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坐在餐廳裡,空氣裡都殘留著陣陣酷暑的熱意。
穆承胤接了電話之後,跟黃夏說,“快點吃,我待會有個病人要做檢查。”
兩人從三月份到如今八月份,算是認識五個多月了,但兩人相處的時間依舊很少,穆承胤總是忙著加班,幸而黃夏很體諒,兩人相處還算融洽。
隻不過,此時此刻的黃夏看著麵前的一盤蝦,表情終於變了。
“穆醫生。”她輕聲喊。
她的聲音很柔,像她這個人一樣,很溫柔,沒什麼鋒利的棱角,她為人處世亦是這般,溫溫柔柔的,讓人挑不出錯處和毛病。
穆承胤抬頭,“怎麼了?”
黃夏似是歎了口氣,她低頭看著麵前那盤蝦,桌上隔著酒杯和餐具,擋住了她的表情,隻聽到她的聲音有些悲傷,“穆醫生,這麼久了,你還是不記得。”
“什麼?”穆承胤放下手裡的餐具。
黃夏終於抬頭看著他,臉上明明在笑,眼底卻有霧氣,“我不能吃蝦,會過敏。”
穆承胤沉默了片刻才說,“抱歉。”
“穆醫生,就這樣吧。”黃夏笑了一下,“我試過,但好像無論如何都比不上你心裡的那個人。”
穆承胤看著她問,“什麼意思?”
黃夏站了起來,“我們……分手吧。”
她其實想聽穆承胤乞求她再給他一次機會的,但是沒有,她聽到穆承胤點點頭,說了句。
“好。”
黃夏轉身的瞬間,眼淚流了滿臉,她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穆承胤看著她的背影,長長呼出一口氣。
兩人這幾個月像正常情侶一樣約會,一起看電影,一起吃飯,但是穆承胤不能和她有更深的接觸,他每次低頭要吻黃夏時,眼前掠過的都是蚤姐那張淡漠的臉,她沙啞的嗓音像魔咒一樣時刻響在他的耳邊。
黃夏說慢慢來,但穆承胤知道,他完了。
徹底完了。
電話再次響起,來電顯示安僅山。
穆承胤喝了口水後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安僅山有些慌張,“穆醫生!生了!梁嘉要生了!”
穆承胤按了按太陽穴,“我不是產科醫生,你直接送她到醫院就好。”
電話掛斷後,穆承胤繼續吃飯。
沒過多久,唐玄打來電話,“穆承胤!生了!生了!”
手機被穆承胤不小心按了免提,整個餐廳回蕩著唐玄那句氣勢恢宏的“生了!”
不少人都朝穆承胤的方向看來。
“半雪要生了!穆承胤你在哪兒啊!快點來!”唐玄還在那頭喊著。
穆承胤咬牙切齒地回,“我不是產科醫生!”
掛了電話正要出去時,穆承胤眼角餘光看到一個眼熟的男人,那個男人不是旁人,正是蚤姐的編輯,此刻正坐在靠窗的座位,對麵坐著個男人。
穆承胤走了過去,看著那個男編輯問,“她人呢?”
蚤姐離開後,穆承胤動了點關係去查蚤姐去了哪兒,但是沒有查到,沒有她的航班消息,也沒有火車消息,唯一的可能是她坐了大巴車,但他找不到了。
男編輯有些詫異居然會在這個地方碰到他,對於他口中的“她”,他裝作不知道,“誰?”
“陳希。”穆承胤看著他,“我問你,陳希去哪兒了?”
男編輯對麵的男人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開口問,“這人誰啊?”
“我不知道她去哪兒了。”男編輯心裡一陣暗爽,就知道你肯定喜歡陳希,現在才知道追?晚了!
他口氣不善地道,“怎麼?你要找她嗎?”
隨後,他衝對麵的男人說,“一個朋友的朋友。”
“你們肯定有聯係,她去哪兒了?現在的電話多少?”穆承胤迫切地問。
兩個多月了,他每天隻能抱著蚤姐送他的那隻電子表聽她錄進去的聲音,整個人幾乎快瘋魔了。
“我不知道。”男編輯攤手。
“不知道?”穆承胤不信,“你是她的編輯,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她的聯係方式?”
男編輯聳肩,“她的稿子已經完結了,跟我說要出去放鬆一段時間。”
“好,如果她聯係你,記得給我電話。”穆承胤留下一張自己的名片,隨後轉身走了。
“你怎麼認識他的?”穆承胤一走,男編輯對麵的男人就問。
“我怎麼就不能認識他?”男編輯沒好氣地反駁,“當然,我還不想認識他呢!”
“他這個氣質,和你一看
就不搭。”
“他什麼氣質?”男編輯冷哼。
“他做什麼的?”對麵的男人看著窗外穆承胤上了輛車,那車不便宜,月薪沒個三五萬的都供不起那車。
“你先告訴我他什麼氣質?”男編輯用叉子叉了水果塞進嘴裡。
“文質彬彬的,像大學教授,不然就是搞科研的。”對方十分篤定。
男編輯忽而笑了,“嗬,他是個醫生。”
對麵的男人似乎在思考,隨後點了點頭。
“雖然其他方麵不咋地。”男編輯想起什麼,臉稍微有點紅,“但某些方麵……很厲害。”
“……”對方很震驚,“你……”
男編輯又吃了一口水果,隨後才發覺對方震驚的神色,他整個人險些被嘴裡的水果嗆死,“想什麼呢!我都說了我朋友的朋友!”
吃完飯後,編輯去了洗手間給蚤姐的郵箱留言:【他問我你去哪兒了。】
這封郵件和這幾個月的所有郵件一樣,沒有任何回應。
陳希拒絕和任何人聯係,隻是在臨走之前,跟編輯說,“有事我會找你。”
然後就徹底消失了。
他確實沒有騙穆承胤,因為他也不知道陳希去了哪兒,更不知道她現在的手機號碼,唯一的聯係方式還隻是單向聯係,對方有沒有收到他都不確定。
穆承胤回到醫院,隻覺得鬨哄哄的聲音像潮水一樣侵襲他的五感。
隨後他才掏出手機給唐玄回了個電話。
說來也是搞笑,唐玄和半雪兩人正在吃中飯,吃到一半,接到梁嘉電話,梁嘉在那頭興奮地喊,“半雪!我要生了!你要不也乾脆趁著這天一起生吧!”
電話那頭隱約還傳來安僅山的聲音,“你給我躺著彆亂動!”
半雪笑了一下,正想說話,肚子痛了一下,她捂著肚子吸著氣說,“……好像,我也要生了。”
梁嘉在那頭哈哈大笑,一邊忍著陣痛一邊喊,“來,我們一起去醫院生!”
半雪掛斷電話時,唐玄還以為她是開玩笑,直到看見她扶著肚子站起來,麵色有些不好,這才慌亂地驚叫道,“要、要、要生了?!”
半雪點頭,“我去拿東西。”
唐玄趕緊摸出手機打電話。
半雪找到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待產包,又換了身衣服,等出來後,唐玄還在打電話。
“走吧。”半雪打開門。
唐玄震驚地看著她說,“你能走?!我剛打了120。”
半雪:“???”
“我還給梁嘉也叫了一輛。”唐玄又道。
半雪:“……”
“所以你們是坐救護車去的醫院?”穆承胤好笑地問。
電話那頭唐玄喘著氣,“沒有,石家的保鏢開車送我們來的,我一緊張全忘了,出門才想起來。”
“你喘什麼?”穆承胤問。
“緊張,半雪已經進去了,我現在緊張得不行,而且梁嘉也進去了,你說待會孩子會不會抱錯啊?”
穆承胤:“……”
“不用擔心,孩子一生出來就有手環做標記,錯不了。”他寬慰道,“我這邊還有個病人要檢查,等解決完了,去那邊找你。”
“好,你快點啊。”唐玄催促,“我一個人有點慌。”
“石家那邊沒來人?”穆承胤頗覺稀奇。
“半雪不準我打電話,說生完了再通知。”唐玄又呼出一口氣,“怎麼辦,都進去十幾分鐘了,孩子怎麼還沒出來?”
“……”穆承胤無語,“你以為生孩子就幾分鐘的事?”
“她預產期還要過兩周呢,怎麼提前了啊?我剛問了醫生,醫生說正常,我現在度秒如年。”唐玄拍了拍心口,“你聽聽,我現在心跳三百八。”
“行了,我忙完就過去。”
穆承胤早就給唐玄的孩子準備了見麵禮,給病人檢查完之後,他拉開抽屜,第一眼看見的是蚤姐送他的那隻方形電子時鐘表。
他盯著看了會,拿起旁邊一隻粉色包裝的小禮物盒,把東西裝進口袋裡後,他走了出去。
過了一分鐘,他又從門外進來,掏出鑰匙把抽屜鎖了起來。
當天傍晚五點二十分,梁嘉和半雪一前一後生下孩子。
穆承胤先是去了半雪的病房,給小公主遞了見麵禮。
江栩也剛剛趕到,正用食指輕輕勾著孩子的小手在玩,燕廷梟站在一邊,垂眸看著江栩,嘴角掛著淺淺的笑。
唐玄拍了拍燕廷梟的肩,“喜歡吧?喜歡也趕緊生一個。”
燕廷梟不說話,江栩卻是抬頭看向唐玄說,“梁嘉呢?她是不是生了兒子?”
唐玄點頭,“你怎麼知道?”
“我夢到了。”江栩朝燕廷梟得意道,“你看,我做的夢是真的。”
“什麼夢?”唐玄問。
“就……”江栩正要說,病房門再次打開,韓東延和莫老四一前一後進來,江栩驀地輕咳一聲閉了嘴。
燕廷梟看到她這個反應,微微挑眉。
江栩擔心瞞不過他的眼睛,索性低頭繼續逗弄小孩的手指,剛出生的嬰兒手指特彆小,指甲特彆漂亮,她覺得十分新奇,拍了十幾張腳丫子的照片,又拿自己的手做對比,忍不住感慨道,“好小啊。”
莫老四也湊了過來,“我看看我看看。”
江栩挪了挪位置給他。
莫老四先是仔細看了看孩子的臉,隨後得出結論說,“三藏,這孩子像你。”
“是嗎?”唐玄得意,“我也覺得像我。”
“老五的兒子得虧不像他。”莫老四“嘖”了一聲,“像他就醜哭了。”
半雪輕笑。
莫老四一開始還擔心自己說的話讓半雪誤會自己嫌棄她醜,看她笑了,這才齜著牙回了個笑。
“你們去看過了?”江栩問。
“嗯。”莫老四點頭,“剛過來就遇到老五了。”
“我們還沒去呢。”江栩衝半雪道,“我和梟爺先去看看梁嘉,然後再來看你。”
“這麼麻煩乾嘛。”莫老四說,“訂個大的病房,你們兩家一起住不就好了。”
“有道理。”唐玄打了個響指,“我去安排。”
江栩笑,“行,在你安排之前,我們先去看看梁嘉。”
“好。”
“這麼急著想看看孩子?”出來後,燕廷梟低聲問。
江栩小聲回,“我夢見過這個孩子,我想看看,他和我夢裡長得一不一樣,如果一樣的話……”
那是不是代表韓東延和莫老板……
“一樣的話,怎麼樣?”燕廷梟看著她。
江栩輕咳一聲,“就,反正我先看看。”
燕廷梟忽而開口問,“你是不是夢見老四了?”
江栩:“……”
“額,每個人我都夢見了。”她企圖蒙混過去。
“還夢到韓東延了?”燕廷梟眼底頗有幾分意味深長,“或許,是夢到他們兩個人?”
江栩:“……”
梟爺你這麼聰明,你讓其他普通人怎麼活?!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梁嘉的病房。
江栩敲了敲門,隨後推門進去。
梁嘉正在叫囂著,“喂奶粉吧!太痛了!”
江栩進去就看見安僅山抱著哇哇大哭的孩子無措地站在病房裡,他顯然沒有帶什麼奶粉過來,甚至抱孩子的姿勢都有些僵硬。
“江栩——”梁嘉哀嚎,“小孩子吃奶太疼了吧,堪比吸塵器啊那個力道!這誰能受得了?!”
江栩:“……”
此刻的江栩和抱著孩子的安僅山一樣無措,“那,那怎麼辦?”
她剛剛從半雪那回來,怎麼沒發現半雪有這個難題,啊,對了,半雪之前生過小石頭。
病房門再次打開,安父安母安老爺子幾人風風火火地湧了進來,他們顯然是來過一次,此刻大包小包,身邊還帶了兩個保姆,所有人手裡都拿著東西。
安母一進來就遞來一個已經兌好奶粉的奶瓶,“快快,給孩子。”
安僅山趕緊把孩子緊緊吮咬的奶嘴拿開,孩子哇哇大哭,他又急急忙忙地把奶瓶塞到孩子嘴裡,小孩子果然抱著奶瓶閉著眼大口吮吸著。
安僅山擦了擦額頭的汗。
安母還在邊上教導他,“這是我兌好的,你下次給孩子喂奶粉,得用自己的皮膚試一下溫度,看燙不燙,溫度正好才可以給他喝,懂不懂?”
安僅山點頭。
起初,梁嘉是同意母乳喂養的,所以安僅山在喂奶這一塊根本沒有學習過,此刻,聽安母說什麼,便低頭認真記下。
江栩則是趁著安母一大家子忙著照顧梁嘉的空隙,拉著燕廷梟趕緊躲了出來。
“看到了?”燕廷梟問。
“沒有,閉著眼呢,看不出來。”江栩搖搖頭,“但是他是男孩子,這證明我夢見的確實是真的。”
“那我們呢?”燕廷梟睨著她,“我們的寶寶是男孩是女孩?”
江栩想了想,有些心虛地說,“我忘了看。”
燕廷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