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釵頭鳳(上)(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112 字 2個月前

顧星朗這麼冷靜持重的人,也被她此番說得下不來台,一時耳根微熱,“當真是該給你指婚了。隔三差五吵得朕頭疼。這宮裡有你一日,便清靜不了。”

淳風卻不急不惱,一臉幸災樂禍道:“這九哥就怨不得我一人了。其他事還好說,這件事嘛,就是我不問,過幾天長姐進宮也得問。長姐問完,指不定還要攛掇紀晚苓來問。再往後,說不得四哥、七哥也要專程進宮來問。”

她再拿一塊落梅酥,頗豪氣地一口吞下:“誰讓咱們這位珮嫂嫂自進宮就牽動著顧氏全族的心。九哥之前遠著防著倒罷了,如今竟似要寵起來,且一出手就要寵上天的節奏。誰能忍住不問?”

顧星朗沉下臉,清俊到近乎精致的五官驟然生寒:“有個詞叫做後宮乾政。你任性妄為便罷了,長姐和晚苓卻不至於糊塗。”

自幼一起長大,顧淳風如何不知他脾性。這種表情和語氣,是真惱了。

一時不敢再嘻皮笑臉,認真道:“九哥,我們都是擔心你。珮夫人的身份,那一身本事,彆說顧氏皇族,便是滿朝文武也留著心。”

“這可不像你會說的話。”

淳風咬咬牙,心一橫道:“是。上個月長姐回來,這些都是她說的。她還說,讓我多留意珮夫人,有什麼事可以找瑜夫人商量。”

顧星朗麵色更沉。

“九哥,你說這叫乾政,我們卻認為這是後宮事。她是我們大祁的夫人,她的事如何能叫政事呢?就算背後隱藏的是政事,長姐說了,多虧她入宮做了夫人,憑著這道身份,我們也好名正言順幫你。後宮人管後宮事,總不能叫乾政。”

顧星朗一時無語,既感動於淳月、淳風二人的齊心相護,又對她們一根筋抵禦阮雪音的心態無計可施。

“沒有這麼嚴重。她沒你們想得那麼可怕,對朕也未存壞心。”

顧淳風不解:“那她來祁宮做什麼?為什麼不是阮墨兮來?”

顧星朗當然不能說她是來看河洛圖的,因為這會比那兩道所謂盛寵令,更容易引起軒然大波。

“總之到目前為止,她沒有算計過朕,甚至還幫了朕一些忙。”他考慮片刻,終究沒說她救了自己一命的事,省得她們,連帶著大半個宗室又多一層擔心。更何況他答應過她。

淳風吃驚,猶豫半晌道:“九哥睿智,你既這麼說,淳風也不好再說什麼。隻希望九哥,彆是被情意蒙蔽了理智才好。”

便如淳風預言,幾日之後,八月二十八,淳月長公主例行回宮省親,旋風般刮進了挽瀾殿。

“就算是計,未免興師動眾了些?”

顧淳月麵帶憂色,話也問得直接,隻語氣仍是不疾不徐。

顧星朗微笑道:“興師動眾的怕是姐姐你。不過是賞了些東西,說了兩句沒準頭的話,她至今未侍寢,能出什麼事?”

淳月鬆下一口氣。那日顧星朗在折雪殿呆了兩個時辰,如今早已傳開,主流輿論之一便是珮夫人已蒙聖寵,所以有了接下來的廣儲第四庫事件。

是否侍寢本也沒有那麼要緊,但顧淳月一直有種直覺,認為阮雪音天然能吸引顧星朗,因此格外在意。

此刻聽他這麼說,情況總不算太壞,“你彆怪姐姐管你的家務事。上次已經說過,世事無絕對,但小心使得萬年船。你是大祁國君,沒必要的風險,便無謂去犯。這隻是姐姐作為親人的建議,無意擾亂君上判斷。”

顧星朗聽她既想說得透些,又拿捏著分寸不敢多言,甚是辛苦,遂拍拍她手臂:

“姐姐放心。”

“這宮裡有晚苓,瑾夫人與珍夫人亦是才貌雙全,不差一個珮夫人。君上平日政務繁忙,閒暇時將心思多多放在她們身上,也便過去了。姐姐是過來人,明白人一生中總有突如其來的怦然心動。但很多時候,那些心動轉瞬即逝,作不得數,更不必為之犯險的。”

顧星朗沒有想到淳月會說出這麼一番話。

就仿佛她比他更確定,他的心動了。

就連他自己都尚未確定,甚至不太想去麵對。

而淳月說完這些話,一口氣喝光了杯中茶。仿佛適才用了極大的力氣,才撒出這個彌天大謊。

更讓顧星朗想不通的是,這件事在旁觀者看來,明明就不止一種可能:連淳月剛坐下時都說了,她也知道可能是計。

那麼這會兒她說的關於心動的話,又算什麼?

他自問對人性、人心、每件事從表麵到底層的邏輯關聯都非常了解,但有一件事是以他的年紀和閱曆還不太了解的:

女人的直覺。

他有些糊塗,突然覺得也許從接阮雪音來挽瀾殿的第一晚,他便糊塗起來;或者更早,從侍疾開始,他的腦子便不太清楚;或者還要早,從上月華台,看到那雙眼睛裡的深澗水山林色開始。

而此刻淳月的話,雖然前後矛盾,也讓人糊塗,但至少把他從阮雪音那團糊塗裡拉了出來。

他確實應該認真想一想,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於是一反常態,當夜挽瀾殿的輕輦沒有來折雪殿。

“夫人,”雲璽猶豫半晌,終是忍不住道,“你和君上昨晚吵架了?”

阮雪音站在書架前找那本《汲塚紀年》,平時隨手放的好處是不操心,壞處便是,一旦找起來頭暈眼花。明明上回好像似乎,放在了中間某層啊。

一遍未遂,她又從左到右從上往下開始找,聽到雲璽說話,完全沒走心更沒理解意思,隨口答道:“沒有啊。”

“那今晚怎麼沒來接?”

阮雪音到此時才聽明白,停下搜索,望一望窗外天色:“許是有事耽擱了?前朝多事,聽說從前大臣們也會夜裡入宮議事,這都好久沒有了吧。”

雲璽再猶豫,諾諾道:“可戌時都快過了。”

阮雪音一愣:“那便是今夜不用去了唄。誰規定每晚都得去的。”

說是這麼說,但連著去了一個多月,突然不去,還真有些不習慣。

一個多月時間,說長不長,可對於某些習慣的養成,已經非常足夠。至少晚膳後上月華台的習慣是被完全取代了。

但星星總歸要看的。

她想了想,再看向窗外,天色不錯,可以去。

於是招呼雲璽收拾。棠梨卻在這時候端著燕窩走進來。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