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陽春三月,有心插柳(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109 字 2個月前

阮墨兮究竟什麼路數?

三月初五這日,競庭歌的粉羽流金鳥再落折雪殿窗台。居然是清晨,剛入卯時,阮雪音尚在夢中,被一陣極輕而急促的推窗窸窣吵得發懵。

“夫人?”阮雪音正趿了鞋雲裡霧裡往東窗邊去,如此敲法並不尋常,她隱有所感,加快了步子,便聽雲璽聲音在寢殿門外響起。

自然是先於她聽到了動靜。

“沒事。”她揚聲應,“起來喝水,碰著了東西,我還要睡一會兒,要起再喚你。”

想是君上起身夫人也醒了,順道爬起來喝口水?雲璽暗忖。

顧星朗剛走,也就小半刻前。

於是不覺有異,答一聲“是”,轉身回了外間。

天色初明,阮雪音一個手快將鳥放進來。“怎麼這個時候來。不怕碰上生人了?”

-我聽見他走才敲的窗。

粉鳥答。頗委屈。

-天不亮就到了,巴巴伏在窗下等了好一陣。

又道。

阮雪音聽得想笑,“你若不想同他照麵,以後須戌時內來。白日惹眼,入夜後到了亥時他會回來。”

卻是越來越麻煩。粉鳥低鳴,抱怨連連,他自己沒床麼?為何總要來你這裡睡?

這可。阮雪音頗無奈。太難解釋了。隻作沒聽見。“是上官夫人那邊有進展?”

粉鳥不答這句,劈頭蓋臉問出另一句:

阮墨兮究竟什麼路數?

阮雪音眨眼。心道此問耳熟。半晌方想起來數月前在紀桓府邸,那丫頭也問過,顧星朗究竟什麼路數。

此人不是謀士麼?識人乃謀者基本功,總來問自己做什麼。

遂反問:“怎麼了嗎?”

粉鳥自然不知,隻負責複述。話帶到了,又進入下一題:

二月末終於至蔚南見了上官夫人一麵。相較像山初印象,對方麵色有些差,想是少了脂粉遮蓋?要說身體不好,多年抱恙,確像那麼回事。

至於四姝斬和藥理。對方未直接回應,隻說疑心惢姬是昔年故人。少年時一起研習醫術藥理的故人。因此去年七月間囑了女兒試阮雪音。

自然指上官姌出手傷顧星朗那次。

倒像實話。

但不太對。

自己初入祁宮那幾個月根本沒展露過與藥理相關的任何手段。此疑從何而生?

塗臉佯裝膚黑的凝黛膏?

凝黛膏與四姝斬不同,不是絕學。夠不上叫人生疑。

唯一解釋,此疑誕生在更早之前。

她下山入祁宮之前。甚至競庭歌下山入蒼梧之前。

遠在蒼梧的上官夫人多年來懷疑名動大陸的惢姬大人乃舊時故人。

這是什麼道理?

上官夫人為崟國人。這是上官妧說的。競庭歌又知道麼?如果一月十九明光台上句句為棋,那丫頭多半知道。

所以今日她的鳥兒過來,也經了煮雨殿?

“你是直接來的我這裡?沒在其他地方逗留過?”

粉鳥一呆,眨兩下眼,猛搖頭。

看來是了。她且歎且失笑。動物與人不同,再是有靈、能行人令,終學不來虛偽至逼真的唱戲功夫。

“回去替我告訴她這幾句話。”遂道,“一,上官夫人是崟國人,上官姌於七年前用大花香水蘭殺了祁定宗,這其中還牽扯一位早年藏於祁宮太醫局的崟國少年,此役或與鎖寧城有關,以上皆為瑾夫人告知,我認為九分可信。二,上官姌生死仍未核實,但我總覺得,她還活著。”

第一句是為將計就計。照方才粉鳥反應,那丫頭分明同上官妧在聯絡。那麼此局確為競庭歌與上官朔聯手。上官妧那晚對自己說的,那丫頭全都知道。

她打算佯作不曉。便當成新知再傳回給她,並露些信服意思,且看她想利用自己怎麼做。

第二句是實,也是詐,還是攪局:

實,顧星朗的確沒說過上官姌已死。至今沒有。哪怕對自己。

詐,如此殺父弑君重罪,活著的可能性太小。所以多半是死了。真實的情形是,她並沒有找到任何依據斷這句上官姌可能還在人世。

所以純屬攪局。

無論有沒有人信,如若此事涉及了不止一國一家,如果它是一整盤棋中的一計——

那麼隨便扔一子。哪怕為詐為虛,總有漣漪,運氣好的話還能帶起波瀾。

人人想攪局。人人想渾水摸到魚。不差她這一子。是崟是蔚,還是共謀,又或彆有所謀——

投石以待。

“最後,”她沉吟,再開口,“四月我要回趟蓬溪山。你問問她,一起麼?”

鳥兒領話,趁晨間清靜迅速離開。阮雪音沒了睡意,就此起身,挨到巳時,估摸早朝已畢,思前想後,決定去呼藍湖碰碰運氣。

自三月始,顧星朗下朝後便常在呼藍湖畔理事。不一定看文書,有時見朝臣,更多時候隻是寫寫畫畫。

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一冬冷寂,哪怕天之驕子也是要近春水觀春雲、倚郭樓台描翠濃的。

而之所以說碰運氣——

若在,她便將晨間事說一說,雖為她們師姐妹間通信,到底關涉時局,且已經是毋庸置疑的國之拉鋸。尤其阿姌生死那句,她一時玩心起,自作了主張,該叫他有數。

若不在,那麼晚上再說。

如今她儘量避免白日裡找他。後者每晚穿過大半個禦花園回折雪殿如回家,太點眼,太高調,宮中輿論已是旖旎到沒法兒聽。

白日避開些,即使徒勞,到底減輕陣勢,少提供點談資。

顧星朗卻果然在溶溶軒與水天共色。

溶溶軒是書齋,建在呼藍湖西南側,與東北側的煙蘿水榭遙遙正相對。於一眾或莊嚴或綺麗總之才華橫溢的宮闕樓閣名當中,溶溶二字實在特彆。特彆而可愛非常。

那人一身柔白綴銀線龍紋常服身處其間,也可愛,溶溶漾漾儘是陽春水天色。

阮雪音站在門口,欣賞水天色中眉眼如畫,好半刻方回神,暗道自己何時竟成了垂涎男色的女登徒子?

遂進去,三麵環窗,四下通透,水色天光儘入,倒是個賞春好去處。因是她來,滌硯如常不報;顧星朗未聞聲不抬頭,直到阮雪音煞有介事一聲咳。

“不是說要避嫌?”他舉眸展顏,笑意比春林盛春水深,“言而無信,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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