鼎沸的鐵汁,一步一步爬酆幾乎緊接蒼天的祭台。”
“一千年,兩千年不停下來,那是九黎和周最殘忍的刑罰。”
“你可以告訴我,是誰教的你嗎?”
姬辛咬著牙不說話,像是被激怒的幼獸一樣死死瞪著他。
男子搖了搖頭,道:“姬氏的人和傳聞中一樣倔強。”
“也罷,我如約廢了你之後,從你的魂魄中自己看也是一樣的,看好了,姬辛,這便是我的法寶,以你的境界,倒在我的劍下,也不算是辱沒了你。”
“起!”
他隨手一拋,那柄虯麟牙隨風便長,從一把小劍變成了三尺大小。
然後清越長鳴,裹挾了流光射向姬辛。
姬辛咬著牙,手持兵器,刃口挾持在後,渾身氣力凝聚,似乎還打算做最後一搏,這一個動作在男子的眼底無疑是不自量力,令他臉上浮現出了輕蔑之色,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掌從旁邊伸出,然後輕描淡寫抓向虯龍劍。
早已經緊緊盯著出手時機,此刻出現在姬辛身邊的趙離心中默默念出四個字——
五色神光。
削鐵如泥的虯龍劍被他握在手中。
五指握合。
劍身之上,溫養超過七十年時間的靈性,寸寸碎裂,歸於凡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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