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辭歌(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187 字 2個月前

隱林之爭出其不意的速戰速決後,祁蔚君臣大部回到鎖寧逗留了再七日。

這期間又發生了許多不為人知的會麵與對話,比如當晚下山後阮雪音問顧星朗:更好還是更不好。

顧星朗回:來者皆是福,怎樣都好,各有各的做法。台子搭起來了就叫好。

又比如紀桓茶室會過競庭歌後,於當夜半還見過陸現。前者對後者道恭喜,後者笑承讓,私語儘皆被將至的新歲春風帶去遠方。

再比如兩國大部同時撤離的前一晚,皇宮中有馬車自偏門出,也是夜半,一路往城北駛,進窄巷停在一扇平平無奇院門前,有年輕公子叩門入,許久方出。

祁國治南,將首府定在了寧安。

蔚國治北,將首府定在曾經的崟北最大城棉州。

鎖寧變成了一處繁華的遺址。一座豐碑。一冊被兩國默契保留的隨時可供翻閱的史料。

很大膽,也很有可取處。

阮雪音暫時不回霽都,顯而易見。她和阮墨兮要各自坐鎮寧安和棉州,傀儡與否都是後話。

顧星朗難得對阮雪音不回這件事毫無怨言,自因為最初決策的是他,一應結果也都在預料中。

“兩個月。找到抓手行一件紮根的事,四月初回去,天長節後再來。”

“我有數。到時候寫折子給你。”

顧星朗一哧,“好。”

不是朝臣,更似使者,但當初定下兩位故國公主的長官之責,本就是圖她們與兩頭的親近;各項方略、辦法的推行和施行自然由調職過來的朝臣把控,每半月向國君上報進展一項,卻非長官不能行。

“字我有空會練,實在難看也隻好請君上將就。”阮雪音誠摯抱歉。

“對你我有什麼不將就的,用儘了半生氣量。”顧星朗隨口接,依舊盯著這片西南古國的山河圖,還是那巨幅,一日比一日更多標注。

“我的事,”宇文家一半血脈的事。她心知自己不回這兩個月他一定會針對國內輿論和朝堂聲音做些應對,不讓她回,也是保護。

此人做一件事從不止於一層考慮。

“沒你的事。前塵舊事,誰有閒掰扯。要這麼算,祁民都曾是大焱子民,全當作舊朝隱患不成?”

大道理可以這麼講,放在她阮雪音的身份位置上卻不是這麼算。管呢,便隨他運籌。“薛戰——”

顧星朗點頭,“留給你差遣。他還有重整這頭軍兵之責,和,”

阮雪音知道這一頓和沒講出來的下文意味著什麼。

昨晚他去城北見阮仲,兩人怎麼聊的,她至今沒問。

不打算問。

滌硯於這時候門外稟,遞進來一紙消息。顧星朗乍看挑眉,又給阮雪音。

競庭歌向慕容峋請辭,因著前朝血脈和祁相私生女的身世,難立蔚國為謀,願自此退出時局。

“預判過她接下來千百招數,獨沒猜到這招。真打算跟著去霽都?麻煩了。”

紀晚苓前日已經趕至,據說紀桓吩咐的,讓她來勸競庭歌。滌硯便是這趟從祁北一路跟了來。

不是吧。阮雪音淡定。她要生孩子,怎可能進相國府,原本是步好棋,可惜“時不我待”。

多半借機離開蔚宮以免被孩子爹抓現行。

這樣走了,日後又怎麼回去?

慕容峋自不答應,兩人在福熙暖閣拉鋸,一個軟硬兼施,一個軟硬不吃。

“蔚國朝堂上沒出現過女謀者,你出現了;非嬪禦非宮婢不能住在皇宮中,你住了。我敢開這些先河,身世算什麼?比起你一心入仕的誌向,身世又算什麼?這理由,”他沉著臉看她,

“我不接受。”

“累了。脖子割疼了。此局從四年前算計阮仲開始,調和了規律情分,慮及了我能想到的一切偶然必然,真實發生的過程雖與籌劃相去甚遠,”

紀桓的話再次闖進來,哪裡怪異?而上官朔彼時戳過的種種可能,至少應驗了七成。她拉回思緒,

“到底結果如期。我十五歲下山,今年已經是第七年。想歇歇。”

“那就在靜水塢好好歇你的。內政邦交大小事務,我絕不來煩你。休息和請辭是兩碼事,今日一辭,再想回來,難了。”

競庭歌看著他硬邦邦的臉。直入都城拿下鎖寧確予了他勃勃生氣,帶兵行軍總是格外予他生氣,以至於那張臉亦顯得比在蒼梧時好看,鋥亮鋥亮的。

“隨緣吧。”她笑了笑,一禮,“承蒙知遇,君上保重。”

便轉身往外走。

慕容峋沒作聲,直接抬腳追。競庭歌未及反應便被捉了手臂一路架到西側粗圓的柱子背後,有帷幔,還是硌得後背生疼。

“是不是沒腦子的話本子看多了?!鬆開!”

他如常重力道,握得她大臂死痛。競庭歌心知此人終還是受了刺激,暗悔應該找個更私下的場合更不為人道的時機緩和些說。可她如今有孕,那樣的場合時機太過冒險。

“門沒關,你再嚷大聲些,他們要進來看我可攔不住。”

競庭歌恨恨盯他。

手臂上力道忽鬆。

“究竟為什麼。剛才說的理由都是謊。”

他眼中厲色沒有繼續擴散。自此刻始的舉動與常日不符。

競庭歌一瞬怔忡。“實話。讓你多想幾步的時候一步也想不出;直接說到頭,你又要自作聰明畫蛇添足。”

“此番取崟你是首功,必入史冊的一筆;祁妃和蔚後都將以女子之身行長官之職,先不說實權,畢竟前無古人,於你入仕也算是鋪陳。大好的機會,正該乘勝追擊,居然要退,絕非競庭歌所為。”

“怎樣是競庭歌所為。”她並不想與他探討,無意識脫口。

“繼續往前走。”慕容峋看進她眼睛,“無論旁人怎麼評說,往前走,我會一直護著你。”

今日此刻之前競庭歌覺得慕容峋從來沒明白過她。

哪根筋搭錯了呢。

還是行軍打仗使他明慧?

她嗤一笑,“那你就記著這句話,坐好你的君位,趕明兒我回來,接著護。”

慕容峋茶色的眸光動幾動,“哪日回?”

競庭歌認真想了想,“後年今日吧。”

“這麼久?!”

她看著他麵上愕然,心道蓋世英雄是不能露這種蠢相的。

誰又知道呢。也許青史留名的大英雄們在帷幔之後梁柱之下都這樣蠢過。其實有點可愛。

已經同行第七年了啊。她暗歎,忽伸手環住了他,想把下巴擱肩頭,不夠高,終抵在了左前胸,

“可能會早幾日,早幾個月,甚至早一年。我不知道。但你得答應這期間不能找我。否則我再不回來。”

慕容峋僵了至少兩瞬。

“不是霽都吧。”

“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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