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看到照片後,就轉發到了群裡。
擔心江栩出事,莫老四安排了人輪流守在彆墅門口,後來,半雪知道,乾脆自己搬了進來,和江栩做了室友,就住在隔壁,而唐玄也厚著臉皮搬了進來,自從知道燕廷梟出事後,他再也不敢和半雪分開。
自從董玉華打電話聲稱江栩恢複到今天,已經過去整整一周了,江栩都沒有再恢複的跡象,隻是這些天大家都出入得比較頻繁,總算和“她”熟悉了起來,至少再見麵,小丫頭甜甜地喊著大哥哥大姐姐,不再露出怯生生的害怕表情。
要說這些人中感觸最深的當屬江逸城,這個時期的江栩是江逸城最熟悉的,她當初剛來江家時,比現在要害怕恐懼,總是躲在被子裡床底下櫃子裡,害怕跟外麵的人說話,也害怕有人跟她講話。
但這個時期的江栩,還保留著孩童的天真和好奇心,江逸城沒有靠近她,因為腿上的鋼釘拆了沒多久,活動量不宜太大,他總是到一個地方就坐下,到了這裡也是如此,門口有一個花園椅子,他過來時就隻是坐在那,也不進來,遠遠地看看江栩,隨後上車走人,但他每次過來都會帶些糖果,草莓味的菠蘿味的哈密瓜味的,還有彩虹糖,泡泡糖,跳跳糖,各種奇形怪狀的糖果。
他沒有主動給江栩,而是坐在椅子上,把糖果放在手邊,等江栩時不時觀察他,又觀察他手邊的糖果時,他才說一句,“給你的。”
然後起身走人。
很奇怪。
江柔還在戒毒中心,王雪華也在女子監獄,江遠山去世深埋地下,整個江家,隻剩下江栩了,但她現在這個樣子,又怎麼能去江氏上班,江逸城後悔自己跟她大吵那天發狠說了句寧願她傻一輩子,就好像江栩變成這個樣子,都是因為他當初的那句話。
所以,他心有愧疚,心懷不安,每次靠近卻又不敢開口說話,內心矛盾,隻能坐一會就起身走人。
其他人除了莫老四和韓東延隻來過一次後就再也沒出現以外,還有一個人出現的頻率有些高,這個人就是還瘸著腿的杭呈禮。
他拆了石膏不久,受傷的那條腿不能站太久,拄著拐杖又覺得太醜,丟了拐杖後當天腿疼得受不了,去了醫院被罵了一頓之後,又老老實實地拄著拐杖出來了。
他是最糾結的一個人,一方麵他特彆希望江栩能恢複,一方麵又覺得江栩這樣就是自作自受,杭家要不是因為她,自己父親也不至於險些折了進去,鴻源也不會短短不到一周時間就虧損了近一個億,而杭永德更是為了保下鴻源,把所有家底全部補了上去,杭家沒有倒下,但這並不能代表他就可以原諒她。
雖然他救了她,但那是作為一個人的良心表現,不可能在那種情況下見死不救,但救完人後,他確實不想跟她再有牽扯的,沒想到“那邊”讓他過來傳話,誰能想到這個傳話這麼艱難,因為江栩傻了,根本就不可能聽得懂傳話的內容,因此他不得不留下來,思索著“那邊”下達的第二個命令:
把江栩帶過去。
但是這個帶過去要怎麼帶?
起碼要讓江栩跟他熟悉一下吧?
雖然聽起來有點像拐賣兒童,但杭呈禮打算到時候跟董玉華溝通一下,得到確認之後,再把人帶走,不然剛帶出去,就被滿世界通緝的話,他這輩子就算徹底栽了。
因此,他隔三差五來一趟,白天送各種玩具漂亮娃娃泰迪熊,夜裡就坐在門口放小型煙花,偶爾讓保鏢放風箏,自個就坐在樹下,吃著三明治,吹著暖風,算是野餐。
江栩到底是孩子心性,一群陌生人都對她很好,即便一開始比較怕生都是躲在董玉華身後才敢跟人講話,熟悉了之後倒是什麼話都說,也不去看董玉華在哪兒了,自己都能奔出來一個人跟人講話,還會露出甜甜的笑容。
杭呈禮聽著她喊大哥哥時,心裡彆提有多爽了。
“大哥哥,要下雨了,媽媽讓我來問你要不要進去?”
杭呈禮看了眼天,“不用了。”
“進來吃了晚飯再回去吧。”董玉華走了出來,“一直沒好好感謝你,我親手做的,你不嫌棄的話,進來嘗嘗。”
杭呈禮看了眼這個女人,她是江栩的生母,年輕時必然是漂亮的,隻是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她一張曆儘滄桑的麵孔正帶笑看著他,杭呈禮到嘴的拒絕又咽了回去。
“行啊。”
廚房裡半雪和唐玄正在研究菜譜大全,他們倆已經連續下了一周的廚了,董玉華這些天都沒有插手的地方。
好在今晚是董玉華的主菜,她煮了骨頭湯麵,自己揉的麵,切出來的麵條,加上大骨頭熬了三個小時出來的湯,等麵條徹底吸飽湯汁後,盛到大碗裡,放上一片荷包蛋,一勺花生米,一些蘿卜丁,三片香腸,最後灑上香菜,一份骨頭湯麵就完成了。
“小栩快點吃完上去,把耳機戴上。”董玉華把一碗麵條推到江栩麵前,寬慰她說,“如果打雷了,媽媽就上去陪你。”
“好。”江栩拿起筷子軟軟地應聲,然後一口吃掉香腸,發出滿足的歡呼聲,“好吃!”
董玉華麵露欣慰地看著她,“好吃也不能貪多,我這碗裡的給你。”說著,把自己碗裡的香腸夾到她碗裡。
原本江栩碗裡的香腸就比旁人要多。
原來她小時候居然不喜歡吃菜,喜歡吃肉。
杭呈禮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湯,隨口問,“她害怕打雷?”
“嗯,不打雷還好,打雷的話很害怕。”董玉華看著江栩,沒把後半句話說全,十一年前出事那天也是雨天,她從不喜歡雨天出門,經過那次事件後,隻會更討厭雨天。
半雪默默把自己碗裡的香腸片也夾到了江栩碗裡。
江栩偷偷看了眼董玉華,發現她沒有生氣之後,這才吐著舌頭俏皮地衝半雪笑了笑。
半雪也衝她笑了一下。
唐玄看到這一幕,不由得想起昨晚看見的那張照片,心裡不由有些酸澀。
他把手伸到桌下,輕輕握住半雪的左手。
半雪回握住他。
剛吃一半,外麵雨勢嘩然,小雨瞬間變成瓢潑大雨,雨滴爭先恐後地撲到窗戶上,從窗戶看出去,隻看到地上被嘩然雨勢激起的陣陣白浪。
江栩飛快地躲進樓上臥室裡,董玉華衝她上樓的背影叮囑說,“戴上耳機啊。”
“好。”
杭呈禮吃完飯後,接了杭永德的電話,擔心一樓隔牆有耳,他就到了二樓窗口才按了接聽。
作為父親,杭永德自然知曉杭呈禮最近的行程,但是自從他出事到他被保釋出來,董玉華都沒有打過電話露過一次麵。
他知道兩人之間橫著董玉華虧欠多年的女兒,因此到現在沒有出現在江栩麵前,也沒有去打擾董玉華想彌補江栩的心情。
但他沒想到這個時間點,杭呈禮居然會在那邊吃了晚餐,還是董玉華親手做的骨頭湯麵。
杭呈禮正說著話,突然外麵一道驚雷炸響,他驚了一下,抬頭看向窗外,一道閃電撕開天空,露出一條長而扭曲的裂縫。
他衝電話那頭道,“打雷了,您剛說什麼?我沒聽清。”
杭永德問,“那個小丫頭怎麼樣了?”
杭呈禮摸了摸鼻子,“她把咱們家搞成這樣,你還關心她?”
“一碼歸一碼,她報仇是她的事,而且,我不是關心她。”
杭呈禮正要再說什麼,餘光瞥到窗戶上有個影子,一回身才瞧見江栩站在身後,嚇了他一跳,他衝江栩擺擺手,“大哥哥先打個電話哈。”
杭永德在那頭說,“行吧,沒事了,掛了。”
杭呈禮收回被掛斷的手機,隨後看向江栩,打趣著說,“你不是害怕打雷嗎?怎麼又出來了?剛剛那一聲嚇到你了?要不要大哥哥陪你?”
江栩站在那,神色有些偏冷地睨著他,微微擰著眉,問,“大哥哥?”
杭呈禮見她目光有些冷淡,不由得問,“你怎麼了?”
江栩看著他沒說話。
杭呈禮怪異地看著她問,“喂,你怎麼了?”
“你怎麼在這?”江栩問。
杭呈禮鬆了口氣,“啊,我上來接個電話。”
江栩盯著他的眼睛,“我問的是,你為什麼在我家?”
杭呈禮:“……”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麵對的不是那個七歲的江栩,而是……另一個。
杭呈禮不由自主幾乎是慣性使然地夾緊了腿,隨後身體微微後退了半步,雙手捂住襠部,衝江栩搖了搖頭,“你先等等,我……我……我可以解釋,你聽我解釋,咱們先彆動手好不好?”
江栩手裡捏著一份遺囑的複印件,她把複印件遞到杭呈禮麵前,問,“梟爺呢?這是他給我的?”
杭呈禮不敢伸頭去看,擔心這是個套路,縮著腦袋沒說話。
江栩又看了眼遺囑複印件最後一頁的那句話,上麵是燕廷梟的原話:“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但如果我出了事,希望這些能給你足夠的保障,要好好照顧自己。”
外麵一道驚雷劈下,江栩被閃電的白光閃到了眼睛,她想說話,腦海裡突然出現許多畫麵碎片:
雨夜,她輕輕推開一片漆黑的房間,爬上一張床,在他隱忍的喘息中,吻住他的唇……
火光中,幾個黑色身影衝過去,隻有一聲淒厲嘶喊殘留腦海,盤旋不去。
遺囑最後一頁,她似乎看見那人眉眼溫柔地說,“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但如果我出了事,希望這些能給你足夠的保障,要好好照顧自己。”
梟爺。
她張嘴想說話,卻是眼前一黑,伴著窗外震耳欲聾的雷聲,再一次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