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娜娜一下車就在酒店門口遇到了呂連城,她有些詫異,“你,不會在等我吧?”
她蹭的是安僅山的車,車上梁嘉隔著車窗打量酒店門口的男人,也沒打擾夏娜娜,車子直接開到旁邊找了停車位停下。
唐玄和半雪兩人下了車,小石頭昏昏欲睡,勉強還能睜眼走路,看見夏娜娜和陌生男人站在一起,他抬頭看了一眼,似乎在等夏娜娜開口做介紹。
“啊,這個是我一個……飯友。”夏娜娜想了想,衝唐玄和半雪兩人介紹,“沒什麼,你們先上去吧,我和他站著聊會天。”
呂連城朝幾個人頷首打了招呼,麵上帶著微笑,不經意地打量著唐玄和安僅山,這兩個男人身邊的女伴應該調換一下,安僅山過於普通,半雪也過於平凡,倒是唐玄和梁嘉兩人長得很是般配,一個玉樹臨風瀟灑不羈,另一個則是仙氣飄飄氣質斐然。
隻不過……
眼下這兩個女人都懷了孕,應該不單單是情侶的關係吧?
呂連城目光落在她們的手指上,果然看見了婚戒。
安僅山寡言,隻衝呂連城點了點頭,護著梁嘉就往裡走,倒是梁嘉路過呂連城邊上的時候多看了幾眼,隨後衝夏娜娜眨了眨眼睛。
反觀半雪,隻掃了呂連城一眼後就不再看了,倒是路過夏娜娜跟前時說了句,“夜裡不安全,早點回來,有事打我電話。”
像是故意說給呂連城聽的。
但夏娜娜備受感動,大概他們都擔心呂連城是壞人,擔心她被騙。
唐玄直接走到呂連城邊上,跟他聊了幾句,要了呂連城的一張名片後這才拉著小石頭往酒店裡走。
“這個就是夏娜娜說的那個飯友。”梁嘉快走到電梯口時才悄聲說,“長得不錯啊。”
唐玄不屑,“太一般了。”
“那是對比你。”梁嘉手指戳在安僅山的臉上,“你們看看他,再回頭看看那個男人,是不是突然覺得那個男人長得確實不錯?”
安僅山:“……”
唐玄:“……”
半雪:“……”
夏娜娜站在風口處有點冷,搓了搓手,心裡幾分欣喜,麵上卻維持得很淡定,“你,真的在等我啊?”
呂連城說,“你沒說今天跟朋友出去玩,我以為你有事,去了你店裡也沒看見你,想著會不會在這裡遇到你,就等了會。”
“一直在這等嗎?”夏娜娜問,“等了多久了?”
呂連城看了眼腕表,“沒多久,你吃完了?”
“嗯。”夏娜娜看著他問,“你不會還沒吃晚飯吧?”
呂連城搖搖頭,他今天穿著深藍色的西服,襯得整個人的氣質更穩重了些,他上前一步問,“不知道你願不願意陪我再去吃一點?”
夏娜娜今天玩得挺開心,但也挺累的,雖然沒穿高跟鞋,但眼下,她確實想回酒店裡泡個澡,敷個麵膜,明天醒來一切都很美好。
“是不是累了?”呂連城笑了笑,“算了,你回去睡吧,玩了一整天,現在恐怕話都不想說吧。”
“不是。”夏娜娜擺手,又問,“是不是就在酒店裡吃?如果是的話,我就陪你坐一會,看著你吃吧。”
“行啊。”
兩人朝酒店餐廳區走。
夏娜娜喜歡坐在最裡麵的一個位置,孤僻又安靜,不容易被人發現,那處的燈也比彆處稍暗一點。
呂連城帶著她一直走到夏娜娜經常吃飯的那張桌子,坐下後才招手叫來服務員點菜,點了些自己吃的,又為夏娜娜點了杯睡前牛奶。
“和朋友去哪兒玩了?”呂連城問。
夏娜娜簡單說了這趟遊樂場之旅,說起鬼屋的時候,她表情皺了皺,“不行了,下次再也不去了,差點沒嚇死。”
“下次,我帶你去。”呂連城笑,“有我在,不用怕。”
這句話的暗示意味很強,夏娜娜乾笑了幾聲,沒接話。
“你今天看起來很開心。”呂連城說,“你下車的時候臉上都帶著笑,我認識你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你眼睛裡寫滿了高興。”
呂連城是真的說對了,今天夏娜娜確實很開心,她第一次這麼無所顧忌地和朋友在遊樂場玩,不僅沒被人發現,還玩得特彆開心,後麵幾項她不敢玩的項目,韓菲兒和江栩都拉著她去勇敢嘗試,最後一行人買了各種口味的棉花糖躲在旋轉木馬那裡品嘗,她現在閉上眼都是自己坐在海盜船上瘋了一樣大喊大叫的傻樣。
夏娜娜想到江栩還拍下了自己的醜照,不由得露出笑,“嗯,是挺開心的。”
服務員過來上菜,呂連城間或抬頭跟夏娜娜說一句,夏娜娜淺淺喝著那杯牛奶,等她喝完,呂連城也剛好吃完,一頓飯結束,呂連城跟她告彆,倒真的像是隻找她吃個飯。
兩人在門口分彆,呂連城忽然說,“好玩的地方很多,你如果有興趣,明天早上八點,我在門口等你。”
夏娜娜想了想說,“……我八點可能起不來。”
呂連城失笑,“那我等你。”
“……好。”
明天算是正式約會了,夏娜娜心想。
回到房間後,她給四九撥了個電話,卻沒想到,電話是夏老爺子接的。
“爺爺,你還沒睡?”夏娜娜看了眼時間,快十點了。
“他才回來,一身傷,我給他清理傷口呢。”夏老爺子說。
“啊?受傷了?”夏娜娜皺眉,“他人呢?昏過去了?”
“沒有。”四九出聲,“什麼事?”
“打個電話問問,你怎麼受傷了?不會是被那群人給打了吧?”夏娜娜想到這個可能性就忍不住了,“你趕緊辭了,賺錢養家還輪不著你,有我呢。”
“被木頭砸了一下,沒多大事。”四九說得輕描淡寫。
“是沒多大事,後肩膀一大塊皮沒了。”夏老爺子故意加了點浮誇的成分,歎道,“哎呀血淋淋的。”
夏娜娜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啊呀怎麼受這麼重傷啊?”
“沒事。”四九拿了手機,把免提給關了,對著電話那頭說,“我沒事,你呢,有事嗎?”
“沒有。”夏娜娜原本想分享一下明天自己就要和人約會的好心情了,結果聽到四九受傷了,登時不想說彆的了,叮囑了幾句,掛了電話後,她就洗了澡睡覺了,等到了床上,才想起原本為了明天準備敷的麵膜忘了敷。
夏娜娜第二天也沒有去玩,她一早接到輕鬆室的電話就急忙趕了過去,有抑鬱症患者過來治療,然而回去後就失蹤了,家屬找了一天沒找到,找到了這裡,正在前台大鬨,這種事夏娜娜本不該出麵的,但她還是出麵去安撫了家屬,又報了警,讓警方聯係找人。
輕鬆室當天因為警察和家屬來回出入,導致不少抑鬱症患者都沒敢過來,整個輕鬆室空蕩安靜。
夏娜娜就坐在辦公室發呆,等電話,等家屬的電話,等警察的電話。
後來,她等到了呂連城。
呂連城走進辦公室時,她目光還茫然地落在他身上,她知道有人進來,卻沒意識到對方是呂連城,隻是看著他問,“什麼事?”
呂連城扣了扣辦公室門,“餓了吧?走,我帶你出去吃飯。”
他聽說了這裡的事,卻沒問什麼,隻是帶著夏娜娜走出去,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下簡單吃了點飯。
夏娜娜吃不下,沒什麼胃口,挑挑揀揀吃了點,隨後就說回酒店。
到了酒店房間門口才想起來,呂連城今天約她出去玩,而她也沒跟他打招呼就走了。
“今天太多事了,抱歉。”夏娜娜疲憊地說,“改天請你吃飯。”
“你如果對我放心的話,可以來我這裡,我帶你放鬆一下。”呂連城說。
夏娜娜看了他一眼,“去你房間?”
“是,不放心的話,我們就此彆過。”呂連城說著刷開了自己的房間。
夏娜娜在他身後猶豫了片刻,跟著走了進去。
呂連城在這住了不短時間,房間是商務套房,裡麵沙發茶幾電視一應俱全,還有張吃飯的小餐桌,靠近落地窗前有一張躺椅,椅子上疊著灰色毛絨毯子。
夏娜娜進來時隨意觀察了一下,正把包放在沙發上,就聽到房間裡傳來音樂聲,是輕柔的純音樂。
呂連城已經倒了兩杯紅酒過來,他品味很好,夏娜娜接過酒杯淺淺抿了一口,“不錯。”
“我平時自己睡前喝一點。”呂連城側了側杯子,衝她說,“走,到窗邊看看。”
夏娜娜也是商務套房,從來沒開過自己的窗簾,即便是深夜,她也沒有眺望夜空的習慣,因為常年躲避狗仔和偷拍,她早就形成了條件反射,到哪兒都幾乎下意識先查看門窗和窗簾有沒有關好。
呂連城走出去半步,回頭看見夏娜娜依舊站在沙發邊上沒動,不由想到什麼,忽而笑了,“差點忘了。”
他拉上窗簾,隻留了中間一道縫,隨後回身看著夏娜娜說,“這樣可以嗎?”
夏娜娜走了過來,從那道縫向外看,樓層並不高,但視野不錯,遠處長街上霓虹燈閃爍,正對著的一棟大廈還亮著LED顯示屏。
“坐吧。”呂連城收拾了個茶幾搬過來,上麵放著棋盤,看見夏娜娜盯著棋盤,他解釋道,“平時自己一個人下。”
夏娜娜有時覺得他很孤單,吃飯下棋喝酒都一個人,但想到自己,又不禁苦笑了一聲。
“笑什麼?”呂連城察覺到她的笑,“不會是在笑我吧?”
“沒有。”夏娜娜搖頭,麵上卻有些忍俊不禁,“就是覺得,一個人下棋挺……特彆的。”
呂連城坐了下來,“會嗎?陪我下一局。”
夏娜娜自然是會的,她坐了下來,心情比進來之前輕鬆了些。
兩人邊下棋邊聊天,呂連城不是本地人,老板過來這邊開了分公司,叫了他一起過來,本來給他安排了公寓,但不知樓上哪家在裝修,吵得他夜不能寐,乾脆搬到了酒店入住了。
“以後會回去嗎?”夏娜娜喝了口紅酒問。
“這邊的工作結束,應該就回去了。”呂連
城看著她,隨後輕笑,“怎麼了?”
“沒什麼。”夏娜娜覺得人真的是奇怪,她先前對這個人多有防備,可當聽說他要離開這裡時,心裡竟然莫名地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我嗎?”呂連城看著她的眼睛問,他這個人一顰一笑都很有魅力,夏娜娜原本該搖頭的,鬼使神差地點了頭,“是啊。”
呂連城看著她,夏娜娜也看著他。
隔著棋盤,呂連城越過來,夏娜娜呼吸一輕,呂連城卻停在半空,問她,“不會親完就打我吧?”
本該緊張的情緒突然被緩解,夏娜娜失笑,“你……”
話沒說完,呂連城親了過來。
夏娜娜有點發懵,除了拍戲,她已經很久沒有和人接吻了,這個吻並沒有讓她覺得反感和排斥,隻是微微的怔愣後,齒關被撬開,她才突然伸手推開了對方。
“抱歉……”她站了起來,然後往外走。
呂連城快走兩步攔住她,“是我該說抱歉,是不是嚇到你了?”
“不是。”夏娜娜低著頭,她想起前男友了而已,兩人曾經無比親密過,後來夏娜娜才發現他的另一幅嘴臉,讓她惡心至極,她並不清楚眼前的呂連城會不會有第二副麵孔,隻是原本心裡想著韓菲兒的那句及時行樂,可真正麵臨時,她還是怯場了。
她的心理承受力太差,否則也不會抑鬱那麼久想不開自殺。
“那是因為什麼?”呂連城想了想,問,“我的嘴巴……有彆的味道?”
夏娜娜差點被他逗笑,她繃著的表情沒繃住,眼睛已經帶了點笑意,“不是……”她咬了咬唇,聲音很輕,有幾分羞赧,“酒的味道,挺好聞的。”
“那你……?”呂連城走近,問,“怎麼推開我了?”
夏娜娜低著頭不說話。
“好。”呂連城拿起沙發上的包,“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我送你回去。”
兩人並肩走了出去,到了夏娜娜的房間門口,呂連城把包遞過去,夏娜娜伸手接過去時,他卻沒有鬆手。
“晚安。”他說。
“晚安。”
夏娜娜接過包,走進房間。
後半夜才接到警察局打來的電話,說是人已經找到了,夏娜娜不由得鬆了口氣,看看時間,已經是夜裡兩點,她卻是沒了睡意,打開手機想找個人說點什麼,通訊錄裡的人估計都睡著了,她隨手滑到了四九,備注上寫著傻大個,她想了想,把電話撥了過去。
夏娜娜都很驚奇四九這個時間點居然沒睡覺,因此,接通的第一瞬間,她就問,“你怎麼還沒睡?”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四九的聲音很清明,他似乎時刻都保持清醒,也不知道夜裡到底睡沒睡。
“沒事,我就是睡不著,打電話看看你在乾嘛。”
“在睡覺。”四九木木的聲音說。
“……那現在是鬼在跟我通電話嗎?”夏娜娜仰躺在床上,看頭頂的天花板,臉上帶了點輕鬆的笑意,“你怎麼這麼晚不睡?”
四九:“睡了,聽到手機在響。”
“沒設置靜音?”夏娜娜奇怪地問,“一般人睡覺就關機或者開飛行模式啊,你為什麼不靜音?”
“這個手機,除了你,沒人打電話進來。”四九說。
“……”
夏娜娜想了想,也是。
“出什麼事了嗎?”四九問。
“沒事,我就是睡不著,隨便跟你聊幾句。”夏娜娜說完打了個哈欠,“好了,現在有困意了,我要睡了。”
那頭傳來四九的聲音說,“你有事可以隨時打電話,我在這。”
夏娜娜莫名覺得這話戳進了自己心窩裡,她一時眼淚忽然就下來了,她上半輩子居無定所,被養父母當賺錢的工具,所以不管是演戲也好,還是上台表演也好,她一心想的都是逃離這個地方,但她從沒想過,會有人跟她說——“你有事可以隨時打電話,我在這。”
“就是……”一出口,聲音就有了哭腔,夏娜娜自己都不清楚怎麼突然就委屈起來了,她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全部說了,她說,“她們說話特彆急,還說得特彆難聽,我當時特彆想發火,後來想想忍了,畢竟人是從我這裡出去後就失蹤的,我當時開這個輕鬆室的時候沒想過會出這種事,所以今天遇到了就覺得……”
覺得什麼?
委屈?
她說不出口,她就是難受,人已經找到了,但是心裡還是懸著,又隱隱堵得慌,她知道這種事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甚至還會遇到各種層出不窮的狀況,她怕自己應付不了,怕自己會聽到更多難聽的聲音。
她想找個人說話,這個人不需要假意安慰她,隻需要安靜聽她說話就好。
四九真的是個相當合格的傾聽者,他靜靜地聽著,直到夏娜娜說累了,他才說,“去洗把臉,用毛巾敷臉,不然明天會很醜。”
夏娜娜聽話地照做,敷著毛巾往床上一躺就睡著了,電話都忘了掛。
四九聽著那頭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這才把電話給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