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周教授,您真是客氣了。”周普親自端了茶,還未走近鳳鴻博便笑嗬嗬的站起來,伸手接過。
並親熱的抓了他的手,示意周普和自己一起坐。
周普笑著回了一句“哪裡”,不好掙脫鳳鴻博的手勁,便隻好坐下。
這時沈安也端了果汁過來,將它放到茶幾上鳳景的麵前,“景少爺,這是你的。”
“……哼!”鳳景看了沈安一眼,哼了一聲扭開臉,看向鳳鴻博撒嬌,“三爺爺這裡一點都不好玩,我們回去吧。”
說完嫌棄的看著沾在自己腳邊的泥土,用力的蹬了蹬。
臟兮兮的哪裡好玩了,子昂哥哥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玩。
鳳鴻博聽了扭頭看向他,皺眉輕斥,“聽話。”
聲音隻微微沉了一點點,卻立刻讓鳳景閉嘴,甚至有些驚怕的看向鳳鴻博。扭頭便衝沈安瞪了一眼,惡狠狠的模樣顯得毒辣,一點不像是個才七、八歲的孩子會有的。
聽說這孩子從小便養在鳳三爺身邊,看著情景……
沈安微垂了下眼。
倒是鳳鴻博,在輕斥了鳳景後,又扭頭看向周普歉意笑著,“真是不好意思,這孩子從小就被我慣壞了。”
頓了頓後又扭頭看向沈安,一麵讚許點頭一麵開口,“這是……沈家的小安子吧?我記得你,宴會上見過幾次。能跟在周教授身邊學習,少年人未來不可限量啊。”
“哪裡,您過獎了。”沈安麵上不顯,謙虛笑應後退到周普身後站著。
一副長輩說話,他不敢置喙的模樣。
鳳鴻博見狀又點點頭,看向周普又誇,“是個好孩子。”
一邊誇的時候,手還在周普的手背上拍了拍。
周普笑笑,正準備說什麼時卻不經意瞄到鳳鴻博戴在手腕上的手繩,等看清樣式後驚了一下,抬頭看向鳳鴻博說,“鳳三爺,您這手繩是……?”
鳳鴻博瞄了一眼今天特意帶上來見周普的手繩,心中得意自己的決定,也自豪於自己對周普這人的判斷,還輕蔑他過了這麼多年,依舊存在的天真。
但麵上卻不顯,“哈哈”笑後將手一翻,大大方方的拿給他細看。並肯定周普心中的疑惑,“沒錯,是當年白二爺送給我的。”
這話出口立刻讓周普眼睛一亮,再看鳳鴻博的眼神都和之前不同,語氣也更為熱絡,“您、你也……?”
鳳鴻博點點頭笑,“二十多年前,我也有幸被白二爺幫過,但……哎。”他歎氣搖頭,似乎很傷感,“隻可惜在他生前我沒什麼能幫到他的,一直覺得是件憾事。”
這話周普聽了不住的默默點頭。
他又何嘗不是呢?
“是啊,其實我也一樣。”周普說完看向鳳鴻博,笑了笑又說,“真是巧,沒想到鳳三爺也被二爺幫過。”
“說不定這就是緣分啊。”鳳鴻博笑著說,又拍拍周普的手後,很隨意的搭在他的手腕上。
周普點點頭,覺得鳳鴻博說得有道理。
倒是沈安在一邊見了心裡著急。他跟在周普身邊這麼些年,太清楚周普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鳳鴻博這番話,分明是摸準了他老師的性格,在和他打感情牌啊!
所以也顧不上什麼置喙不置喙的問題,笑著開口插話,“是啊,也許就是因為不一般的緣分,才讓鳳三爺和老師在今天重逢呢?你說是吧老師?”
沈安說到這兒看向周普,等他抬頭看向自己時眼神暗示,麵上依舊笑著,“老師,不如我去地裡摘兩個西瓜,讓鳳三爺嘗嘗,也讓其他人解解渴?”
西瓜兩字沈安咬得婉轉,立刻讓周普驚覺,想起蘇再再的交代的同時,也想起鳳鴻博今天是來者不善。
原本已經有些放鬆的心神重新收斂,點頭的同時重新看向鳳鴻博,收回被鳳鴻博熱情握著的手,一麵開口附和,“小安說得對,鳳三爺,天氣這麼熱,我讓小安抱兩個西瓜進來怎麼樣?自己種的,味道還行。”
鳳鴻博眼眸閃爍,臉上笑意未變,收回手的同時朝沈安看了一眼,這才又開口,“不用這麼麻煩了,這樣就很好,”
沈安覺得鳳鴻博看向自己那一眼像帶了鉤子,但已經到這一步了也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笑著岔開話題。
他頓了頓後看向鳳鴻博的手腕又說,“說起來老師那條手繩磨損得厲害,早就斷掉了。不過看鳳三爺的好像還挺新?”
沈安這樣一說周普才驚覺確實挺新,便又看向鳳鴻博,聽他怎麼說。
鳳鴻博笑著點頭,臉帶讚許,“是的,白二爺當年隻送了我一條,我覺得寓意挺好,便將我那條給小景帶了。自己手上這根,是後來找人依樣畫葫蘆編的。”
說到這兒他扭頭朝鳳景看去,“小景,讓叔叔和伯伯,看看你那條手繩?”
鳳景聽了雖然不樂意,但還是露出手腕讓周普兩人看。之後又“哼”了聲塞回袖子裡去。
周普看看鳳景的,再看看鳳鴻博。沒說什麼,隻笑著點了點頭。
說實話,如果不是沈安說鳳鴻博那條有些太新了,他根本沒發覺有什麼問題。
因為這兩條手繩……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人的手筆嘛。
又閒聊了兩句後鳳鴻博突然歎了口氣,一副難以啟齒卻不得不開口的模樣,看了看周普這才往下說。
“周教授,其實……我今天來,是有個不情之請的。還妄……”他看著周普,語氣和善,“周教授你能割愛。”
——來了。
周普和沈安聽了他的話,心裡一凜。
米翁成帶著兒子米義文匆匆趕到的時候,便聽見周普的聲音,“鳳三爺,真是對不住,如果是其他事我能幫的一定幫,但……望北冬草我也隻夠自己用,加上品丹會就在眼前,所以……”
望北冬草?!
米翁成瞪大眼,和米義文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
怪不得鳳鴻博會親自跑這麼一趟了。
原來不是因為鳳夫人的事來的啊?
而且聽周普這意思……明顯就是在拒絕鳳鴻博。這真是添把火,落井下石讓鳳三爺徹底厭棄周普等人的好機會。
“周教授,我明白你的難處。但望北冬草對貝珍的身體恢複有極大的好處。”鳳鴻博歎口氣又說,“我年紀大啦,說難聽點這土啊都已經埋到我下巴了,指不定哪天就沒了。但……”
他頓了頓,扭頭看向鳳景,伸手愛憐的摸摸他的頭後又說,“小景還這麼小,萬一我去了,就貝珍這樣的身體狀況。怕是很難等到小景成年,所以這才厚顏上門。”
“至於品丹會……”鳳鴻博笑了笑又開口,“我怎麼說也算是玄學會的名譽長老之一,以後多少能幫到周教授的。”
他頓了頓又補充,“說起來,周教授擔任煉丹院的名譽教授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吧?憑你的資曆其實早就能轉正了,晚上剛好孫副院長要替貝珍看病,我倒是可以趁機和他說說這件事。”
鳳鴻博是什麼意思,簡直一目了然。
如果換成其他人,比如秦卓勝。遇見同樣的事也許已一口答應下來了。
畢竟望北冬草隻是煉出好丹的必需品,卻不代表有它便一定能出高階丹。
這過程中該承擔的風險,依舊一點都不少。
萬一失敗,不僅不能在品丹會上奪得人任何榮譽,想要轉正的機會也會失去。
但要是將望北冬草送給鳳鴻博就不一樣了。
隻要將東西給他,周普不用承擔任何失敗的風險,隻需要等著當煉丹院正式教授就行了。
但沈安卻很清楚他老師是什麼個性。
他根本不屑於走這樣的捷徑。而且這樣的話,估計還會……
不等沈安想完,便見周普皺了眉頭,原本因白二爺產生的一點熱絡也無影無蹤。
“鳳老先生,真是很抱歉。這望北冬草我實在沒有多的,至於玄學院那邊……”他頓了頓又開口,“我還是更願意憑自己本事去得到一些東西。”
說到這兒周普站起身,冷冷開口,“抱歉,品丹會近在眼前,要是鳳老先生沒其他的事……”
逐客令下得乾淨利落,卻讓沈安背脊出了一身薄汗。
正要替自己老師打圓場時,卻聽見門外傳來笑聲,然後是米翁成帶著米義文走了進來。
一邊走一邊笑嗬嗬的開口,“哎呀,鳳老,您真的在這兒啊?我在外麵看見常年跟在你身邊的保鏢,原本還不相信,走近了才敢確定。”
“哦。原來是你。”鳳鴻博剛剛被周普拒絕麵色微沉,現在看見米翁成,自然語氣也冷淡許多,“怎麼突然來這兒了?難道……”
他頓了頓,朝沈安的方向看了一眼又重新看向米翁成開口,“米家和沈家又有什麼新合作,所以這麼湊巧現在來商談嗎?”
米翁成連忙擺手,笑嗬嗬的,“怎麼會呢鳳老。”
頓了頓笑意淡了點兒又開口,“我米家隻是小本經營,糊口而已。哪兒有這個麵子和沈做生意。做不起做不起。”
一句話便將兩家關係輕描淡寫的簡單概括。
聽琴要聽音。
鳳鴻博一聽便明白意思,臉上神色微緩,“哦?”了一聲後這才對米翁成帶了點兒笑意。
衝他點點頭後說,“聽說昨天米家的小姑娘來家裡看完過貝珍,還送了非常珍貴的膏藥,真是有心了。”
“哪裡哪裡。”米翁成自謙,微微欠身後朝周普看了一眼又說,“不過是恰好知道有認識的人需要,舉手之勞罷了。我剛才走過來的時候不小心聽到兩句,看這意思……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舉手之勞的心啊?”
鳳鴻博聽了,歎氣搖頭。一副“彆說了彆說了”的模樣。
米翁成怎麼可能不說呢?這種時候他說得越多,越刺周普,就是在替鳳鴻博出氣,更能巴結鳳家啊。
所以“得到鼓勵”的米翁成看向周普,笑嗬嗬的說,“周教授,你既然有不如就分一些給鳳老吧。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之前你不也免費醫治小女嗎?怎麼?難道舉手之勞在周教授這兒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你!”周普看向米翁成,忍了氣說,“米老,請你彆扭曲我的意思。”
“扭曲?”米翁成疑惑不解,“那不如周教授您詳細解釋解釋?讓我仔細明白你的意思後,這樣再說話便談不上扭曲了吧?”
周普氣急,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沈安見狀,立刻上前一步打算打圓場,但才笑著喊了一聲“米老……”
米翁成便先一步沉聲,扭頭衝他瞪眼,“住口!”
吼得沈安一愣後,又沉聲,“沈家小子,鳳老在這兒,有你一個晚輩在這兒插嘴的餘地嗎?!沈家就是這樣的家教?!”
這話不僅罵了沈安,還連沈家也一起罵了。
聽得沈安眼裡一冷,周普也跳了起來。
正要指著米翁成的鼻子罵時,便聽見一個少年的聲音從外傳來——
——“這位老人家,你有家教就不會在主人家指手畫腳了。”
這話出口簡直就是扇了米翁成一耳光。
氣得他扭頭便朝門外看去,“又是哪個沒家教的在亂說話?!”
鳳鴻博坐在那兒,劃拉著茶蓋坐壁上觀,好像此刻的爭吵和他無關一樣。
隻是在眾人看向門口時,也隨眼看了過去。
但當蘇鴻寶跨進門,鳳鴻博看清他模樣的瞬間,眼角一抖,手上的茶蓋也一打滑,重新扣到茶杯上。
他這舉動沒人留意到,隻有鳳景聽見杯碟磕碰的響動,好奇的朝鳳鴻博看去。
跨步進來的蘇鴻寶,站在那兒筆直直的和米翁成對視。
微抬下巴,倨傲矜貴,“話是我說的,但沒家教的卻是你這個死老頭。”
那語氣,那模樣。彆說米翁成被氣得一堵。就連周普和沈安也睜大了眼。
啊這……
平時的鵝寶又乖巧又聽話,根本不是這樣的呀?
蘇鴻寶才不知道周普兩人在想什麼呢,他隻知道有人踩到他小師叔罩的地方來了。
敢和他小師叔叫板,就是和他叫板!
鵝寶想著,驕傲的昂起頭。
像家養的小鵝,開始撲閃翅膀。
來啊,你個死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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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蘇鴻寶這模樣周普兩人從來沒見過,所以是跟在他身後兩步的溫柳溫溫柔柔的喊了一聲“鵝寶”,順帶將周普和沈安叫回神。
“真是的。”溫柳摸摸蘇鴻寶的頭,歎笑搖頭的同時,還衝他嬌嗔的輕瞪了一眼。
護著蘇鴻寶走到周普和沈安身邊後,這才看向米翁成,衝他笑了笑開口,“米老,他還是個孩子。想來您不會和他計較的吧?”
米翁成聽了瞪眼。
和溫和謙遜,視線卻一刻都沒躲開的溫柳對視片刻後,米翁成這才冷哼了一聲,率先移開眼去,“就算是個孩子,也知道做錯事應該道歉吧?”
頓了頓又重新看向溫柳開口,“怎麼?一句還是孩子就能掀開所有,連句對不起都不會說嗎?”
溫柳見狀,笑了笑正要開口說什麼時。蘇鴻寶反而搶先開口。
“要我給你道歉可以。但你也得先給我小安哥哥道歉吧?”
米翁成聽了,立刻瞪眼蘇鴻寶。
蘇鴻寶眼睛都不帶躲閃一下的,反瞪著他又開口,“怎麼?因為你年紀大到快入土,所以就能隨便罵人沒家教,為老不尊得這麼理直氣壯的嗎?”
“你說什麼?!”米翁成氣得暴跳,手杖在地上狠狠的杵了好幾下。
蘇鴻寶疑惑的眨了下眼,扭頭看向沈安問,“小安哥哥,他是不是老到耳背了?”
啊這……
沈安正想說點什麼,便見蘇鴻寶又扭頭看向米翁成,雙手圈在嘴邊做喇叭狀,“我說你要給小安哥哥道歉!死老頭!!”
米翁成覺得自己快要被蘇鴻寶氣得喘不上氣了。他指著蘇鴻寶,一副說不出話的模樣。
慌得米義文趕緊給他順氣,“爸?!你沒事吧?”
頓了頓後扭頭看向蘇鴻寶,眼裡閃過狠辣,上前兩步就朝他抬起腳欲踹蘇鴻寶胸口。
沈安和周普見狀,立刻大驚要上前。
而蘇鴻寶右手手指並劍,眼神一凝正欲抬手時——
溫柳撇眼腳邊竹棍,腳一滑一挑。竹棍隨即被溫柳接住。
在手腕上挽了個劍花反手握住,直接抵在米義文的腳底,阻止他往前踢的力道。
“米師兄,高抬貴手。”溫柳盯著米義文,一字一句說完後手上動作微用力,將米義文抵了回去。
米義文順力退了兩步,重新站在米翁成身邊,正欲再進時,一直坐在一邊的鳳鴻博突然咳嗽了一聲。
米翁成聽了立刻拉住兒子的胳膊,米義文也順勢停下,重新低眉順眼的扶住自己的父親。
隻是……
他朝溫柳看了一眼,腳暗地裡扭了兩下,緩和麻鈍感。
“哎,行了行了。”鳳鴻博歎氣,一麵起身一麵勸阻眾人。看看米翁成又看看周普,滿臉歉意的開口,“周教授,真是對不住,其實我也不是非要你的望北冬草,也不知怎的就鬨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哎,看樣子是我強人所難了,真是抱歉。”
周普移開眼,並不想說話。
還是溫柳見了衝鳳鴻博笑了笑說,“鳳老先生哪裡的話,我們也有失禮的地方,還希望您彆怪罪。”
“不會不會。”鳳鴻博笑嗬嗬的,頓了頓又說,“今天不是個好時機,改天我再邀請大家去鳳家做客,也算是給周教授賠不是了。”
周普聽了依舊扭著頭沒說話,溫柳見狀,反手拿了竹竿,背在身後戳了他一下,戳得周普驚跳。
一麵看向溫柳,一麵摸了摸被戳的地方,悶聲悶氣的回了一句“不敢。”
頓了頓勉強欠身又補了一句“鳳老先生慢走”,算是全了禮儀。
鳳鴻博笑嗬嗬的點頭,好像剛才並沒發生任何不愉快一樣。眼睛在蘇鴻寶臉上劃過,見他沒什麼反應,這才又看向米翁成,笑著對他說,“米老,現在有空嗎?我們兩個臭老頭聚一下?”
米翁成受寵若驚,連連點頭,並衝鳳鴻博做了個“請”的動作後,等他先走,這才跟上。
鳳景跟在後麵,離開的時候還朝蘇鴻寶看了一眼。
等蘇鴻寶回看他,嘴唇微抿時,鳳鴻博的聲音便傳來,“小景,走了。”
“哦。”鳳景應聲,看著蘇鴻寶皺了下鼻子,又白了他一眼後這才轉身去追鳳鴻博。
蘇鴻寶看著,微微垂眸。
程鴻暉杵著手杖來到這兒時,恰好看見鳳鴻博和米翁成離開。
也許是他年紀輕輕便像老頭子一樣杵著手杖,有些應人側目,或者其他什麼原因,總之鳳鴻博在經過時,朝他瞥了一眼。
但見程鴻暉一副病秧子的模樣,很快便沒了興趣,重新收回視線。
跟在他身後的米翁成更沒留意程鴻暉了,他正扭頭看向兒子,用眼神示意他辦事。
米義文自然懂父親的意思,知道是在叫他將監視周普的人給招回來。
周普今天這麼不給鳳鴻博麵子,他也不用擔心這師兄弟兩人傍上鳳家,手下自然也不用再留在這兒。
米義文簡單的打了個電話,沒多久負責監視的手下便迅速離開。其中一人在經過時下意識的朝大棚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好看見程鴻暉進去,不由“咦?”了一聲。
同伴聽了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卻隻看見晃動的棚簾,便看向他問,“怎麼了?”
頓了頓開玩笑說,“不會是又見鬼了吧?”
這話出口立刻讓那人回頭,啐了同伴一聲,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隻是路上又忍不住朝大棚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記得程鴻暉,但……明明前兩天還癱在輪椅上,一副一輩子都站不起來的廢人,怎麼現在……居然能杵著手杖走路了呢?
……奇怪。
手下聳聳肩,將這個疑問拋出腦後。
程鴻暉的到來並沒讓周普等人有多驚訝,畢竟他們都知道蘇鴻寶留在這兒要處理的事,便是和他有關。
隻是對於鳳鴻博這樣輕易的離開,心裡多少有些打鼓。
倒是程鴻暉身為局外人,看得清楚一些。
“既然蘇老師沒說什麼,那說明沒什麼問題。所以周教授你們也不用太擔心。”程鴻暉頓了頓又補充,“現在最關鍵的,不是品丹會嗎?”
……沒錯。
眾人默默點頭,覺得程鴻暉說得有道理。
有時候有些事原本就是一葉障目,被點醒後也不會有過多的糾結。
所以被點醒的周普又有了開玩笑的心情,看向蘇鴻寶說,“鵝寶,你剛才可真凶。”
明明平時那麼乖,還動不動就臉紅的。沒想到剛剛倒是伶牙俐齒得厲害。
蘇鴻寶聽了抿唇笑,臉紅紅的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因為那個臭老頭足夠討厭吧。”
不然他也是很好說話的。
沈安聽了笑,伸手呼嚕了蘇鴻寶的頭發一把後問,“鵝寶,剛才米翁成那麼凶,你害怕嗎?”
“啊?”這話出口問得蘇鴻寶一愣,甚至疑惑的眨了下眼。
他從小到大見到的惡鬼、厲鬼沒有一千也有幾百了,它們自己都不怕,更何況是個還沒死的老頭子。
所以蘇鴻寶微微搖頭回答,“不怕的。”
周普等人不明所以,紛紛笑著誇“鵝寶真勇敢”。
弄得好幾次想說點兒什麼的蘇鴻寶,到最後乾脆什麼也沒說,就笑得一臉害羞得直接接受表揚了。
“對了!”周普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後知後覺的扭頭看向溫柳,一臉詫異的打量她後開口,“師嫂,你剛才戳我的力道……”
“啊?”溫柳聽了捂嘴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衝他道歉,“是太用力了嗎?抱歉啊周普,我心裡急下手可能就稍微重了一點。”
周普聽了立刻搖頭。
溫柳剛才用竹棍戳自己那下是不輕,但這不是重點啊!
重點是……不能提重物的溫柳,是什麼時候有這個力氣的。
“師嫂,勞煩手伸出來讓我看看。”周普眼睛亮亮的看著溫柳。
這下連沈安和程鴻暉也察覺不對了,尤其是程鴻暉,他住在這彆墅院這麼多年,但溫柳的事也知道一二。現在見周普話裡的意思……
難道?!
他看向蘇鴻寶,眼睛明亮得出奇,心跳也逐漸鼓噪了起來。
如果溫柳可以,那他是不是也……
溫柳笑了笑,大大方方的伸了手讓周普把脈。
周普把了一會兒,臉上表情逐漸變成狂喜。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溫柳,又看看她的脈。
還生怕自己弄錯了,又換溫柳另一隻手把。等兩隻手的脈都一樣後,才又看向溫柳,激動得聲音都有些抖,“師嫂……”
溫柳笑著點頭,眼裡隱含淚水。稍稍平複後說,“我還沒告訴嚴青呢。”
她的手腳,已經恢複到七七八八了。
“是、是小再幫忙的嗎?”周普驚喜,等溫柳笑著點頭後,周普才大笑拍手,“太好了,這簡直就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師兄回來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對了,到時候訂一桌酒席慶賀一下吧?”周普一邊說一邊看向沈安。
頓了頓又對程鴻暉說,“程先生到時候也來吧。”
“好。”程鴻暉點點頭,也不推辭。
溫柳聽了笑,“不如今天的晚飯我來做?”
她刀工可好了。
可惜這話出口周普立刻變得苦哈哈,“師嫂,不是我不給你麵子,而是……品丹會近在眼前,我可不想因為急性腸胃炎住院錯過。”
所以您做飯的手藝……還是留給師兄一人來消耗吧。
想當年嚴青和溫柳在一塊後,又一次溫柳親自下廚做了愛心便當送過來,周普手欠偷吃了一點點。結果就是他和嚴青。兩個煉丹院的高材生,因為吃壞肚子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所以至今對溫柳的手藝,記憶猶新的周普,是絕對不會再手欠第二次的!
溫柳聽了瞪了周普一眼,收回視線時便看見蘇鴻寶在一邊欲言又止,一副不確定的模樣。
便笑著開口,“鵝寶,怎麼了?”
惹得周普三人也齊齊看向他。
“en……”蘇鴻寶看看溫柳,又看看周普幾人後搖頭,“沒什麼。”
頓了頓後又不太好意思的說,“就是……我沒想到小師叔下山這段時間……還那麼認真,學習了……黃帝內經?”
不然剛才周伯伯說什麼,溫阿姨的事,多虧了他家小師叔呢?
皇……
周普聽了麵色古怪,和溫柳互看一眼後“噗嗤”便笑了出來,一麵伸手呼嚕他的發,一麵沒好氣的說,“什麼黃帝內經,你這小孩兒想哪兒去了。”
“咦?不是懷小寶寶了嗎?”蘇鴻寶呆了一下。
“是你溫阿姨的手筋腳筋在複原了。”沈安趕緊笑著解釋,頓了頓後也忍不住學他老師的模樣,“呼嚕”了一把蘇鴻寶的發,沒好氣又半開玩笑的說,“你這小朋友,是不是懂得太多了點?”
“啊這……”蘇鴻寶立刻明白是自己弄錯了,微紅著臉立刻甩鍋,“大概是……小師叔教得好吧?”
這話出口,惹得幾人彼此互看,隨即哈哈大笑。
互相甩鍋是你們的傳統嗎?
——“……欠!”
蘇再再揉了揉鼻子,微微偏頭有些不解。
代薇聽了扭頭看向她問,“小再,你是感冒了嗎?”
感冒?
蘇再再聽了,默默的看向麵前的大火爐,再看看異常熱的整個房間後,這才重新看向代薇,回答這個問題,“代學姐,感冒沒可能,頂多熱傷風。”
頓了頓她又默默點頭,補充了另外一個更有可能的猜想,“或者……”
“或者?”這下不僅代薇好奇,就連一直盯著煉器爐的嚴青,也扭過頭來看向蘇再再。聽她下半句話。
“或者是有人說我壞話吧?”蘇再再說。
代薇笑,正打算又說點什麼時,蘇再再便指了指煉器爐說,“火。”
兩人心中一凜,忙扭頭重新看向煉器爐,便見剛才還是橙紅色的火焰,此刻卻在逐漸變成黑色。
“快了。”蘇再再見狀,從角落站起身,隔著距離觀察火勢。
當嚴青和代薇兩人,屏住呼吸看著火焰完全變成黑焦色時,便聽蘇再再沉聲。
“就是現在。嚴老師!學姐!”
兩人點頭,分彆從不同的爐口將望北冬草,以及溫服子丟了進去。
火焰瞬間吞噬這兩項藥材,顏色也從黑色逐漸轉變成黑藍、深藍、藍。
最後變成冰冷的淺藍色,不像火焰,而像是千年寒冰的顏色。
“成了?!”代薇一臉狂喜,一下子便從地上跳了起來。
蘇再再在一邊看著,眉頭微蹙並未說話。
嚴青看著火苗,他看得非常仔細,所以冰藍色的火焰中出現了一個小黑點時,他立刻發現了不對。
而同一時間,煉器爐開始不穩定,從輕微的顫動到劇烈搖晃。
冰藍色的熔漿飛濺出來,滴在地上頓時溶解出一個個小洞。
代薇“啊!”了一聲,趕緊跳開,臉上的驚喜變成了驚恐。
這是沈家的煉器爐,足足有一層樓那麼高。現在搖搖欲墜似要爆炸的模樣,實在令人恐懼。
尤其是爐裡的火焰居然連地麵都燒出了坑洞,要是爆!炸……
他們估計什麼都留不下!
“糟糕!”嚴青看著情景也不對,立刻扭頭看向代薇和蘇再再兩人,衝她們吼,“我們快走!這煉器爐要爆了!”
代薇聽了,立刻就朝蘇再再跑去,想將她拉走。
不過還差兩步,手還伸向她尚未夠到時。
抱胸靠牆站在那兒的蘇再再便笑了下,“我在呢。慌什麼。”
話音剛落,罡風至蘇再再腳下旋轉而起,代薇被風一吹,伸出去的手便收回來擋在眼前。
眯眼撇開頭的瞬間,恰好一個白色的人影掠過,隻看見長長的白色廣袖,和飛揚的黑發。
……咦?!
代薇猛的扭頭,卻發現是蘇再再。
蘇再再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微微偏頭衝代薇俏皮的眨了下眼睛。
然後腳步一點,瞬間跳至半空,雙手飛快結出法印。
空靈的鈴鐺聲隨著法印在空中成型而響起。
鎏金色的法印懸浮空中,印入室內牆壁,微閃後不見。
原本狂妄接近失控的火焰,逐漸被壓回煉器爐內。隻剩獵獵熱風吹出,照亮懸在半空中,蘇再再的臉。
衣袍獵獵,黑發飛揚,美麗且帥氣。
代薇瞪大眼看著半空中的蘇再再,嘴半長著連話都說不出來。
古裝的……小再?!
當煉器爐的不穩定完全被壓製,火焰中的黑點消失,重新變成冰藍色後。
白衣勁裝的蘇再再於空中緩緩落地,腳尖輕點後朝後掠去。
在再次經過代薇身邊時,又衝她俏皮的一眨眼。
靈動得不得了。
代薇順著視線看去,卻在下一秒瞪大眼。
因為蘇再再一直雙手抱胸靠在牆上沒動過。
而那白衣勁裝的蘇再再,在靠近她的瞬間,立刻幻化成一抹白,迅速沒入蘇再再的影子不見。
“……成了。”蘇再再放下手,看著火焰已完全熄滅,煉器爐內散發冰藍色光芒,似在等待主人去揭曉。
蘇再再看向代薇,“代學姐,你揭還是嚴老師揭。”
“老師……揭吧。”呆呆的代薇回神,看向同樣呆呆的嚴青說。
“哦好。”嚴青回神,重新看向煉器爐,激動又謹慎的一步步向前。
當揭開爐蓋時,冰藍色光芒照亮整個房間,甚至將剛才隱在牆上的鎏金色法印也照亮,冰藍和鎏金相互輝映,及其好看。
光芒散去的瞬間,十根針具,便靜靜的躺在嚴青的手裡。
煉器成功!
同一時間,原本應該完全消散的冰藍色在半空中入升往高處。周遭鎏金環繞,夜幕之下更顯華麗。
遠方。
原本在打坐的蘇老頭似有感應,睜開眼後朝窗外看去。
涼風習習,好像和平時並沒什麼不同。w,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