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書聖後裔(1 / 1)

大隋第三世 碧海思雲 2763 字 2個月前

聖武年二月,萬物複蘇,從南到北都進入春耕農忙時節;河南郡也不例外,百姓早已紛紛下田,進行一年一度的春耕,河南郡少見水稻;這不是說河南郡百姓沒有稻種,而是老百姓很會精打細算。

由於河南郡稍微靠北,如果種上水稻,一年隻有一次收成,要是種小麥和粟米,則是一年兩收,他們往往會在春天種植小麥,夏糧收成再種一季粟米和大豆。兩季產量疊加,怎麼也比一季水稻產量高。

城外吹的依舊是從北方吹來的河風,但冰寒之中已經帶著一絲絲暖意,可以讓人感受到春天的氣息;路邊柳樹已經抽枝吐蕊,蕭瑟了一冬大地,塗抹上一層春色,勃勃生機滿目皆是。

這天清晨,楊侗一家人在千多名玄甲軍或明或暗的護衛下,低調的出了洛陽南門,門外便是一望無際的綠油油麥田,遠遠望去,如同波浪一般隨風起伏,一群群百姓在麥田裡鬆土、鋤草。

再過幾天,楊侗就會披上戰甲,征戰沙場,這一戰不知要持續多久,要與妻兒分彆多久,眼見這幾天陽光明媚,便帶著妻兒出城春遊。

由於長孫無垢、李秀寧、盧清華和蕭月仙都有了身孕,隊伍走得並不快,出城以後,車隊折道向西,沿著洛水行進。

年紀大一點的楊襲芳、楊蕙、楊崢各自騎著一匹小馬,姐弟三人騎術不錯,能夠熟練的駕馭馬匹,跟在父皇身邊徐行,隻不過楊侗的離弦箭實在太過高大,坐在馬上的三小隻到他們父皇的腿,違和感十足。

“父皇,小鹿比姐姐、哥哥都高了。”楊潞如她小名一般,是個好動的性子,這丫頭難得出來一次,不願和母妃坐馬車,便由楊侗抱在馬上,看著比她矮了很多的姐姐哥哥,小丫頭得意之極。

楊襲芳、楊蕙、楊崢小心翼翼的控製著馬匹,沒空理她,這讓小丫頭覺得很無趣。轉而向父皇開問:“父皇,為何太陽是紅色的,月亮又是白色的?”

“這個嘛……”楊侗被問住了。

“因為月亮之上,隻有冰雪,所以看起來是白色的;太陽之上,全是大火,所以它是紅色。”年紀最大,騎術最好的楊襲芳迫不及待的展示著她的知識。

小楊潞睜大眼睛,抬頭看向了揉著下巴的父皇:“父皇,是不是呀?”

“正,正是!”

楊襲芳得到父皇認同,大喜過望:“我亂說的,竟然也對了。”

楊侗:“……”

小楊潞認真的想了想:“父皇、姐姐,我不喜歡太陽,我還是喜歡月亮。”

“為什麼呢?”

“太陽熱乎乎的,隻看它一眼,眼睛就流淚,還是月亮好,還能變成月牙兒,和母後的眼睛一樣,好漂亮。”馬車內的衛鳳舞聽到楊潞稚嫩的聲音,眼睛變成了月牙兒。

“嗯,所以小鹿看到火,就不能用手去碰,不然會把小手燒得焦。”

“就像母妃烤的羊腿一樣黑嗎?”稚嫩的聲音中,充滿了嫌棄的感情。

“……”車上的李秀寧臉都黑了。

楊侗說道:“像黑炭一樣。”

楊潞小手一縮,藏進了懷裡,仰著小臉兒看著父皇:“小鹿最聽話了,從來不碰火。”

楊潞生於大業元年,此時剛有兩歲多一點,正處於凡是都要問個為什麼的時候。

楊侗誇獎道:“小鹿最乖,也是最聰明的孩子。”

楊潞開心的在父皇懷抱裡扭扭小身子,眯著漂亮的大眼睛高興地咯咯笑。

“父皇,為什麼姐姐和哥哥們都可以上學?我為什麼不能?”

“因為姐姐和哥哥們長大了,他們要讀書練武,所以要去弘文館、要去軍營,跟先生和將軍們學習。你要多吃飯、多吃菜,才能長得和姐姐哥哥們一樣高,才可以讀書練武。”楊侗頗有一種有子女萬事足的感覺。

楊潞摸著自己的肚皮,小臉都皺成一團,為難之極的說道:“可是小鹿的肚子好小,吃不下那麼多。姐姐和哥哥的肚子又高又大,才能吃得了那麼多。”

楊侗微笑道:“那小鹿先從洗手帕、穿衣服開始學啊。姐姐和哥哥他們都是自己洗手帕、洗臉、穿衣的。”

楊潞的小身子偏了偏,讓過父皇的身子,對著馬上轉頭,對著後麵的大馬車說道:“母妃,小鹿明天要自己穿衣、洗臉,不準你幫我。”

李秀寧輕聲笑道:“好啊,明天母妃教小鹿穿衣、洗臉,小鹿這麼聰明,很快就能學會。”

楊潞歡呼道:“明天自己穿衣、洗臉啦。”

這時,楊侗看到了遠處的麥田邊有一大群人在觀看什麼,為首之人似乎是京兆尹骨彥。

“我們過去看看。”楊侗說完,便調轉馬頭向人群奔去,眾人護衛著楊侗的家眷,跟著他轉道前往田邊,

骨彥是原京兆郡丞骨儀之子,父親和衛玄、陰世師戰死於大興城外,而他和陰明月、陰弘智因為衛玄一席話,逃過一劫,到了鄴城之後,一步一個腳印的從縣令開始做起,多次貧寒的邊郡擔任郡守,總能將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條,他精通律法,秉性剛鯁,勵誌守常,介然獨立,頗有乃父之風,如今晉升為京兆尹,職位相當於後世的首都市長,直接受皇帝管轄。

隋朝素來就有“不經州縣,無以入台閣”的規矩,他從地方一步步上來,也算是慢慢的接近中樞了,而那個還為老妹終身大事發愁的陰弘智比他這個義兄慢了幾步。

自古以來就有‘民以食為天’這種觀念,所以農業曆來是各級官員最為關注的頭等大事,隻有農業平穩豐收,地方糧價才能穩定,才能保證朝廷的稅賦收入;隻有籠絡民心和稅賦上繳及時,才能被朝廷青睞,獲得升遷機遇。所以地方官員十分重視農業,每到春耕秋收,都能在田間地頭看到他們的身影。骨彥也不例外,尤其是在天子腳下,做好一件事很難得到認可,一旦辦了件壞事,皇帝在眨眼之間就能知道,赴任之後,骨彥都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偏差。

他正坐在田梗上和百餘名農民聊農業之事,這時,一名隨從急聲道:“使君,聖上來了。”

骨彥扭頭一看,果真看到一隊騎兵從田埂過來,為首之人正是聖武帝,懷中還抱著一個精致如陶瓷娃娃的小丫頭,嚇得他連忙起身迎駕。

“微臣參見聖上!”

楊侗翻身下馬,問道:“骨卿在勸農嗎?”

骨彥搖了搖頭,道:“去年冬天連續下了將近一個月的大雪,一開春,百姓們都拚命耕田,大家都說今年會是一個好年景,所以根本不需要微臣勸說。”

楊侗看到田邊有塊界牌,又問道:“這塊地是誰的?”

“回聖上,這塊地是小老兒的。”

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戰戰兢兢的上前行禮:“草民,拜見聖上。”

周圍的百餘名農民亦都紛紛行禮,望著膽戰心驚的一眾百姓,楊侗溫和的說道:“大家不必緊張,朕路過這裡,看到人多,便過來看看。”

這時,楊襲芳、楊蕙、楊崢也騎著小馬走了過來,楊侗將他們一一抱下馬來,骨彥連忙高聲道:“這是大隋太子和公主殿下,大家也該行禮才對。”

百餘名農民一陣騷動,又紛紛行禮。

“不必多禮!”

待到眾人安靜下來,楊侗才問土地主人“老丈家裡分到多少土地?”

“草民家有八十畝永業田,露田八十畝,還有二十畝公租田。”

永業田是指傳給子孫後代的土地,而露田是人死後要交還官府;公租田則是租給百姓耕種的官田,由於百姓大量死在戰爭之中,身為重災區的河北、中原幾乎是十室九空,剩餘的良田荒廢了實在太可惜,便以官府的名義租給了有勞力、有能力的家庭耕種,和其他田地征收一樣的稅賦,等到人口爆漲,便拿收回的露田和官田分給新增人口。這名老人能夠在帝都分到一百六十畝土地,已經高得令人意外了。

旁邊鄧皓笑著解釋道:“他這裡有四十畝是軍田,馬老丈的兩個兒子都從軍了。”

楊侗這才恍然,問向楊崢:“說到這裡,崢兒想到了什麼?”

楊崢道:“老爺爺的兩個兒子都從軍了,誰來給他種田?老爺爺忙得過來嗎?”

楊崢話引來一片善意的笑聲。

骨彥豎起大拇指讚道:“太子殿下果真是聰明過人,一下子就問到關鍵之處。朝廷為了解除將士們的後顧之憂,專門規定家中沒有勞力的軍戶,由地方官府解決勞力問題,像馬老丈的兩個兒子都從軍了,地方官府就要組織當地百姓幫他耕田,使我大隋軍人沒有後顧之憂的為國作戰,這叫擁軍戴屬,乃是聖上入主冀州之時所創。”

“還是父皇最厲害。”楊潞仰起精雕玉琢一般秀美可愛的小臉兒,崇拜的看向了父皇,奶聲奶氣的說道:“爺爺伯伯,你們說是不是?”

“是!”

“哈哈,小公主真可愛。”

楊潞更得意了,湊過小嘴兒在父皇臉頰上親了一口。

人群裡的哄笑生更大了,大家都喜歡這個活潑可愛的天家小公主。

楊侗又和眾人聊了片刻,聽取眾人意見,大家說來說去,其實關心的就隻是賦稅問題。

“從古自今,每到戰爭結束,一般都會輕徭薄賦,與民休養生息,我大隋王朝也不例外,等到天下重新一統,至少有一半的軍隊解甲歸田,一旦沒有軍費負擔,朝廷的開支隻是官員、常備軍的俸祿,以及囤積一定數量的儲備糧和錢財,以免戰爭突然爆發時,國庫卻拿不出供應軍隊作戰的錢糧,大家都是經曆戰亂的人,應該知道軍隊對於一個國家的重要性,所以,一定數量的軍隊,我們必須得保留。”

“聖上說得是!”馬老丈恭恭敬敬的說道:“草民祖籍馬邑,太明白軍隊的重要了,你們不知道,突厥有多麼的凶殘,若非我大隋軍隊強大,他們早就打到太原了。我兒子說,沒有強大的軍隊,國將不國。”

“馬老丈為我大隋教出兩名強兵悍卒,您真不了起。”楊侗豎指稱讚。

“不敢不敢,這是身為大隋子民應有的覺悟。”馬老丈滿臉紅光,那飄飄然的驕傲模樣,引起其實農民豔羨不已。

楊侗忍不住哈哈大笑,“老丈這覺悟不錯,以後在村子裡多多宣傳愛國思想,讓下一步從小就有一顆精忠報國的赤誠之心。”

“回聖上,草民平時就是這麼教的。”

“聽您口氣,應該認識不少字吧。”

“不瞞聖上,草民在村裡當一名啟蒙教師。”

楊侗笑著問道:“您都教什麼了?”

“教孩子們聖上寫的《三字經》,還有《千字文》,不過孩子們更喜歡《三字經》。”

“這又為何?”

“簡單又好學,還有很多教人向善的故事,孩子們都喜歡。”

“我也喜歡。”楊潞向父皇大表忠誠。

拘束漸去的百姓們又是一陣大笑。

說笑過後,楊侗言歸正傳,道:“諸位,等到天下統一,輕徭薄賦、鼓勵生育是肯定的,具體減少多少稅賦、什麼時候減,朕現在也不好說,但大方向是一定的。總之一句話,就是比現在隻少不多。”

眾人大喜,紛紛拜謝:“聖上仁慈。”

又說一番鼓勵的話,楊侗便帶著一家人重新出發。

…………

楊侗並沒有走得太遠,他將踏青之地安排在洛陽以西的會通苑外圍,這裡分布大片森林,人煙稀少,鳥獸眾多,此時天已經大亮,朝霞照在遠處山巒叢林,儼如染上一層瑰麗色彩,數裡外的穀水河波光粼粼,如一條玉帶環繞森林。

森林和河流之間,是一塊平坦的草地,很適合放風箏。

楊侗本以為隻有自己一家人,孰料還有人比他們還早,不過這些人可不是什麼百姓老百姓,楊侗看到的大多是大多是鮮衣怒馬,錦衣華麗的富貴之士。

不過想想也是,眼下正值農忙之時,百姓哪有這個閒心?但是對於富貴人家來說,這種春光明媚的天氣,是附庸風雅、交流文學和飲酒作樂的好日子。

一眼望去,隻見沿江數裡的岸邊,聚集了大大小小數十撥文人雅客。

這時,負責尋找地方的李芝飛馬而來,遠遠的行禮道:“末將參見聖上。”

“這是怎麼回事?都是些什麼人?”楊侗不高興的望著李芝。

“回聖上!”李芝苦笑道:“一部分是帶著家眷出遊的朝中文武,這些人,大多要參與南征之戰的人;另一部分則是洛陽學宮的學子,今天正好是他們的假期。沒有聖上之令,末將不敢擅自趕人。”

楊侗冷峻的臉色為之一緩。

這些文武也和自己懷著同樣心思,不知戰爭何時結束,所以抽空帶著妻兒到郊外遊玩,享受一下戰前的天倫之樂。至於那些學子,目的就更單純了,春光大好,出來玩很正常。

“文武都有誰?”

“武將有羅士信大將軍、牛進達大將軍、裴行儼大將軍、尉遲大將軍、薛萬徹大將軍、程咬金將軍等等,文官有唐王殿下、房尚書、杜尚書……大家先後趕到,應該是都瞄上了這裡的。”

楊侗為之一樂,李芝念到的名字,大多是要跟自己出征的人,至於楊侑,他長得和自己有五分相似,他則會穿上自己的鎧甲,帶著大隊人馬和大旗前往南陽與楊善會彙合,讓李淵以為自己到了南陽,準備猛攻李唐。

“他們知道朕要來嗎?”

李芝點頭道:“他們看到末將,就全都知道了,將軍們現在已經帶著隨從入山打獵,而諸位使君則在準備水濱宴會。”

水濱宴會,即是流觴曲水,飲酒時,將酒杯置於盤中,然後放下水裡,酒杯隨水流而動,到了誰麵前就要飲酒做詩。

這本是三月三上巳節的一種傳統習俗,“曲水流觴”主要有兩大作用,一是歡慶和娛樂,二是祈福免災。後來發展成文人墨客詩酒唱酬的一種雅事,隻要興之所致,即可呼朋喚友來這一出。

楊侗不禁想到王羲之的那名傳千秋的《蘭亭集序》,不禁輕聲念道:“‘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這些古代節日,論及玩法,遠比後世有趣多!”

“對了聖上,房杜二位尚書,正和一僧一俗敘話,僧人叫做智永,那名文士是虞世基的弟弟虞世南,據說他們兩人都是書法名家。他們剛說起了《蘭亭集序》。”李芝是李景的孫子,家學淵博,有一定的文化水平,知道大名鼎鼎的《蘭亭集序》。

“智永是書聖王羲之七世孫,第五子王徽之後代。如果你隻是把他看作是王羲之的後人,那就大錯特錯了。據說智永的書法也是當世一絕,或許他比不上王羲之、王獻之,這名動天下的二王,但在當世勝過他的人或許沒有一人,即便是書法名家虞世基、虞世南兩兄弟都是智永徒弟。”

“這麼厲害啊。”

“你說呢?”楊侗心頭一片熱切,也不知智永有沒有帶來那副天下第一行書《蘭亭集序》,他雖不想據為己有,但如果能夠看上一遍真跡,也算是大飽眼福了。

懷裡的楊潞聽到兩人對話,好奇的詢問道:“父皇,你們再說什麼呢?”

楊侗笑了笑:“沒什麼,小鹿,喜歡紙鳶嗎?”

楊潞眼睛眯成了月牙兒,興奮道:“喜歡,待會父皇要教小鹿放紙鳶,我還沒放過呢!”

“好!”楊侗點頭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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