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阮蓓因私事偷離劇組,惹怒了楊睿。
楊睿當場就對她發了脾氣,大聲吼她:“不想演就滾!”
阮蓓好歹在圈內也有些地位,在片場被當眾責罵,麵子上過不去,和楊睿頂了幾句。
場麵一度非常難看,還是副導演好勸歹勸,才將局麵穩住。
李治國這些年已修得自動屏蔽雜音的能力,眼睛盯在劇本上,對一切事情充耳不聞。
但心裡已給阮蓓減分減分再減分。
彆說禮泉的水了,就是瓊漿玉液,他也不喝一口。
整個片場裡,陷入小小的混亂之中,嘰嘰喳喳議論的聲音四處響起。
張媛也八卦地湊到龐貝身邊,偷偷笑:“這就是不敬業的下場。”
龐貝抬頭,丹鳳眼堅定又明亮,問她:“下場戲,你有一句台詞,準備好了嗎?”
張媛一愣,光顧著看八卦,哪裡還記得看台詞。
她眼神定在龐貝漂亮的臉上,忽然間又感受了另一種有力量的美,忙不迭點著頭說:“我這就開始準備。”
三秒後,她腦子終於轉過彎,龐貝竟然記得她下場戲有台詞。
張媛有些結巴:“你,你在關心我……”
她竟然被這麼漂亮的女人關心了!
龐貝輕壓下巴:“嗯。”
今天早上是張媛給她帶的早飯。
張媛還呆著,龐貝正在低頭看群文件,張媛問她:“你在看什麼?”
龐貝:“角色戲份安排表。”
表格上,阮蓓下午已經沒戲,但明天有一場十分重要的戲份。
演員的發揮,與片場氛圍以及與合作夥伴的關係都很重要,就阮蓓目前的狀況,明天的戲份恐怕很難達到導演要求。
龐中林以前總是說,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行不行,龐貝都得試試。
張媛猜到龐貝的動機,嚇得不輕。
從替身逆襲到女二……真的行、行嗎?
導演會答應嗎?
蕭山人民路與公園路交彙的十字路口後,坐落幾棟文娛行業的辦公大樓,八棟樓王,掛著芭樂視頻的招牌。
辦公大樓頂層巨大的落地窗前,彭東易正在接楊睿發脾氣的電話。
楊睿是彭東易當初親自請過來的人,他安撫了好幾分鐘才結束通話,轉身含著歉意跟喻幸和高予諾說:“抱歉,楊導性子倔,不及時給他順毛,後麵難做。”
彭東易禮賢下士,喻幸當然不怪罪。
喻幸擱下清香的茶水,麵目平和沉靜:“沒關係,這次來也不是為了公事。”
是為了去濕地公園看看進展。
彭東易走到喻幸附近坐下。
高予諾跟著就問彭東易:“我怎麼聽著,好像是《絲蘿》劇組的事?”
喻幸原本平靜如湖麵的臉,像是被風吹起了一圈漣漪,終於帶上了一絲情緒,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到褲子口袋去摸手機。
不知道主動聯係龐貝,她還會不會理他。
彭東易捕捉著大股東細微的表情,深感頭疼,阮蓓與喻幸關係曖昧,可偏偏楊睿現在正對阮蓓不滿。
他想大事化小,就說:“導員和演員磨合總要些時間的。”
高予諾好奇問:“哪個演員?”
不會正好就是阮蓓吧?
彭東易真被問住了,他該怎麼得體答?說的不好聽,那就是描黑,說得好聽,那就是騙人。
他訕笑著含糊說:“就是那個長得還不錯的……阮蓓。”
喻幸忽然抬頭,淡淡地點評彭東易:“你的品位,有待提高。”
彭東易臉色稍僵,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品位不好?
他誇阮蓓長得好,品位還不夠好嗎?
難道喻總誤以為他對阮蓓有什麼想法,才開口敲打他?
想到這裡,彭東易臉色更難看,連忙解釋:“喻總,您說得對,我的品位是有待提高。”
喻幸卻沒聽這句話,他拿出手機,點開微信,想給龐貝發消息。
但他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半天都沒動靜,他不知道說什麼合適,也不知道說什麼話,龐貝才會已閱且回複。
喻幸掃一眼手機頂部欄顯示的時間,現在時間很尷尬,九點四十五而已,吃早飯嫌晚,吃午飯嫌早。
喻幸還是決定約龐貝吃午飯,他在對話框裡打下一行字:我來蕭山了,晚上想邀請你一起吃飯。
這話還算得體,應該不會像那天晚上一樣,惹龐貝反感。
喻幸點擊發送,他看到了從沒看到過的紅色感歎號。
還有下方一行小小的提醒字幕,足夠刺目。
“……”
他被拉黑了。
喻幸閉了閉眼,沒有表情的臉上,泄露出一絲煩躁。
她現在就像收起刺的刺蝟,保持一定的距離,尚有友好態度,但凡稍近一些,就抗拒他的靠近。
他要去見一見她才行。
喻幸起身吩咐高予諾:“我們走。”
彭東易追在後麵問:“喻總,現在就去濕地公園?是不是太早了點,要不吃了午飯再過去。”
喻幸腳步一頓,告訴他:“是去片場。”
彭東易:“……”
這就要趕去片場給阮蓓撐腰了嗎?
高予諾回頭笑著告訴彭東易:“彭總放心,喻總就是去看看。”
彭東易怎麼能放心,“高秘書,要不我也跟著去安排一下。”
高予諾搖搖頭,重重地拍著彭東易的肩膀,嚴肅說:“你不安排,一切都好。”
彭東易:“……”
這是說他安排的不得大股東心意?
彭東易反倒鬆一口氣,事情都交給高予諾,頭疼的就不是他了。
他如釋重負地笑著說:“高秘書,那就辛苦你了。”
高予諾點一點頭,立刻跟上喻幸的腳步。
喻幸和高予諾坐上車,去到影視基地附近,他本想給龐貝打電話,料到她不會接,電話就打到李治國手機上了。
喻幸:“李老師,中午有空一起吃個飯嗎?”
李治國驚奇道:“你怎麼來了?”
喻幸:“過來看看濕地公園,順便過來請您吃頓飯,您有空嗎?”
李治國很高興:“中午有兩個小時的空。”
喻幸又問:“龐貝是不是也有兩個小時的空?”
李治國嗓門大了點:“什麼???”
喻幸麵不改色:“……如果您方便,把她也帶來。”
李治國忍不住笑:“如果她不方便,中午還有我這頓飯吃麼。”
喻幸也淺笑:“當然有。”
李治國心知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一起吃飯也沒有什麼不好。
他就邀請了龐貝中午一起吃飯。
龐貝沒多想,答應了。
喻幸得到李治國的回信,心情很好,讓高予諾定了飯店,又派高予諾去濕地公園看看。
隨後喻幸提前去包間,一邊辦公一邊等著。
這幾年太累,喻幸是很缺覺的,健康全靠忙裡抽空多運動才能保持。
在包間忙完工作的事,他靠在包間休息區的沙發上睡著了。
所以中午龐貝到的時候,見到的是睡著的喻幸。
她剛剛推開包間的門,正不解地問李治國:“李老師,中午來這裡吃飯呀?”
一桌難求的飯店,讓李治國請她在這裡吃飯,太不好意思了,龐貝已經做好了買單的準備,卻在下一刻,就看到了包間裡,某個男人沉睡的臉。
李治國笑著解釋:“小喻請客,當然不會請我們吃盒飯。”他側目看向包間裡麵,壓低慈和的聲音說:“小喻睡著了,怎麼在這裡睡了。”
龐貝跟在後麵,輕手輕腳地進去,她抿著嘴角朝沙發上看去,喻幸眉眼之間,全是倦色,眼瞼下,有淺淺的陰影。
李治國電話來了,他連忙調成振動模式,小聲囑咐龐貝:“你給他蓋個毯子,我出去接電話。”
龐貝隻能不情願應“好”,李治國出去後,她走過去細細打量著,男人緊繃的下頜線比從前更流利鋒利,單看他的臉,其實比以前更持重自若,也……更清瘦。
龐貝輕擰細眉。
他怎麼還不醒?
龐貝在包間裡掃視一圈,還真備有小毛毯,連靠枕都有。
她拿著毯子,蓋在喻幸身上,然後他就醒了,一雙迷蒙的眼睛裡,帶著紅血絲。
龐貝不由得冷笑問:“你裝睡啊?”
喻幸沒否認,他的長臂從毯子裡伸出來,白色的襯衫袖口自然上縮,露出一截男人的瘦勁手腕,下意識就抓住龐貝的手。
剛醒的人,嗓音極為喑啞,卻意外地好聽,他仰望著她,說:“龐貝,麻煩你幫我倒一杯熱水。”
現在才五月,天氣不算冷,但喻幸就這樣睡著,掌心冰冷得過分,龐貝都被他凍到了,她低掃一眼他涼涼的手,揶揄一句:“熱的敵敵畏,你要不要?”
喻幸重重地點一下頭,凝視著她的眼睛,認真回答:“要。”
她倒的,都要。
龐貝心裡像是有潛伏的藤蔓,乍然受到了滋養,開始沿著她的心臟攀爬而上。
她咬著內唇,拂開喻幸的手,轉身去給他倒水。
喻幸接了水杯,很誠摯一句:“謝謝。”
這兩個字龐貝聽得多了,以前但凡她給一筆錢、買一件禮物,喻幸就要說聲謝謝。
龐貝一度懷疑,她那時候如果給他一卷衛生紙,喻幸都要道謝。
“謝謝”兩個字,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龐貝,他們之間可不是真正的情侶關係。
龐貝一撇嘴角,在旁邊的沙發坐下,屁股還沒坐熱,喻幸的手又伸過來,理所當然且厚顏無恥說:“麻煩你再給我倒一杯行嗎。”
雖然是問句,可陳述的語氣,讓龐貝不由自主刪除了這句話裡的問號。
龐貝抬眼,幽幽問:“你怎麼那麼事兒?”
喻幸的手就舉在她跟前,不肯挪開,如果讓李治國看到,怕不是要覺得她不懂人情世故。
龐貝又去給喻幸倒一杯水,這次卻沒有很快遞給他,而是端在手裡,居高臨下地問他:“喻總,你折騰來去,到底想乾什麼?”
喻幸伸手去拿她手裡的水杯,他眼眸裡發出來的光,要深入到她大腦裡一般,他說:“龐貝,我想追你。”
龐貝:“……”
她倒的是水,不是酒,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