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醍醐(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181 字 2個月前

阮雪音正半陷在顧星朗和床內紗帳間。

門外聲乍起她幾乎是從暈眩中彈起來。

也就難免磕碰,撞得顧星朗齜牙咧嘴。

“沒事嗎?我看看。”她壓著聲量趕緊查看他傷處,又忙不迭整理自己衣裳再摸發髻,“我呢?”

自然掉了唇脂,都到了顧星朗嘴裡;衣衫理一理還成,發髻穩當,半綹碎發隻如天然。“還好。”顧星朗坐直,正神色平氣息,揚聲向外,

“進。”

沈疾約莫聽到了裡間倉皇,暗忖來得不是時候,也便有些忐忑,進來時直直看地麵目不斜視。

是來稟發箭人的死訊,以及阮仲開始排查現場、全城戒嚴的消息。

排查現場全城戒嚴這種事沒有實際意義,更多是做給天下人看尤其平祁國民憤。屋內兩人都心知肚明。

“那喊出祁君陛下遇刺了七個字的是誰,倒可以排查一番。”顧星朗道。

阮雪音也做此想。滿城雷動起於這一聲,此七字喊出來,顧星朗究竟死沒死無定論,卻會迅速傳至邊境傳回祁國然後青川皆知。

一句完全配合引戰的話,絕對不是驚詫之下呼喊這麼簡單。

“是。那接下來行程——”

“該怎樣還怎樣。”顧星朗淡聲,“照歲是趕不上了,回去過新年吧。”

阮雪音很想說他此刻狀況不宜趕路,但的確夜長夢多,最好快些啟程,遂將規勸的話咽下去。

“是。”沈疾快聲應,沉吟,卻不退。

阮雪音了然,起身要出,顧星朗道:

“無妨。說。”

沈疾方走近兩步低道:“當日留在封亭關的一萬兵馬穩妥,其餘都已經回到了邊境駐下。君上遇刺的消息傳開,營中開始了整肅,一日之後該當就緒。”

顧星朗點頭:“也是防萬一,候著吧。把祁君無礙、即刻便要出城的消息放出去,也跟其他人說一聲,一炷香後出發。”

“你調遣軍隊,競庭歌多少知道。”待沈疾出去,阮雪音輕聲。

山河盤被慕容峋帶過來了,封亭關時已經得見。“回去的隊伍都走官道,沒兵分數路遮掩,莫說她,其他人想知道也能知道。”顧星朗示意要更衣,

“本不為打架,策略罷了。”

阮雪音拿過衣衫外袍一層層往他身上套,手笨又兼顧忌傷口,慢得很。時值冬日,行頭也多,她從上到下前前後後地鑽,拉衣襟係衣帶,身上香氣一頭青絲連同十指也從上到下前前後後在顧星朗身上鑽。

更衣畢,兩人皆有些上不來氣。阮雪音觀他調息,忙問是不是腰帶係得太緊。顧星朗繃得厲害,擺手,隻說口渴,叫她倒杯水過來。

一切停當再出發已近黃昏,阮仲在雅邸大門前相送。“刺客之事會儘快拿出說法。待我這邊事畢,再來霽都拜訪。”

他看一眼阮雪音。

顧星朗才不想他來拜訪,不應這句,平聲道:“時局之題,穩紮穩打為上。青川有四國,當下冒險,不是最智之選。”

阮雪音太熟悉顧星朗語氣言談,也便聽出了這話的弦外音。

他是在懷疑阮仲?

軲轆輕滾,阮雪音坐進了競庭歌的車。

“不用照料夫君麼?還在崟國境,有一便有二。”

“再有下次,”阮雪音盯著她。

“你便殺了我?”

“你倒坦誠。”

“我說不是我你信麼?莫說你,我聽到喊祁君遇刺的時候都以為是我。怎麼想都是我啊。”

“我想不出誰比你更有動機。”

競庭歌冷著臉,“你夫君受了傷腦子不好使,你也被這一箭嚇丟了魂兒?”她一副情字誤人的嫌棄模樣,

“師姐,說好的上官夫人在鎖寧城等我們,蘇晚晚也戴著麵具點了火,你信誓旦旦同我講老師必也會現身,如今我們都要走了,她們人呢?”

阮雪音如遭冷水潑。確被顧星朗遇刺蒙了腦子,也被時局變幻阮家前路和自身處境之矛盾亂了心,竟將此一項丟到了棋局外。

老師要一個結局,希望自己和競庭歌幫她看。

換句話說,如果她對結局滿意,很可能就不會現身;不滿意才會繼續背後推手,直到等來她,應該說她們,想要的結局。

如今是何結局呢。崟國易主,三百年阮家被逐出鎖寧流放三國。

阮佋還活著,阮氏全族都活著。

以阮佋口中東宮藥園的版本看,這結局確不是她們想要的。

那是什麼,拿人命滅全族麼。

老師,程家,兆國,究竟和隔著一整個大祁的西南崟國有什麼深仇大恨。上官夫人又是什麼債,死去的蘇落錦和競顏衣知道她們是這場亡國恩怨裡的無辜犧牲麼?

程家葬送於段氏啊。

“阮仲說姝夫人之姝是她當年自己求的,因自詡美貌。阮佋很覺妥帖,便允了。行合禮經,言應圖史,貴而不恃,姝且益光。”

“她還貴而不恃?”競庭歌訕笑,“阮墨兮那副嬌賴恃寵的作派,全是承其母。也罷,封夫人的詔哪有寫不好的,睜眼說瞎話也要理直氣壯。這是阮仲去查了告訴你的?”

“嗯。”

競庭歌嘖嘖,“這麼點兒破事也值得國君親問內史,你如今攥著兩國君主的心,我怎麼打得過。”

蔚國怎麼爭得過。

此一句戳了阮雪音隱憂,她暗忖不正合你離間縱橫之策?

“姝夫人姓夏,這兩日在崟宮我又細細查閱典籍,長樂郡夏氏是當地原住民,多數居山中,本就有觀天象識運途的傳統。”

競庭歌撇嘴,“這些都學過吧,所謂常識,算查的哪門子新知?”

“且聽我講完。也就是說,姝夫人,乃至於太子妃,對天象手相各種運勢包括堪虞之術的擅長承襲於家族,與拜師什麼的關係不大。”

“所以她是為入崟宮特意拜的師?”

阮雪音點頭。

“能連上。”競庭歌稍轉腦,“那長樂郡夏氏又同阮家何怨?你如今複局,是將所有人都放在阮家對立處把她們排成了一個陣營吧?緣故不一致而目標一致,我的看法,她們很可能是在入宮後彼此察覺蛛絲馬跡,確定是對準的同一個靶子,然後決定聯手。”

“我也這麼想。阮佋說閔懷太子的腦疾拜藥園所賜,數年後迎娶的太子妃又恰巧是姝夫人族人。怎麼看都是一個圓。”

冷風卷簾,競庭歌互磨指甲蓋無謂望窗景,“那蘇晚晚不是顧星朗的人?此刻在哪兒呢,帶上了麼?姝夫人和太子妃也在,是跟我們往蔚國,分道各走一邊之前,你還有機會。”

阮雪音瞧她一副甩手姿態,待要強行予任務,忽察覺她今日麵色好了些,

“最近不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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