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九章 因緣際會(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306 字 2個月前

珮夫人夕嶺產女,祁君大赦天下。一整個行宮的宮人無論那日有沒有在秋水長天侍奉,都多少受了賞,以至於遠在皇宮的挽瀾殿與折雪殿留守宮人們聞聽消息,都先喜而後悵,暗痛心錯失了此得賞良機。

賞賜卻在下一日進了正安門,從挽瀾殿、折雪殿乃至披霜殿再至內廷各司。

前朝與軍中亦有恩典。浩蕩慶賀之勢生將才剛消停的新年喜氣推上又一輪峰巔。

最大的恩赦是信王府緩死。

暫緩一年,流放邊地,一年後再行發落——民間皆言乃今上為嘉熠公主積佑積福之舉。

小公主封號嘉熠,也是大赦各項詔令頒布後不久昭告的天下。民眾隻道此二字好寓意,國喜盈沸,跟著高興罷了,有識之士尤其前朝官員卻心知“嘉”為此代皇子輩字,比如信王獨子顧嘉聲——君上為公主擬封號擇此字,決不會毫無深意。

“封後大典就在今年了。”要員們如是說。

因還在數九,阮雪音坐月格外不能受風受涼,自要留夕嶺,待出月再回宮。顧星朗不可能久不歸朝處理政務,定好休沐的最後一日先返霽都,此期間,仍由雖得禦批而尚未卸任的紀相監國,應不時之需。

與競庭歌那時候一樣,阮雪音堅持親自哺喂。

顧星朗起初新鮮,幾日過去發現剛出生的孩子吃奶極頻繁,每隔一個時辰便要進食,也就勢必叫阮雪音夜裡睡不好覺。

“乳娘都挑的是最好的,保管將朝朝養得白胖,你隻須吃喝休養,得閒時逗她罷了,何必在此事上較勁。”

這日午後阮雪音正抱女兒在懷,低頭看她吮得香甜,聞言一聲噓,輕道:“你小聲些。孩子吃奶不能打擾的。”

顧星朗想及她當年避孕不及險致禍的舊事,再看今日傾心竭力慈母柔光,恍如隔世,哭笑不得。

朝朝便在這安寧和暖與母乳香甜中越吮越慢,最後睡著了。

“孩兒在母親這裡吃奶,也是一種連結,感觸深植記憶,對後天性子養成、與人相處親疏,都有助益。不都跟你解釋過了。”剛睡著,阮雪音不急放下,輕拍撫兩回,感知到孩子小嘴鬆開了,將那口糧發放處從她嘴裡撥出來。

顧星朗不止一次見證這畫麵,仍是嗓子乾,一咳道:“那要喂多久?”

“老師曾說,能到一周歲最好。”

“什麼?!”

阮雪音抿嘴笑,再稍拍撫將孩子安置進榻邊搖車,顧星朗自幫手,兩人配合默契。

“是說最好,不是一定,一整年我也要吃不消的,更況須做新娘子,過兩個月還得拾掇起來。”

“那倒,”顧星朗看著她將衣襟收攏,心說現在也很曼妙,無須怎麼拾掇,便見那剛合攏的紗料微微潤澤。

是口糧未被孩子用完,仍滴答著。

阮雪音也感覺到了,低頭蹙眉:“剛雲璽備了熱水軟帕在那裡,去幫我拿過來。”

顧星朗沒動。

“呆子,才換的寢衣又要臟了!”

顧星朗表情嚴肅坐近些,目光還鎖在那方寸濡濕上,印記正無聲擴散。“我嘗嘗?”

他該也心虛,聲很小。

阮雪音未及反應,待反應過來麵紅耳赤,再推已晚,無良登徒子低下去襲上來。

今日天晴,約定了帶淳風小漠騎馬,入申時顧星朗出門,滌硯總覺他臉上有抹以往不曾見的,莫名神秘的,得色。

雲璽進來見備好的水與巾都沒用,暗道公主今日吃得好,走近些見阮雪音半倚床頭正小憩,臉有些紅。

“夫人是不是熱?奴婢撤兩個炭盆?”

數九自不熱。

南國尚寒涼,北國更是冰凍。

上官妧卻勤勉,日日在藥園,蓋因園中確有不少冬令植物,西北角正綻花朵,蕭索中盛大。

競庭歌自回來便開始冬眠。長駐南國近一年,冬也潤澤,乍歸乾冷,整個人如褪掉兩層皮。

也便日日睡到近中午,然後起來進食,吃完沿宛空湖散步曬太陽,走到同在這側的藥園,給關美人幫手。

世人皆知她是上官妧了。

遂沒了再撐麵皮的必要,國色示人,偶爾與競庭歌、阮墨兮在一處,共成蔚宮春色,實為了不得的風景。

“可想當年在祁宮,四美環繞,怎樣絕豔。”這日上官妧在為樹木修側枝,促來年主乾生長,競庭歌閒著也是閒著,同操剪子作業。

“那時候你去出使不是見過?說得這般神往做什麼。”大半月來相伴勞作,兩人無論交情好壞總算熟稔,又都嘴不饒人,聊起天來也便明刀明槍。

“沒見過你們四個同出現。”競庭歌吃飽睡好氣力也足,哢喳喳剪枝神勇無匹。

上官妧蹙眉提醒她輕些,又道:“祁君做不到雨露均沾,後宮失衡,我們四個自無可能常照麵,除了宮宴。那兩位,有心病的常年在家醫心,要避世的終年殿內隱遁,由始至終,不過我與女君相伴。”她轉頭看競庭歌,

“那回合以避孕之題對你師姐發難,最後鬨上鳴鑾殿,便是我二人默契。”

都是上輩子恩怨了,如今阮雪音已產女,霽都熱鬨直傳進蒼梧,競庭歌初聞之下兩個念頭:

阿岩有伴了,是個妹妹,甚好;

顧星朗應該原本就想寬宥信王府,隻等著阮雪音生產拿由頭大赦。

“還對他有情麼?”

上官妧乍聽沒明白是問誰。“你說祁君?”便搖頭。

競庭歌方反應她如今是慕容峋的女人,再笑問:“那今上呢?”

上官妧放下剪子就地一坐,“他納我入蔚宮是為逼我母親交出皇後殿下的母親,名分罷了,並無君妃之實。”

“所以文姨將夏杳嫋藏在何處?問出去歲在東宮藥園屋舍內,姝夫人究竟找到什麼了麼?”

當然是為這個,彼時邊境夏杳嫋提及,老師與文綺皆有些變色。【1】

“問沒問出都不再重要。家母已經仙逝了。”

不是還有你?競庭歌亦轉頭看她,再望這簇新的藥園。比東宮藥園小,屋舍隻一間,更像蓬溪山藥園,偏被拘宮室不若山中開闊。

真如顧星朗言,似另一局開始。“皇家藥園在蒼梧城西南九十裡外的述河南岸,一片穀地裡。實在不需要宮內再設藥園。你這是——”

“我同君上說,母親留下許多花植種子,本國藥園裡該沒有。都是東宮藥園經年珍萃,藥師們的心血,白放著,浪費了。恰好這慎獨苑經年荒廢,稍加打理辟作園子,也不麻煩。”

競庭歌自頭日進來便細察過,光禿禿土壤間是秋時才播的種,其他已見形貌的,是她更早時候在棉州的栽培,大費周章移過來,品類與蓬溪山藥園至少八成重合。

“打算弄成第二個東宮藥園?”

“豈敢。東宮藥園臭名昭著,三百年崟國因此亡。”

“但你這裡麵,”競庭歌盯著近旁一株灌木看,“毒物可不少。”

“是藥三分毒。先生過慮了。”

競庭歌生產之後比從前更畏冷,阮雪音說明年會見好,但總歸不是此時。地上太涼她沒法與上官妧並坐,站起來,“你去韻水接文姨遺骸,誰殺的她?不止於此吧,又同女君說了些什麼,可有協定?”

她站她坐,居高往下能更分明察得對方神色。

“競先生所言極是。”卻聽身後園子外傳來女聲,軟糯鋥亮的,“一根繩上的螞蚱,如今該互通有無,共謀大業。”

【1】555北風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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