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伏威和何潘仁的計劃當中,原本是何潘仁率領三萬大軍到魏軍大營之前向單雄信挑戰,等到兩軍戰事陷入僵持之際,杜伏威再從背後攻營,使魏軍陷入一片大亂,然後再利用騎兵之利衝陣。
但兩人沒有想到,就在他們算計單雄信的時候,單雄信也打算在今天將烏江楓葉穀之軍殲滅,把戰火推到曆陽縣,不放一兵一卒去支援淮南堯君素,以保證李密獲得絕對的勝利。所以他一次性動用了五萬大軍,隻留一萬士兵留守大營。
綦公順負責的大營東麵靠近長江,當天還沒亮時,單雄信率領五萬大軍已經出發,而在那時,杜伏威船隊已經在前方二十裡外的六合山山麓靠岸,軍隊正在下船。
這個消息令杜伏威大喜,何潘仁有備而來,處於進攻一方,哪怕迎頭碰到也不會吃大虧,根本不需要他去通知。於是他決定先破了魏軍大營,再從後麵去追打單雄信,這樣敵軍就陷入兩麵包抄的窘境,再加上大營失守的消息傳到魏軍之中,必將造成人心浮動,從而給予了他們殲滅單雄信的良機。
待到單雄信離開大營約有兩個時辰左右,當天色蒙蒙亮之時,率領休息充足的三萬大軍殺向了魏軍大營。
綦公順雖是一代反王,但本人並沒有多大的才能,之前之所以能夠在青州營造出浩大聲勢,完全是驍勇多謀的劉蘭成之功。李密為免兩人在一起,又在軍中形成一股不受控製的勢力,於是將劉蘭成帶到了身邊,而失去了劉蘭成的綦公順果真平庸之極。
綦公順胸無大誌,是一個小富則安的人,十分滿意於現在的榮華富貴生活,曾經的奮死之誌早被多年的安逸生活中磨滅得一乾二淨,。他對於單雄信所給予的守營任務不但沒有抵觸,反而樂意之極。
當亂哄哄的大營再次進入平靜之時,自以為安全的他便回去補覺了,正所謂上行下效,見到主將如此安逸,麾下將校自然也是紛紛仿效,安排好巡視之軍,也都回營睡覺去了。
但是綦公順為首的守營魏軍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主力離開不久,杜伏威的軍隊直插身後,對陷入一片死寂的魏軍大營發動了猛烈進攻。
這一萬守軍為了出征大軍忙碌、準備,可謂是一宿未睡,他們一個個都疲勞不堪,倒頭便睡。杜伏威攻營之時,正好是他們睡得正香之時。
杜伏威之軍得到充分休息,他們士氣正旺,又占有人數和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優勢,很快就把這一萬大軍殲滅乾淨。
當單雄信率領三萬大軍趕來時,戰役早就已經結束了,杜伏威的軍隊早就已經撤走,呈現在單雄信眼前的是滿地死傷士兵,受傷士兵的痛苦呻吟聲此起彼伏,鮮血染紅了大地,輜重已被焚毀,整個大營濃煙滾滾、火光熊熊。
單雄信恨得牙齒咯咯直響,他猛地將長槊插在土中,破口大罵:“杜伏威,你不得好死!”
憤怒歸憤怒,恨歸恨。
但單雄信心知自己已經失敗了,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儘快撤回全椒縣,否則的話必將陷入全軍覆沒的危險。當下一麵救治傷員,一麵派人打探劉黑闥的消息。
很快就得到了劉黑闥全軍覆沒、何潘仁率軍來攻的消息,眼見大軍人心惶惶、疲憊不堪,隻得率領士兵撤往全椒方向。
然而單雄信想走,杜伏威卻是不乾了。
他早就料到單雄信一旦回到火光衝天的大營,必將撤離,所以早就在前方埋伏,當單雄信進入埋伏圈之時,揮師猛攻,將單雄信之軍殺得潰敗如山倒。
單雄信退到全椒縣時,戰後一清點,去時六萬大軍,但如今,成功脫困的士兵隻有區區一萬之多。他知道損失掉的士兵一部分被隋軍所殺,一部分被俘虜,但更多兵士是逃入了荒野,當起了逃兵。這樣的戰績若是傳了出去,他這所謂的大魏第一將也將成為一個笑柄。
最重要的是,杜伏威已經和何潘仁兵臨城下,容不得單雄信有絲毫喘息之機,心中除了苦澀,除了儘快部署士兵防禦,再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將杜伏威軍團牽製在全椒城下,希望李密儘快殲滅堯君素,在占領淮南、廬江、曆陽之前,分出一部分軍隊支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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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到三月,不管天下何處,都處於姹紫嫣紅、春意盎然的陽春時節。淮南郡也進入了生機勃勃的時刻,淮南郡位於淮水南岸,淮水中上遊河段。
淮南郡古稱九江,這裡開發曆史較早,為重要之地。夏、商時期屬荊、揚二州之域,春秋時屬吳之西境、楚之東境,因而有了“吳頭楚尾”之稱。它作為行政區劃最早出現在秦代,秦始皇劃天下為三十六郡便設有了九江郡,由於曆史變遷,此後又有淮南國、延平、柴桑、淮南郡等名稱。
大隋一統天下以後,經過幾百年混戰的天下出現241州、680郡,1524縣,其中一個郡一般隻轄一到三個縣,州、郡、縣三級行政區劃混亂到了極點,郡一級形同虛設。隋文帝麵對這種局麵,采納了民部尚書楊尚希提出的“存要去閒、並大去小”建議,將混亂的地方官製從三級精簡為兩級,一口氣撤銷了500多個郡,裁汰了大量冗官。
與那些被合並的州郡縣相比,淮南存在的問題是它的體量太大,它在全盛時轄境跨後世的河南、安徽、江西諸多地域,所以在撤銷、合並的時候,它遭到了閹割,至今隻有壽春、安豐、霍丘、長平四縣。
淮南郡除了從北部東流淮水,還有源自南方廬江郡,最終彙入淮水的沘水、肥水,這兩條河流,自南向北的把淮南郡分成三個部分,在境內還有人類曆史上最早的大型引水灌溉工程——芍陂。
隋開皇年間,長史趙軌對芍陂再次修治,他疏泄支流,注入芍陂,溉田良田數萬頃,又在芍陂外麵加固堤防以備水患,並將原有的五個放水閘門改為三十六個。這對淮南大地的灌溉工程,是一個很大的發展。由於他疏浚水道、擴建芍陂,使淮南的灌溉麵積達到曆史最高水平。
目前雖然隻是淪為小郡,但淮南郡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它是江淮大地北接中原、西臨荊襄的樞紐要地,也是中原南下江淮的戰略橋頭堡,
淮南郡以壽春縣為郡治,隨著杜伏威的投降,已經成了大隋的土地,境內四萬編自蕭銑軍的隋軍將士由大將堯君素率領。
在這一次和隋軍作戰,率領十萬大軍西進的李密自領征西大元帥,這就意味著他不僅是防禦,而是一次大規模的向西拓境之戰。
在隋軍即將全麵攻打唐朝前夕,這次西征是他李密孤注一擲之戰,如果能夠成功殲滅堯君素和南方曆陽的杜伏威,那麼將徹底占領江淮大地,然後以此和隋朝談判,割讓淮北七郡給楊侗也無所謂,到時候隻要王伯當和徐世績南撤,他完全可以依仗眾多兵力鞏固淮水防線,和隋朝劃淮水而治,這即是李密西征的真實用意。
他從東邊的鐘離郡舉兵之後,立即對八公山南麓的隋軍大營發動了猛烈攻勢,魏軍的基數是十多萬人,而堯君素隻有四萬名士兵。
雙方交戰多日,互有損失。
幾千人的損失對於兵多將廣的魏軍影響不大,可堯君素雖有先進犀利的武器裝備,奈何這支軍隊戰力不濟、士氣不高,損失了幾千人後,士氣是一落千丈,若是再打下去,他這支軍隊非得崩潰不可,所以堯君素試探出雙方軍隊的戰鬥力之後,不再發起進攻,而是依仗兵營之堅固和武器裝備之利,堅守不出,讓魏軍以攻堅的方式來打,隻要打掉李密這股銳氣,那麼,己方將士的士氣在戰鬥中慢慢上漲,不再害怕大舉來犯的魏軍,與之相反的魏軍則會慢慢陷入頹唐之勢。
魏軍大營紮在八公山以東,與隋軍遙遙相對,全軍大營綿延三四十裡,氣勢浩大壯觀,帳篷是一頂接著一頂,而且每天都在增加,營造出魏軍不斷增兵之狀,給予隋軍施加心理上的壓力。
這是李密采用了房玄藻的增灶之計,他隻有十二萬大軍,卻擺出了二十萬大軍的規模和氣勢,這給居高臨下的隋軍造成了極大的壓力,使隋軍士氣低迷、惶惶不安。即便是堯君素看得出來,也改變不了兵少的局麵,也改變不了本就畏戰的隋軍作戰意誌;要想改變,除非換成大隋的百戰雄師。
當然了,占有絕對優勢的李密也不輕鬆,作為一代梟雄,他知道一個地方的優勢,並不能改變隋強魏弱的大局,一旦隋軍回過神來,派遣主戰之師作戰,那他的魏國將會陷入極為不利的局勢。為今之計,便是發揮兵力上的優勢,在大隋主戰之師發動攻勢之前,將堯君素殲滅,然後兵分三路。
一路繼續向西,占領兵力空虛的弋陽、義陽二郡,威脅到與舂陵對峙的淮安隋軍、漢東隋軍。
一路南下占領廬江郡西部,將勢頭推到永安、蘄春、同安之交,
另外一路則是占領廬江東部,殺向曆陽郡,與單雄信夾攻杜伏威,將之徹底殲滅。
但是要想實現這個戰略,必須先把堯君素這頭攔路虎殲滅,然而這個善守之將,並沒有辜負楊侗重托,他在魏軍沒日沒夜的猛攻之下,始終穩如泰山。
眼見時間一點一點的消耗,始終拿不下隋軍大營的李密自然是心急如焚。
此時的魏軍中軍大帳內,李密正和諸多文武商議對策。
他用一支木杆指著地圖上的淮安方向,語聲沉重的說道:“淮安在二十萬隋軍,主將是隋朝的兵部尚書李靖,一旦聽到我軍猛攻淮南的消息,他一定派兵增援。”
說到這裡,他手中的木杆又點向了汝南,接著說道:“汝南郡目前由隋朝控製,李靖方麵的隋軍可以繞開淮水,沒有後顧之憂的通過官道,經過義陽、弋陽,直達淮南。以隋朝騎兵之利,不須數日即可抵達,所以留給我們殲滅堯君素的時日不多了。”
眾人心下凜然。
“聖上言之極是,但是我們殲滅堯君素的機會還是極大的。”房玄藻站了起來,繼續道:“經過這幾天沒日沒夜的攻營,堯君素損失極大,之所以堅持到現在,完全是依仗弓弩之利。但是打到現在,隋軍不管是士氣,還是體力和兵力,都受到了嚴重的消弱,根本無法堅持多久,再加一把勁,便能將隋軍大營攻破;隻要將之殲滅於此,那麼江淮大地就是我們的了。而據我們得到的情報稱,唐朝的李世民已從夷陵方麵對著南郡發動了猛烈攻勢,段德操率領的隋軍依然是編自蕭銑軍,他們表現不佳,江夏方麵的秦瓊不得不派兵援助。如果我們能徹底消滅堯君素,便能占領兵力空虛的弋陽和義陽二郡,從南方威懾淮安和汝南,從東麵威懾荊襄大地,這樣就能破除西部之敵,實現劃江而治的戰略,至於陷入四麵包圍的杜伏威,有大將軍牽製,放到之後來消失也無所謂。”
李密點了點頭,“先後說得不錯。我們不能著眼於既定戰略,僵化的執行下去,我們要從大局出發,適時改變戰術。我們在這裡浪費了比較長的時間,迅速殲滅堯君素和杜伏威已經變得不太現實,但隻要打到義陽,將李靖牽製到淮水以北,這樣我們再來對付杜伏威時,就不用擔心西部出事了。”
說到這,李密問向房玄藻:“先生覺得荊州方向會出兵援助堯君素嗎?”
房玄藻歎了口氣,“這也是微臣所擔心之處,若是荊州隋軍出兵,那也是防禦竟陵唐軍的安陸郡隋軍,或是江夏方麵的秦瓊水軍。不過依臣之見,安陸方麵出兵的可能性江夏更大。”
“先生的理由是什麼?”李密問道。
“秦瓊要是出兵,也隻能在廬江和曆陽之交登陸,再由陸路北上支援淮南,從所時間上說,甚至比安陸還長;而安陸隋軍是隋朝的主戰之師,從安陸到淮南的都是陸路,雖然比較遠,但隋朝的優勢是騎兵,我想他們不會舍優勢而讓水軍為主的秦瓊出兵。”
房玄藻沉思片刻,又說道:“其實不管是荊州增兵,還是李靖支援,以我們的兵力都有些力不從心,所以微臣建議儘快出戰,趕在隋朝援軍未到之前擊潰堯君素,這樣便能破開局麵。而隋軍那時候需要防守的地方多出好幾倍,將會處於絕對防守的地位,在穩定大局之前,他們根本無力發起進攻。”
“先生言之有理,那我們今天就攻破堯君素。”
李密當即站了下來,目視下方諸將,霍然下令道:“傳朕之令,大軍輪番強攻隋軍大營!哪怕打成屍山血海,也要屠掉這頭攔路虎。”
“末將遵命!”眾將轟然應命。
“率先破營之師,所有將校各升一級,普通將士獎勵一年俸祿,斬堯君素首級者,賞金萬兩、賜國公之爵。”
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在官爵和金錢的鼓動下,帳中諸將鬥誌昂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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