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心相許,此生極(上)(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212 字 2個月前

已入亥時,顧星朗進了折雪殿大門。

前庭依然花木滿栽,在十二月寒夜裡釋放出並不真實的春意。正殿廊下一方略顯突兀的天青色瓷盆,裡麵插著一截光禿禿枝乾——

顧星朗挑眉。他對草木花植一向不敏銳,但如此明顯遜色於園中其他品種的,品種,還擺在如此莫名其妙的位置——

真夠不講究的。也沒人管?

他不置可否,繼續往殿內走。前庭如初,正殿也如初,如初清簡,毫無改變。他有些欣慰,又覺不對,轉而向雲璽道:

“今日沒人送東西來?”

一如既往,除了晨起和晚間入睡,雲璽不大在寢殿伺候,故而聖駕一至便能即時相迎。

“回君上,很多。從晨間到午後,各司陸續有人來,送的皆是上品。”她抿嘴,妥帖而含了笑意,“奴婢們光是在庫房收納歸置,便耗去一大下午。好在夫人對這些全無興趣,也不看,我們分門彆類存放好便可。”

都是些宮廷沉浮數年幾乎成了精的家夥,又怎會落後於人不趕這一趟潮?他搖頭,又莫名暢快,環視正殿一圈再道:

“來了這麼多東西,總有擺件?怎麼像是一樣也沒擺出來。”

“夫人不讓擺。嫌吵。”擺件無聲,不過動眼睛看看,又怎會吵?然雲璽跟隨阮雪音已經有日子,約莫明白此一個“吵”字的含義。

顧星朗也明白,覺得完全符合她性子,卻沒由來有些失落。

“她一個人在寢殿?”

“是。剛洗漱收拾停當,該是在看書。”

她沒在看書。

顧星朗獨自往寢殿來,殿門半掩,剛好能看見東側窗下棋桌——

十日前的深夜,將雪而未雪,他們對坐談心,便在此處。

而時移事易,如今人是他的了。本來也是他的。

一張臉就要蕩開,他自覺有失水準,按住了,順棋桌放眼再往寢殿更深處看。

湖色紗簾後麵是書架,那個亂七八糟的書架。阮雪音正立在架前仰著頭,不時伸手拿下一冊書,張望片刻又將其放回,像是在——

整理書架?

他好笑,暗道這人總算有些覺悟。

遂抬步進去,殿中一如他初進那日景況,入眼皆是白色楓木櫃架和湖色紗簾床帳,清淡以至於冷淡,極簡以至於空曠。

卻更襯書架前少女之絕色,絕色而香軟可餐。

她穿了件淺緋色寢裙,極淺近乎白,隻行動時蕩出隱隱的緋。麵頰也有霞色,也淡,恰如那件寢裙之緋,此前從未在她身上出現過。

昨夜第一次。今夜為第二次。卻是極襯,冷暖相映,如四時流轉。

他抬步過去,她正揚手拿書,腰肢展在空氣中,他從後環上去。

阮雪音一個手抖險些拿不穩那冊書,被觸及腰肢的瞬間下意識掙脫再轉身,便對上那雙星光湧動的眼。

“你——”

隻是人在受驚時的下意識一掙,沒怎麼用力,環在腰上的手不放,便更加掙不出去。

“你怎麼來了?”

已經完全領教過對方之無賴,她不打算硬碰硬,便讓他環著,繃緊了嗓音擠出一句問。

環了腰肢,兩下相對,距離自然近。顧星朗認真打量一番她兩頰緋色,頗覺滿意,

“不能來麼?”

來是能來,但昨晚剛——

剛見過。她默默替換掉措辭。今夜不用來吧?

“我聽說,”思忖片刻,阮雪音冷靜下來,“君上去各殿都以十日或半月為期,昨天才剛,”她噎住,沉一口氣繼續:“才剛見過,國事繁忙,君上在挽瀾殿處理完政務也該顧著休息。”

她目光東遊西蕩,不知該往何處放,總之不能就著此般距離直視他眼睛。

顧星朗聞言,初時一怔,以為她在介懷那些殿宇那些人,旋即明白過來,眸中星光一黯,看著她似笑非笑道:

“你知道我過來做什麼?”

阮雪音也一怔,臉上緋色迅速加深,終於忍不住要掙——

此人無賴,無賴且厚臉皮,接二連三下來她終於確認此判定無誤。

自然掙不動。

“你先彆這樣。”她道。

硬碰硬沒用。她再次提醒自己。

“哪樣?”他目光灼灼看著她,依然似笑非笑。

阮雪音心下措辭,沒有立時回答。顧星朗瞧她緊張而強行淡定,麵色緋紅而絞儘腦汁自救,更加穩不住心神,俯身偏頭往她唇瓣上一啄,

“這樣嗎?”

此人之無賴之輕浮之——

已經不是第一次,她仍是非常不慣,呆了呆,腦中集結詞彙試圖至少在心裡將他罵一遍。

卻是隻想出來兩個便再沒了靈感。

“我有話想問你。”她道。儘力忽略方才那一啄,將慌亂壓回胸腔。

“你問。”他應。

問哪一樁呢?真要說,情的,理的,於微處,於大處,還有每個人近乎理想主義的本心。

也許並不該問。她想。因為他沒打算說。

或是不知要如何說,或是認為不需要說。

卻真的可以這般裝聾作啞莽然前行麼?

顧星朗耐夠了性子。

渾身上下每一處溫度都在催他動手。

他傾身上去噙了她唇瓣。

一啄而再啄,然後纏綿以至於深沉,灼熱以至於濃烈,比昨夜更加不講道理而肆無忌憚。

阮雪音右手還拿著書。

她不知道該不該推。雙手懸在半空,無處安放,進退維穀。

而他也實在貼得太近太不留餘地。

顧星朗認為尚有餘地。他不想留餘地,繼續往前試圖將那些本就所剩無幾的空隙填滿。因為肆意而毫不惜力,直接將她壓到了書架上。

該是有好幾本書先後落了地。

侵略太甚,她終於握不住書,手中那冊也落了地。

月光嘩然,是個晴夜。眾星明亮而稀疏高懸在北天之上,像是俯觀塵世的眼。

後腦勺被迫抵著書架並不舒服,唇瓣的熱與木架的硬將血液流動也攪得方寸儘失。他抓過她的手環上自己,又攬著她的腰突然轉了方向。

方向急轉,他仍在侵略,同時迫著她步步後退往寢殿深處去。

“你先彆——”

她已經不甚清醒,卻被重重壓迫步步後退之下湧動的暗潮激得抓回些理智。

還是要說。

就算說不清楚,就算雙方都沒徹底想明白。

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一而再再而三。

但“你先彆”三個字還是被迅速吞噬。

不知因為被迅速吞噬又或不斷進攻那方失了控製,這一聲暫停沒能在空曠殿中音節分明地響起。沒能傳至顧星朗耳際。

而她再次跌落觸了底。

比昨夜更加深重而不容抗拒。

水天相接,月華滿庭,十二月的北風搖亂遍地樹影。

她被拘著唇舌,難於開口。總算待那灼熱偏移,寸寸往下,機不可失,她勉力平穩了氣息斷續道:

“你先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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