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地方連飯都吃不飽，哪還有精力去考慮讀書的問題？”
葉玲歎了一口氣。
她在幸福公社上了這麼長時間班，情況比誰都清楚。
跟葫蘆村不同，其他大隊的人，根本沒有讀書的主動性。
初中畢業，進入劉春來旗下或葫蘆村集體產業的工廠成為一名工人，是很多人的終極目標。
每個月領固定工資，比起農村種地，強太多了。
當乾部或搞技術，至少要高中甚至更高學曆。
想讀高中，可不那麼容易。
高中得考，成績差了讀不成。
何況，農村的人算賬，會考慮成本問題。
管理人員跟技術人員，工資甚至不如一線工人的工資高。
還得讀三年中專，甚至三年高中後還得四年大學。
七年學習，即使有國家的補貼。
可相比在工廠上班乾活拿七年工資，還是有很大差彆的。
都說知識能改變命運。
劉春來算是知識改變命運的典型。
可世界上，又有幾個劉春來？
“如果不是劉春來看的書多，大隊由劉福旺折騰，即便再給他幾十年，也搞不出啥成效。”
許誌強也歎了一口氣。
在他看來，劉春來讀了七年高中，不過是表象。
僅僅靠高中課本。
誰能做到劉春來的程度？
縣裡也研究過劉春來。
高中複習的時候，更多精力是在研究報紙上，而不是課本的知識。
要不然，也不會連著考了好幾年都沒有考上一個好點的大學。
劉春來靠知識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搞了這麼龐大的產業。
知道知識的價值，所以才要求更高。
“這其實很矛盾，他們發展需要大量有知識的人，而有知識的人又需要大量時間培養，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葉玲很清楚問題所在。
作為財務總監，管著所有工廠財務。
連大隊的財務也會經手的。
劉春來的發展曆程，葉玲是最清楚的。
“你回去跟洪濤同誌說下，讓他不要考慮得太多，資金問題已經解決了。後續工作，如同劉春來說的，需要壓一壓了，發展太快，對我們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縣政府同樣缺人。
要不然，許誌強也不會借著機會把人送到劉春來手裡，讓他幫著培養。
劉春來培養的都是做生意的。
政府需要的是乾部，而不是生意人。
“你咋不跟他說？”
葉玲不解。
兩人天天在一起，有什麼問題沒法直接溝通的？
許誌強沒解釋。
直接沉默不語。
葉玲也不好再問，直接回去了。
葉玲到家的時候，呂洪濤還沒回來。
直到很晚，呂洪濤才拖著疲憊的身體近了門。
一進門，就把自己扔到了沙發上。
“劉春來借了五百萬給縣裡發工資，應該能減輕你不少的工作壓力。”
葉玲從臥室出來，看著呂紅濤，心痛不已。
可也沒法改變什麼。
呂洪濤點頭，表示知情。
“怎麼突然改變想法了？之前縣裡可沒有這樣的計劃……”
葉玲問呂紅濤。
兩口子平時關於這方麵，交流也不少。
呂洪濤苦笑。
“再不發工資，很多工作都無法推行。涉及到葫蘆村的事，辦事員們，都是陽奉陰違，能拖則拖，甚至影響到其它工作……要不然，許書記也不會厚著臉皮向劉春來借錢。”
“原本許書記也沒打算找劉春來借錢啊……”葉玲更是不解，遞了一杯水給沙發上不想動彈的呂紅濤，“他一開始跑到葫蘆村，是為了找何國華的，準備從市裡要錢。”
許誌強找劉春來她是知道的。
何國華跑了。
劉春來主動說的借錢給縣裡發工資。
呂洪濤搖頭。
“市裡要是有錢，問題早解決了，也不會等現在。真找市裡要錢，許書記怎麼會跑到葫蘆村去找何市長？以我這性子，開不了口，許書記臉皮厚……”
呂紅濤這話，分毫沒有看不起許書記的意思。
而是他真的做不到許書記的那種程度。
“劉春來這次賣飛機給川航，利潤可不低。”
葉玲說道。
一架飛機賺將近4000萬。
“也不知道川航的那些人怎麼考慮的，他們不可能不知道劉春來的成本。”
說到底，她對這事情還是有怨言的。
現在處於兩難的境地。
一邊是縣裡。
一邊是她老板。
“利潤再高，都是劉春來自己憑著本事賺的。你作為他的財務總監，更多時候，得為他考慮，而且，做賬就好，管他賺了多少？川航的人願意給，有他們的理由。”
呂洪濤變得嚴肅起來。
他可不希望葉玲因為這，跟劉春來搞僵了關係。
“現在咱們整個縣的發展，都指望著劉春來的這些產業，一直都是給他搞配套工程的。一旦劉春來把產業搬到其他區位優勢更好的地方，我們前麵的投資，就付之東流了……”
呂洪濤補充著。
縣裡的情況，現在處於進退兩難。
如果不搞更好的配套，劉春來肯定不會加大投資力度了。
可要搞更大的基礎投資，沒錢，還怕劉春來搬走。
“怎麼會，去彆的地方，劉春來能得到這麼大的支持？再說了，家大業大的，豈是說搬走就能搬走的？”
葉玲覺得，呂紅濤想得太悲觀了。
劉春來的產業有多大？
這些廠，前前後後投資了上億。
這些年賺的所有錢，都投入到了這裡麵。
說搬走就能搬走？
“他投得是不少。可廠房等，大多數都是縣裡投的。跟蘇聯的貿易的資金，是劉春來調的，運回來的東西在其他地方，都是有大把人需要。現在各地對經濟發展都重視，瘋狂地拉投資，各種優惠都敢許諾。你作為他的財務總監，知道咱們縣裡給了多少優惠……”
呂洪濤神色更嚴肅。
縣裡其實沒給劉春來什麼優惠。
也給不起。
葉玲這個財務總監，是最清楚的。
蓬縣唯一慶幸的是：從最初跟劉春來有深入合作的時候開始，就對劉春來無條件支持。
僅僅這支持，劉春來要把產業搬走，也會考慮幾分情麵。
縣裡領導的想法，劉春來其實也能猜到幾分。
許誌強跟呂洪濤等人要是知道省上準備打造經濟技術開發區，還是國家級的。
憂慮會瞬間消失。
他沒為了減少縣領導的壓力提前告訴他們這個消息。
當初林同提醒他，絕對是省裡警告不要告訴許誌強等人。
一旦說了，許誌強跟呂洪濤等人會更瘋狂地投資基礎建設。
想著上麵會給錢。
根本就不會考慮其他。
連何國華這樣謹慎的人，現在受許誌強跟呂洪濤的影響，在投資各種基礎設施的時候，魄力也是越來越大。
這不是好事。
“爹，你究竟啥時候去那邊？天天聽你念叨要去，這麼長時間了也沒見動靜。季米諾夫他們很快就要回去了……”
劉春來看著劉福旺，問道。
楊愛群在旁邊，也是眼巴巴地看著劉福旺。
她小時候跟父親逃荒，從東北一路逃到巴蜀大地，這麼多年就沒出去過。
結婚後，連縣城都很少去。
能出遠門看稀奇，如何不期待？
何況，這一出去，直接就出國了。
可現在隻聽劉福旺說馬上要去，沒有一點實際行動。
天天不是在家裡待著，就是在大隊到處溜達。
“還是等等吧。那邊不是下雪了嘛！我和你媽都上了歲數，天氣太冷，身體受不了。”
老頭子不想談這事。
“得了吧，爹！你那國防身體，就是在冰天雪地裡凍上幾天幾夜都沒啥問題。你不是說，當年趴雪地一趴，都很長時間麼？”
劉春來直接揭穿了老頭。
老頭子幾根腳趾都是在長津湖凍掉的。
現在一到冬天，誰要是當著他的麵說冷，老頭就會給他上課。
“我在想，過去種地也不是啥好事，自己的土地都沒開發完呢！跑去那邊去開發彆人的土地，等到開發好了，咱們回來了，蘇聯人不就白得了？”
劉福旺一臉惆悵地抽他的葉子煙。
劉春來無語。
“爹，你該不會是怕到那邊處理不好這些問題吧？”
“胡說，有啥子事老子處理不好？老子又不是沒出過國，當年在朝鮮……”
老頭子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
看著老頭子氣急敗壞的神情，劉春來頓時明白。
老頭子虛了。
就是怕出國。
這跟當初跟著部隊出去打仗不同。
劉春來隻是笑看著老頭。
“春來，要不，你讓宋瑤陪我們過去？她不是對那邊情況比較熟嘛。”
劉福旺試探著。
明知道宋瑤不可能陪他們老兩口去西伯利亞。
“那不行，現在很多事都需要宋瑤處理。”
劉春來直接拒絕了。
“顧峰本就是東北的，又一直在那邊做生意，陪你過去，不會有任何問題，放心吧。”
劉春來不知道怎麼說老頭子。
老頭子對外麵不熟悉。
出去心虛。
他能理解。
畢竟，人生地不熟，也沒有一個領導讓他拍桌子砸板凳的。
劉春來突然意識到，這幾年縣裡讓老頭子去做報告什麼的，老頭子會很樂意。
可他到市裡，都很少去。
隻是表麵上的強硬。
說到底，劉支書還是不敢麵對強勢的蘇聯老大哥。
“那，你把你買的飛機，安排一架給我。”劉福旺說道：“我得多帶點人去。”
“爹，你想乾啥？即使把你民兵連全拉過去又能如何？又不能帶武器，再說了，隻是去談生意，那邊會比許書記更熱情地接待你……”
劉大隊長更是無語。
這還是自己認識的便宜爹？
叫囂給他一塊板磚還能去38線浪一圈的大佬？
“帶武器乾啥？我隻是帶幾個人跟我一起。免得說話都沒人。”
劉福旺不滿地說道。
氣得楊愛群擰了他一把腰上的軟肉。
自己不是人麼？
沒法說話麼？
當著兒子，也不好發作。
“行，行，就這樣。季米諾夫也沒呆不了多長時間就要回去了，到時候你跟他一起。”
劉春來說道。
老頭子想多帶幾個人，就依著他吧。
得把他打發走。
要不然，見天就跟自己商量，縣裡都發福利了，今年大隊是不是多發點。
多發點沒問題啊。
可老頭總想讓縣裡的乾部職工們嫉妒葫蘆村的人。
要不得的。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老頭子。
劉春來才有時間見季米諾夫。
“劉，我們跟川航已經談好了培訓及維護保養等問題，可以直接交付吧？”
季米諾夫真的很著急。
停在山城的飛機，每天都得花好幾千塊錢。
如果成本由達科集團支付，他不會在意。
這些錢，得他個人出。
“沒問題，咱們用於交換飛機的第一批貨物也組織的差不多，到時候一起點清，你看如何？”
“明天人員到了，咱們直接辦理交接手續。”
季米諾夫鬆了一口氣。
林同跟吳躍明兩人一直等著劉春來。
劉春來見他們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過了。
“劉大隊長，你這一天天的也夠忙的。”
吳躍明苦笑著說道。
早點談好，還能坐今晚的船到山城，明天就能達到蓉城。
“沒辦法，家大業大，很多人要吃飯。”
劉春來也無奈。
自己都想退休釣魚了。
可做不到啊。
“目前談得非常不錯，不過後麵執行，會不會如同談的，還不清楚。另外，我們後續可能需要增加一些合作。”
具體增加怎麼合作，吳躍明也沒說。
劉春來也懶得問。
“有什麼需要增加的，跟我們提就行。或是直接跟他們溝通也行，他們不同意再找我們……”
接著，劉春來就問：“機場沒問題吧？”
劉春來可不想承擔停機費。
“自然沒問題，我們馬上就可以接手這些飛機。”
吳躍明不知道劉春來是為了減少停機費。
“一手錢一手貨，前期把錢打過來。我這抽調了一大批貨物支付前期費用。”
劉春來很不滿。
錢都不給，想要飛機？
想啥呢。
林同跟吳躍明兩人直翻白眼。
劉春來不是這樣的人，非得表現出這個樣子。
“隻要把合同拿回去蓋章就算生效了，資金很快就能打過來。”
吳躍明也懶得跟劉春來瞎扯。
第一批，四架飛機。
三架購買一架租賃。
這生意，算是徹底沒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