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虎關!
隻聽山崩地裂般的呐喊聲響了起來,不低與六千的突然士兵如脫韁地野馬一般.踩著地上同伴的屍體,向著殺虎關凶狠的衝殺了過去,口中喊著一些聽不懂的話語。
始畢可汗坐鎮在中軍,臉色十分難看,從攻城開始到現在,已經整整二十三天了,竟然還是攻不破麵前這坐關城,對方的將領守城之能力,讓他心驚,更讓他牢牢記住蘇定方整個名字。
開始的雄心勃勃,早已淡去,始畢可汗現在對殺虎關隻感覺到愁!惱!恨!悔!
守軍的頑強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雖然他就地取材的用土石填出了一道斜坡,彌補了一定的高度,也不斷的殺傷關中守軍的有生力量,可到現在為止,殺虎關雖有幾次將破未破,但就在那最後一丁點,突厥勇士硬生生被隋軍頂了回來。
這種感覺令他心癢難搔,在之後的日子不斷加高加寬斜坡,沒日沒夜的猛攻。
而他這段時間的強攻,也帶來了極大的損傷,除了最初的損失和自相殘殺死去的七萬人,這二十多天來,始畢又在殺虎關下損失了約六萬人馬,但是始畢發現自己根本高興不起來。他的策略隻能說成功了一半,因為死掉的六萬人中,有一半是突厥人,一半是鐵勒人,這也是為了安撫鐵勒人,他要讓鐵勒人明白:自己隻是對某些個部落有意見而已,並非針對所有鐵勒人。但是,這種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結果,令他極為惱火。
另一方麵,連續的攻城失敗,也極大的削了他顏麵,使他感到十分壓抑難堪,雖然他有所準備,但事情真的發生時,這種失敗的壓力還是讓他難以承受,始畢可汗甚至對自己的擬定策略也開始動搖了,利用殺虎關來削弱鐵勒人的策略是否得不償失?
但他現在已經騎虎難下,隻能硬著頭皮頂上去。
在那殺虎城之中,隻見蘇定方那挺拔如鬆的身影再次出現,他望著城下蜂擁而來的突厥軍,麵色沉穩的高舉起了陌刀,頓時隋軍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他的陌刀之上。當突厥騎兵來到城外大約兩百步的時候,蘇定方的眼眸當中寒光一閃,高舉的右臂狠狠揮落.隻聽一聲炸雷般的大吼響徹城頭:“滾木”
隋軍合力抬起一根根巨大的圓木,順著城牆放了下來。
滾木沿著斜坡滾了下去,在突厥人群中翻滾,血肉橫飛,慘叫響徹原野,一架架簡易的雲梯被擊中,梯子瞬間被砸斷。
接二連三的滾木砸進人群中,淒厲的慘叫聲不斷傳來,巨大的恐懼使突厥軍士氣下降,又有不少突厥兵調頭要跑,但是始畢可汗早有準備,三千附離執刀在後麵壓陣,近百名逃出大陣的突厥士兵被砍翻在地。
突厥軍無奈,隻得硬著頭皮繼續向前衝鋒,隨著突厥大軍向前推進,雙方的弓箭戰爆發了,隋軍在城牆垛口兩邊向下放箭,而排弩則在後麵以仰角射箭,突厥軍則以人數密集而占優勢,雙方箭如密雨,在天空織成一片黑色的箭網,突厥傷亡慘重,而隋軍也出現了傷亡,不斷有人慘叫著中箭。
戰鬥漸漸變得血腥慘烈起來。
蘇定方對眼前的戰鬥看得很透,儘管不斷有敵軍攻城器搭上城頭,開始有突厥士兵殺上城,但他知道局勢並沒有失控,局勢依然在他可控製的範圍內,隋軍傷亡也是很正常,沒有不傷亡的戰爭。
況且,這些天的守城兵卒都是從劉武周叛軍之中挑來的青壯,他們跟正規軍相比,的確稍微差了一些,但是戰爭往往是淬煉強軍的最佳之所,他們經過頭幾天的慌亂與害怕之後,血性已經漸漸打了出來,每個人都朝著強兵蛻變,一個個的血性都打了出來,但凡有突厥人爬上來,幾位士兵立即自發組隊,凶殘的撲了過去,用長長的騎槍將對方直接捅死,戰場就是最好的訓練營,比任何訓練都要深刻血腥。
當這一波攻勢的突厥軍儘數死於城下,始畢無奈下令退兵。
此時高大魁梧的始畢可汗實實在在是騎虎難下了。
他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的是,他自認為必殺的一擊,居然沒見效。
圍攻殺虎關近月。
居然就是沒打下來,這再一次讓他見識到了中原人強悍的守城本事,他感覺這一次,比起當年兵圍雁門更難打一些,隻要是這裡的地形實在不利於大軍的展開,他隻能搞添油戰術,讓一支支強悍的勁旅前去送死,雖說填出了一道長長的平坦的斜坡,但最後居然成全了隋軍,他們隻須把巨木往城下一放,就能奔走幾百上千條人命。
當年三十萬騎南下,一路勢如破竹。破馬邑雁門兩郡五十餘城,差點連楊廣那昏君都被他生擒活捉,那是何等的壯哉。
可現在,這就區區一道關卡,居然耗了他十四萬人,加上今天的,確切點說,應該損失了一半兵力,隻剩下了十五萬人。
“大哥,不能打了!”負責今日攻城戰的阿史那俟利弗設撲通一聲,跪在始畢可汗麵前,他是啟民可汗之子,始畢的弟弟,封為東麵設,實力強勁、性格殘暴。
但現在,他也不想打了。
始畢瞥了插著幾支箭矢的弟弟一眼,隨即低聲問道,“還有多少鐵勒兵?”
“今天打得比較猛,一次性消耗了一萬五千鐵勒兵,剩下的估計也就五萬左右。”俟利弗設咧嘴一笑,在對付鐵勒的態度上,兄弟幾個是一樣的。
五萬?
始畢在心裡盤算著,這個數,還多!一不做、二不休,消耗乾淨得了。
而且如果就這樣灰溜溜的撤回,實在是太丟臉了。
“消耗完了就回家!”
“好嘞!”俟利弗設笑了一笑:“不過我撐不下去了。”
始畢點頭道:“會有人攻的,你安心休息吧!”
城頭上!
神出鬼沒的李靖又出現了,牛進達、蘇定方、薛萬均陪著他在城上巡視,牛進達望著疲憊不堪的士兵,小聲道:“我們已經打了二十多天了,也不知道殿下怎樣了。”
李靖笑了笑道:“殿下用兵靈活多變、不拘一格、他不會吃虧的,你隻管放心好了!”
在他看來,楊侗嫡係武將之中猛將不少,但真正的帥才卻也不多,他自己不用說,用兵詭詐的楊侗也算一個。
秦瓊、羅士信、尉遲恭、牛進達都是衝鋒陷陣的猛將,而水天姬以後肯定會退役回家相夫教子,有帥才潛質的裴行儼、蘇定方、薛萬均、薛萬徹還需要大量的戰爭來磨礪!隻不過他發現自己走了眼,通過牛進達這近月表現,這也是一個擁有帥才潛質的人物。他每一天都在成長著。
牛進達歎了口氣,憂心忡忡說:“老實說,我們真不應該讓殿下去冒這個險。”
“為何?”李靖奇道。
“殿下目光深遠,給我們樹立起了宏偉的藍圖,他是真正為普通老百姓作想的人,是我們大家心目中最好的君上,也是我們的脊梁!以前一直在殿下身邊,事事有他做主,一點都不覺得他重要!他這一走,心裡總是沒得勁,慌得很。感覺就像是沒了主心骨一樣。”
“行啊!”李靖意外的看了牛進達一眼,“想不到牛將軍有這等覺悟。”
牛進達自得的說道:“這有什麼,我現在都喜歡讀史了。”之前,他絕對不是讀書的料子,可是到了楊侗麾下之後,被楊侗逼著讀史書,最開始怎麼都看不進去,可是當楊侗以故事的形式向他們展現十麵埋伏、官渡之戰、赤壁之戰、淝水之戰等經典戰例,並剖析出戰前準備、戰中用謀、勝負原因後,他們就愛上了史書。細讀時一下子就沉迷了進去。
李靖心情大好:“看出來了,我們牛將軍確實非吳下阿蒙了。好了,我也不吊你的胃口了,我這裡剛剛接到殿下的戰報。”
“怎麼樣?”牛進達有些急不可耐。
“你自己看!”
李靖把戰報遞給了他,牛進達看了一遍,頓時心情大好,“殿下出手,果真是神仙放屁……”
“啥意思?”李靖一頭黑線。
“不同凡響唄!”牛進達得意洋洋的擺了擺頭,這是他從楊侗那裡學去的歇後語,此刻一說,連常識淵博的李靖都不知道,果然是不同凡響……
李靖、蘇定方、薛萬均哭笑不得。
隻不過對於楊侗的巨大的成就,他也佩服不已,尤其精彩的是,他居然把自家軍隊藏在俘虜裡頭,再擺出陣勢麻痹步利設、叱吉設,說白了不值一提,但是他就是利用了這一個盲區,一路把突厥中軍打了個通透!在猛打猛衝的戰爭之中,他這不按理出牌的套路,換成自己也會吃虧上當。
並且他還大膽的分兵奪下汗庭,甚至還在義成公主的幫助下,招降了阿史那思摩,並以勢逼降了幾萬突厥兵。楊侗現在的軍隊居然比出征時多了一倍,這說來簡直不可思議。
“老李,殿下都大贏特贏了!咱們是不是也該火燒始畢這個傻冒了?”牛進達高興之下,一不留神,將背地裡對李靖的稱呼給叫了出來。
李靖不以為忤:“始畢老巢被端,在殺虎關下又折損了十五六萬兵力,若是沒有一絲戰果,他這個可汗之位怕是不太穩了。接下來恐怕會有一場猛烈的攻擊,而我們呢,則繼續給予他絲絲盼頭。”
“他們都全部入穀了,一把火燒了豈不是乾淨了賬?”一邊的蘇定方大不為解。
李靖搖頭笑道:“你呀!考慮問題還是不夠周全。最後這一把火,還是留給殿下來點。”
“為什麼啊?”蘇定方更加不懂了。
“這是國內政治的需要!”李靖長長的歎了口氣,道:“國內亂成一團麻線!中原被瓦崗聯軍打得慘敗連連;南方經過外戚蕭銑的致命一擊後,殿下好不容易打出了大隋威嚴已經消耗得乾乾淨淨,殿下有斬殺步利設、叱吉設、奪汗庭之威,若是再把始畢宰了!他的威望將會超過聖上,不僅嚇退許許多多圖謀造反的野心家,還能為百廢待興的冀州爭取到恢複的寶貴時間,更利於日後的上位。”
“你是說,殿下以後會是儲君?”牛進達眉飛色舞,彆的他不懂,這上位之說卻是聽了進去。
見四下無人,又無戰事,李靖索性說道:“元德太子文武雙全,有大才,先皇也稱一聲天生長者,聖上也一直為他鋪路。豈料天妒英才。他走後,聖上打算培養齊王。”
“大業二年太子病逝後,聖上封齊王豫州刺史,大業三年,又轉任雍州刺史、河南尹、開府儀同三司。還把太子的幾萬部下都轉給他,可他卻十分驕縱,親近小人,經常派屬下尋求聲色犬馬。”
“齊王妃子早亡,結果他卻與亡妃寡居的姐姐私通,還生下一子。最讓聖上惱怒的還是齊王居然還請相士到府中,為這個女人和孩子看相,而相士說這女人將為皇後,還說那孩子將來會成為太子。齊王越發認為自己天命所歸,於是越發胡做非為。”
“元德太子的三個兒子被他視之為阻礙,暗中行使巫術,想要一一除掉。事情敗露之後,聖上賜死了元氏,從此對齊王恩寵日益減少,這些年,聖上一直把齊王帶在身邊,走到哪帶到哪。這並不是恩寵,而是不放心,怕他再惹禍端。”
“三個皇孫之中,身為皇長孫的燕王楊倓聰明早慧,最受聖上寵愛。聖上一直有心立燕王為皇太孫,可卻猶豫不定。主要是因為燕王雖為長孫,卻非嫡出。而代王楊侑雖是嫡出,可偏偏不如燕王聰明。”
蘇定方聽到這兒,不服氣的撇嘴道:“一個對瓦崗束手無策,白白葬送了殿下打出的大好局麵;另一個被壓製在長安動彈不得。他們哪有咱們殿下聰明英武?”
李靖認可道:“現階段也隻有英武殿下才能帶領大隋走出困境。但是殿下和燕王一樣,都是庶出。按宗法製來說,第一繼承人當是嫡孫代王楊侑,然後才是庶長孫楊倓,接著是殿下。聖上不立嫡次子齊王楊暕,如果反立庶長孫燕王,亦或是殿下就於宗法不合。畢竟太子去世後,要麼立嫡次子,或嫡長孫,從來就沒有越過嫡次子和嫡長孫卻立個庶長孫的道理,庶次孫就更沒機會了。”
牛進達道:“照你這麼說,咱們殿下豈不是半點機會都沒有了?”
“和平年代的確沒有半點機會,可現在是亂世啊!亂世之中實力為尊,彆的都不重要…隻要殿下立下一個個輝煌耀眼的功績,那麼,一切事情就會順理成章的發生了!而這,也是我要把始畢留給殿下的根本原因。殿下重情重義,不會忘記大家相讓之功的。”
牛進達不滿的白了李靖一眼,“我說老李,你這話說得讓我渾身不得勁,好像我們就在意這點功勞似的。咱們一個個被殿下破格提拔到今天這個位置上,不說一個始畢,就算百個始畢也填不平這份知遇之恩。”
蘇定方、薛萬均讚同!
李靖大點其頭,他一直窮困潦倒到四十六歲,本以為一生庸碌,但是在韶光將儘之時,楊侗給予了他另外一方天地,所以他比任何人都珍惜這個苦候多年的機遇,說起知遇之恩,他比任何人都看得重。
正因如此,李靖任勞任怨的帶兵之餘,還傾儘全力的教導諸將,目的是為楊侗培養出更多的將才、帥才。畢竟,他是奔五的人了!能夠為楊侗效力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咚!咚!咚!’李靖話音剛落,鼓聲驟然敲響,鼓聲如雷,鋪天蓋地的突厥士兵如海潮一般湧來,突厥軍再一次對殺虎關發動了瘋狂的進攻。
殺虎關!戰火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