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唐突交心(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056 字 2個月前

先問第一件。

“上個月君上被四姝斬所傷,是不是你?”

“不是。”

斬釘截鐵。

“但你知道是誰。”

“不知。”

“那你為何在君上病發第三日,突然一定要入挽瀾殿,聽說還焦急異常。”

上官妧眼中隻瞬間閃爍,旋即平靜:“君上一病三日,連早朝都取消,甚至設下挽瀾殿門禁,任何人不得探視。曆來君王抱恙,哪有全然不許後宮嬪妃探視的道理?我猜想定是病勢洶湧,這才發了急。”

她沒有說實話,也沒有回答核心問題。阮雪音決定繼續進攻:

“即便如此,你又如何知道君上中的是四姝斬?禁言令已下,沒人知道他病症。”

上官妧似有些繃不住,拿起杯子飲一口茶,隻是很小一口,她卻吞了很久。

“君上病發那晚,我的婢女細蕪湊巧經過挽瀾殿附近,眼見太醫院的人進進出出,便拉了宮人來問,得知君上高燒不退,且發了許多紅疹。我一開始也沒在意,到第三天,挽瀾殿依然大門緊閉,我才懷疑起來。”

自然是瞎編的,因為有漏洞。阮雪音不打算放過她。

“當晚瑜夫人、珍夫人和我都不知君上病了,因為無人來傳話。你既無意中知道了,又一向關心君上,居然沒立時去挽瀾殿?”

上官妧反應一瞬,很快答:“畢竟是細蕪悄悄打聽的,滌硯大人沒來傳話,我自不敢貿然過去。”

場麵上勉強過關。但當然不是真相。

隻能指望顧星朗繼續查。

那麼第二件。

“隻是出於好奇,你可以不答。適才你說對君上真心,從未做過有損於他的事。於情,我不懷疑。但於理,你姓上官,你的國君姓慕容,你的故鄉在蒼梧,你的母國是蔚國——”

她就此頓住,確定到這裡對方已經能聽懂。

上官妧聽懂了。此一題她思考過上百遍,從入宮見到他那日始。時間流逝,她見他的次數越多,對待這個問題越嚴肅。

一開始她很恐慌,然後傷感,後來幾近痛苦。最近兩個月她紓解了不少,因為一定程度上,她找到了開解自己的理由。

“珮姐姐若以為我會算計君上,那你錯了。蔚君和我父親確實希望從我這裡得到更多有關祁宮、有關君上的消息。我是蔚人,不能不為國效力,但除此之外,我不會做任何傷害君上的事情。他是我的夫君。”

阮雪音不明白,“國與國之間的爭鬥,你真的了解嗎?傳遞消息,本身就是一種傷害。”她稍頓,自覺直接,還是沒忍住說完,“這跟細作有什麼分彆?”

上官妧眉心一跳。

“君上也是這麼看我的嗎?在他看來,我和你沒有區彆,都不過是母國送來的細作?那他為何不遠著我?”

阮雪音吃驚。這麼個嬌蠻跋扈的人,此刻露出這種表情,真實的哀傷,便是她看了都於心不忍。

“沒有這麼嚴重。君上待你和惜潤都很好,哪裡會跟我一樣?況且,你應該還沒有回傳什麼消息吧。若有,他不會不知道。”

上官妧麵色發白:“你是說,君上也安排了人盯著我?”

阮雪音訝異:“他何須專程盯著你?自宮中向外麵傳遞的信件,無論是何途徑,哪怕信鴿,也都會被攔下查看,沒有問題再放出。青川四國,無不如此,難道你父親讓你直接傳信回去?”

對方的沉默耐人尋味。半晌,

“所以粉羽流金鳥傳信,是不需要文字的。”

阮雪音暗讚她反應快,既回避了不想答的問題,又將計就計把矛頭指向了自己。便想起來那時候在披霜殿與紀晚苓談話,對方表現也不錯。名相們的女兒,倒是個個不辱家門風範。

她稍加考慮,覺得無不可說,坦蕩答:“是。”

上官妧點頭:“有時候真羨慕你與競庭歌。如若我能入得惢姬大人門下,練就一身本事,如今在這祁宮,也不至於進退兩難。”

“天若有情,天亦將老。何況是人。無論你練就怎樣的本事,一旦動了情意真心,以你的身份與處境,便不可能不陷入兩難。”

上官妧幽幽歎氣,“我總告訴自己,蔚國亂局初定,新君初立,儘管這幾年聲勢壯,到底無法與祁國並論。在我有生之年,這仗不一定打得起來。那麼我便能安心呆在他身邊。待我歸於塵土,這國與國之間的爭鬥,再怎樣也與我無關了。”

“你這是掩耳盜鈴。”

上官妧淒然一笑:“誰說不是呢。來霽都之前,我沒想到會這樣。你信麼,我看到他那刻,突然就忘了父親囑咐的所有話。後來他來了煮雨殿,笑得那樣好看,對我那樣溫柔,我就想,我怎麼能做哪怕一件對他不利的事呢?”

可惜阮雪音沒聽過淳風對顧星朗那句“為禍人間”的評價,否則此刻就是例證。但這一瞬她完全信了她,至少信了她的真心,信她沒有出手傷顧星朗。

但她一定知道是誰出的手。

上官妧見她不語,驀然醒轉,訕訕道:“也是奇怪,我對你說這些做什麼。”又盯著她,語聲幽幽:

“君上也是這般喜歡同你說話麼?”

阮雪音不知如何作答,卻見上官妧起身,姿態神情已恢複往日模樣:

“今日與姐姐說得太多,不便再留。”她看一眼殿門口,細蕪手中拎著一個楓木盒,想來是阮雪音準備好的幾罐碧潭飄雪,“多謝贈茶。希望姐姐所說中立之言,言而有信。”

她轉身朝正殿外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身道:“今日談話內容,姐姐可會告訴君上?”

“不會。”

“為何?”

“亂世飄搖,真心可貴。我不破壞美好的東西。隻要你這顆真心,經得住家國重壓。”

上官妧柔腸再觸,立在原地半晌未挪步。

“既如此,我可否也問你一個問題?”阮雪音道。

“姐姐請講。”

“你的藥理是誰教的?”

上官妧一笑:“無可奉告,姐姐見諒。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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