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號角(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404 字 2個月前

十一月十四暴雨夜,崟國梓陽城銳王府忽遭清剿,利箭射穿了府門,門內喊聲震天血流成河,據有限目擊者稱,動手的是皇家禁軍。

消息於十一月十五一早傳遍整個大陸,說是崟君得了銳王將謀反的密報,決定快刀斬麻直接拿人,而銳王阮仲已於當夜出逃,一路往北越國境,最後入了蔚還是入了祁,尚無定論。

十一月十七,蔚君慕容峋公開發函,稱銳王阮仲單槍匹馬來蒼梧請求庇護,作為半個阮家人,他不能不救,更覺得其中必有誤會,認為該等事態平息些,雙方坐下來好好說。

便是要護的意思了。

整個大陸嘩然,實看不懂先後嫁了兩個女兒分彆入祁蔚的崟君如何又修來了這等福報。而阮墨兮於十一月十七下午,也就是慕容峋發函後不久,氣急敗壞衝進了阮仲暫居的宮外彆苑。

“父君說他沒動這個手。”

阮仲站在二樓回廊上觀雲,阮墨兮立於院中仰著頭朝他喊。

“有誤會,你先回去。”眼見對方不低頭更不回答,她繼續,“這般逃到蔚國來像什麼樣子。”

“皇後請回吧。我與他的事你不清楚,若想在慕容家一世安穩富貴,已經嫁了,便不要再操這些閒心。”

“阮仲!”

阮仲低了頭。

“哥哥!”她又喚。

二樓上男子嗤一聲笑了,“金尊玉貴的八公主殿下,這是你頭回這麼叫我吧。”他斂嘴角,難得話多,

“你要是無禮到最後,我還敬你是個人物。這般居高臨下頤指氣使了快二十年,就因為此刻有求於我,說換臉就換臉一聲哥哥叫得肝腸寸斷,姝夫人的本事,你倒學得一樣不落。”

“再有什麼也是家事。”阮墨兮繼續嬌滴滴,蹙眉惹人憐,“你躲在蒼梧讓君上護,家事便成了國事,久不解決就叫對峙,怎麼收場啊!”

“那你該去勸蔚君陛下,叫他遣送我回國。他要遣,我隻能走。”

阮墨兮無法,隻得出彆苑,馬不停蹄回到蔚宮已近傍晚,直奔靜水塢。

“還請姐姐一定勸君上,儘快送我兄長回崟。”

競庭歌在垂釣,天色暗,秋風淡,湖麵無波瀾。

“說一百遍了,競庭歌是謀士,無德無能與皇後姐妹相稱,皇後還是喚我一聲先生。”

阮墨兮望著平靜湖麵中紋絲不動的筆直魚線,“先生若真把自己當謀士當臣子,本宮駕臨,你就該起身行禮,而不是如此刻般,臉都未曾轉一下。”

競庭歌一怔,旋即笑:“以為你能忍到地老天荒。”結果也是張一戳就破的紙。遂起,

“皇後金安。”

“先生——”阮墨兮依過去挽她手臂,“沒人說得動君上,隻有你!阮仲不過是個庶子,從小到大不受父君待見,人又陰沉不討所有人喜歡,咱們何必為了他傷和氣。就送他回去,有什麼誤會,讓他們男子家自己解決。”

競庭歌不抽胳膊,就著極近距離看她,

“你那時候在花園裡也是這麼說阮雪音嘛。年初你過來我還想呢,小時候這般嬌縱的人,到底被八麵玲瓏的姝夫人扳妥貼了,結果還是這副爛樣子,稍微遇事就露了相。你不也是個庶女?運氣好,母親有幾分本事罷了。”

阮墨兮被此突來一頓罵唬得不自覺撒了手。旋即反應對方是說很多年前天長節那次。

競庭歌就來過那一次。

印象已經模糊。仿佛是在禦花園踢毽球是說過阮雪音壞話。

卻被這尊大佛聽了去。

“先生這般當麵辱人,也非賢媛所為。”她冷了臉。

“賢媛?我可不是什麼賢媛。”競庭歌笑望她,坦蕩蕩,“我是個惡人,十惡不赦那種,都快一年了你這般待我客氣,我對你也沒兩分好臉,還不明白麼?回去吧,”

她重坐回大石上撿起魚竿,

“我最喜歡看人打架,越熱鬨越好。你不喜歡,自己去勸。”

慕容峋於一個時辰後黑著臉也來了靜水塢。

“你知道她怎麼個人,何必下狠嘴?大半個時辰抹了我一袖的淚,我飯都沒吃好。”

“那你還不趁人走了多吃兩口。我這兒沒飯。”

競庭歌斜在偏廳小桌旁撥燈芯,百無聊賴。

慕容峋歎口氣,“她不過承了阮佋那頭壓力,必須出麵遊說,對咱們籌劃一概不知,你罵她做什麼?拒了就是。哭哭啼啼我最怕了。”

“她罵彆人的時候怎理所應當得很,我隨便說兩句就受不住了?這種人就是欠收拾。”

誰經得起你隨便兩句。慕容峋無心抬杠,“現下如何,等著?”

“等唄。等崟君陛下再走兩步,咱們好好送銳王回鎖寧城。”競庭歌將那燈芯撥得劈啪作響,“阮佋也算隻老狐狸,不會全無判斷,怕是要求援了呢。”

十一月十八,崟君阮佋公開發書至霽都,請祁君容珮夫人回崟宮一趟,理由是家中生變,無人商量,六公主出嫁後一直未曾回國省親,也好趁此機會見一見。

說荒謬是荒謬,兩個女兒中他分明偏愛阮墨兮,要盼省親見麵也該盼她。

說合理也合理,家中生事需子女一同商量,那自然是師出蓬溪山的阮雪音更派得上用場。且阮墨兮就在蔚國,立場尷尬,叫她回來並不現實。

顧星朗下了朝,一整個上午悶在禦書房轉杯子。阮雪音中午過來同他共膳,兩人吃得食不知味。

“我還是得去。”一日需要進三餐,有時也是負擔,好容易填完肚子,阮雪音輕聲。

“出去走會兒。”

說出去,其實仍在挽瀾殿,不過室外繞圈走。已入深秋,行將小雪,梧桐敗,滿地落葉。

“話已經架到這個份上,全青川都知道他要我回去,實在要論,也合情理。你不讓,所有人隻會覺得你奇怪,另有盤算。”

“我還真有盤算,就不讓你回。所有人是誰?能奈我何?”

阮雪音甚少聽他出這種意氣之言,緩聲道:“莫逞孩子脾氣。你有盤算,就更不該提前露馬腳,大大方方讓我回去,才是上策。”

“小雪。”

“鎖寧城不寧,且可能有血戰,”他不想她攪進去,她自然明白,“我有數,會小心。”

“無論你怎麼小心,回去了就是棋盤上的子。”顧星朗稍踟躕,低聲:

“你在那裡,我放不開手腳。”

是要放怎樣的手腳。阮雪音一顆心也翻攪。殺父弑君之仇,怎樣放手腳都不為過。此人是真打算借鎖寧城之亂同蔚國鬨?怎麼鬨?

他不說她便不問。於他而言也少負擔。“他們會下棋,難道我不會?我護得了自己,更不會讓他們拿我牽製你,待你動手,我就在鎖寧城,還可以幫你。”

“你隻要在那裡,我就會分心,決策時就會猶豫。”且阮佋終歸是她父親,萬一關涉生死——

顧星朗沒說,閉眼一瞬,“你於我是軟肋,跟你厲不厲害能否自保沒有關係。是我會有問題。明白麼?”

阮雪音靜看他片刻。“你是國君,不能有軟肋,就是有,也不能叫人知道。”她也覺艱難,

“我可以不去。問題是,你不讓我去,拿什麼理由回絕?”

“四天後就是你生辰。宮裡都籌備好了,要回也等過完生辰再回。”

“你覺得有說服力?”

自然沒有。生辰而已,人家那頭都快打起來了。場麵上祁國是全無乾係的第三方,實在沒有拒絕崟君此請的必要。

除非祁國自己在後麵等著。所謂提前露馬腳。

“我是真的做了很多準備。”顧星朗氣悶,“不行。不許去。”

好好的決策變成耍賴,阮雪音哭笑不得,“我從來不過生辰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是從前。現在不一樣了。”

秋風至,掃得黃葉紛然天地間。

“這麼長的一輩子。”阮雪音上前半步雙臂合抱他腰身,側臉貼頸窩,“幾十個生辰呢,慢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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