埡口上的人，對於來了一輛吉普車，根本就沒有多少人投入關注。

買了菜或是肉，直接就走了。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埡口上的平房前麵的電燈，也亮了起來。

一幫領導到來，沒有人過來迎接。

何國華也沒表達出什麼不滿。

下了車後，直接跟著許誌強跟呂紅濤兩人直接往山上的大隊部走去。

苗仕林不斷地打量著周圍，心中暗自震驚。

以前這裡是什麼樣子，他看過。

“看來，還是小瞧了劉春來啊。”他有些後悔，為什麼當初就沒有更大的魄力把劉春來留在山城輕工局。

現在？

即使劉春來願意，蓬縣跟果城市也沒有可能放人的。

“何副市長、苗局長，非常抱歉，沒有及時來迎接你們……”

幾人剛走到大隊部前麵，遇到嚴勁鬆哥、馬文浩跟劉福旺下來。

雖然許誌強嘴上說著抱歉的話，但臉上一點歉意都沒有。

至於迎不迎接領導們，對他們而言根本就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不用這麼客氣。”

何國華也清楚這兩人什麼性格。

迎接什麼的，確實沒有必要。

再加上誰都不能確定他們什麼時候能到，根本沒必要在這上麵糾纏。

苗仕林笑笑，沒有多說什麼。

對於這邊的乾部，他心中有數。

嚴勁鬆看起來一副老農的樣子，心裡腹黑著呢。

跟縣裡領導許誌強與呂紅濤兩人比，絕對是不遑多讓的，甚至可能會有所超越。

倒是馬文浩稍微要好一些，讀書人，麵皮薄。

有些事情，還是有底線的。

“春來還在大隊部忙著他的事，不過都已經安排好了……咱們先去大隊部坐坐。”

劉支書作為地主，自然要招待領導們。

同樣的，劉支書現在也沒有把這些領導太當回事，不過基本的態度還是有的。

一直以來，他秉承著一個原則：不管什麼樣的領導來大隊，隻要帶不來好處，對劉支書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乾部，不值得迎接。

打了這麼幾年交道，彼此之間相互熟悉，也沒誰在意禮節上多說。

說了也沒有任何卵用。

劉春來見到何國華過來，微微有些詫異：“何副市長，你怎麼過來了？”

同時放下手中的工作，起身迎接。

何國華笑著說道：“你們這邊發展得非常不錯，一直沒機會來看看，剛好這次有了機會。”

何國華說的時候，還向著旁邊的許誌強與呂紅濤兩人看去。

神色有些調侃的笑容。

許誌強直接向窗外看去，仿佛沒有聽到一樣。

呂紅濤則是看著地上，一臉驚奇：“咦，春來同誌，你們大隊部啥時候把地麵給整得這麼平整？”

聽到這話，何國華又好氣又好笑。

苗仕林一直都不吭聲，隻是平靜地看著這些乾部們相互間打禪機。

蓬縣的乾部，不僅都是一些奇葩，更是成了精的。

一個比一個精。

至少，苗局長在不多時間裡接觸到的都是這樣。

一個個心黑手辣，極其不要臉。

一點乾部的風格都沒有。

同時，苗局長心中也有些發怵，不知道這次過來，事情是否能夠得到圓滿解決。

冬天的夜晚，來得早。

剛6點，外麵的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來。

大隊部周圍以及埡口上的路燈，也已經亮了起來。

一陣寒暄，劉春來不斷地試探著領導們的來意。

他雖然清楚他們來乾什麼，卻也沒有一個實底，每一種猜測，他都沒有找到足夠的證據支撐。

是不是為了把鎮政府放在大隊部旁邊而來，劉春來現在不確定了。

要不是苗仕林跟何國華兩人在場，他能肯定。

現在市裡主官經濟的領導跟山城輕工局的負責人都在場，討論鄉改鎮的問題及鎮政府選址問題，就有些不合適了。

縣裡的事情，不會讓市領導降臨，也跟山城輕工局無關。

一番試探，沒有得到任何確切答案。

得到劉春來眼神示意，劉福旺主動開口：“領導們，飯菜已經好了，咱們先吃飯再開會吧，不然一會兒涼了，食堂的工作人員也要下班。”

大隊部在這兩年擴建了一次，規模比原本大了至少兩倍。

主要就是擴建食堂跟招待所的規模。

同樣是一層的青磚黑瓦建築。

招待所的房間裡，住了不少人，有些來自周邊縣跟四縣投資公司有業務往來的單位，有些則是來這邊等著拿貨的經銷商。

“你們這發展速度可真快！”

何國華在外麵走著，感慨不已。

之前山上是什麼情況，他見過。

那時候，一座房子都沒有。

一座山上，還是一個偏僻地方的山上，不是鄉鎮政府所在地，招待所規模卻能跟一些比較差的縣招待所大。

“這都是彩電廠跟收錄音機廠的業務帶來的。”劉福旺有些得意。

彩電廠跟收錄音機廠，那是春來搞的。

招待所則是劉支書的成績。

“咋能發展不快！父子都是心黑手辣，吃頓飯都得幾十塊錢，喝酒更貴。一瓶他們自己釀的散酒，招待所食堂都賣28塊！”許誌強絲毫不給麵子，一臉嘲諷。

他沒少被坑。

何國華一臉詫異：“這麼貴？市裡招待所，也沒這麼貴啊！”

劉春來隻是嘿嘿地笑著，不說話。

劉福旺不樂意了。

“許書記，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什麼自釀酒28塊錢一瓶？那可都是最好的中節子酒，而且還窖藏了十年以上……”

這事情，沒人能反駁。

雖然都不相信。

“何況，咱們招待所也有十塊八塊錢一瓶的酒啊！”劉支書補充著。“標準並不是我們強迫的，沒辦法，以前的老窖酒，數量本來就少，現在客人又多，都喜歡喝老窖……物以稀為貴……而且，在咱們這裡吃飯喝酒的客人，都沒什麼意見呢……”

劉福旺一臉不爽。

說得就跟真的一樣。

之所以說這話，是因為劉支書已經瞧不上許書記跟呂縣長那一頓三塊五塊的飯錢了。

許誌強跟呂紅濤都是一臉鄙視。

嚴勁鬆跟馬文浩則是臉上浮現出怪異的笑容。

看的何國華跟苗仕林兩人好奇不已。

“今天晚誰付賬？”呂紅濤被劉福旺整怕了，也不顧丟了縣長麵子，直接問了出來。

他的工資被交代在這裡不少。

最怕劉大隊長先不說清楚，然後喝酒，喝著喝著就要他們買單。

何國華跟苗仕林兩人跟是覺得怪異。

這麼幾層領導乾部在，需要問這個？

“如果隻是你跟許書記來，肯定得你們給錢。何副市長跟苗局長來了，咱得儘地主之誼不是。”劉福旺絲毫沒有尷尬。

好像，書記跟縣長，不是領導，不值得招待一樣。

苗仕林見到這場合，臉上笑著，心中卻開始警惕起來。

怕蓬縣的領導乾部跟劉福旺幾人一起聯合算計自己。

一頓飯錢，山城輕工局不在意，給得起。

自己來這邊談事，招待他們也不是問題，就怕他們挖了坑讓自己跳。

關鍵不在這頓飯上麵。

何國華不知道內情，一臉真誠地說道：“今天來這是為工作，吃喝不重要，有頓便飯填飽肚子就行。”

“這感情好！何副市長既然開口了，我們就不用擔心招待不周，領導說便飯就便飯。”

劉福旺打蛇隨棍上，臉上曉得燦爛無比。

等一行人進了食堂的包間，看到桌上的菜，他們才知道，這頓便飯有多便。

嚴勁鬆這個公社書記就差拍桌子，一臉憤怒：“福旺同誌，你這太過分了！何副市長和苗局長光臨，居然……！”

他說不下去了。

丟人呐！

“何副市長說的吃便飯啊，未必要大魚大肉才叫便飯？”劉福旺絲毫沒有半點尷尬，反擊著。

更是向著何國華與許誌強看去，希望他們開口。

何國華跟苗仕林兩人看著桌子上的菜，也都有些發懵。

工作餐的標準是四菜一湯。

桌子上剛好四個菜，一個湯。

一盤蒜苗炒肉，隻有綠的白的蒜苗，幾乎看不到肉；一盤苦瓜炒蛋裡，苦瓜多，點綴著點點黃白色的炒蛋；一個綠油油的瓢兒菜，仿佛沒有炒熟；一個涼拌蘿卜絲，有紅的胡蘿卜，白的白蘿卜，外紅內白的紅蘿卜。

至於湯，則是一碗顏色有些昏暗，上麵飄著幾顆蔥花的白開水，連青菜都沒有一片。

唯獨好的是，每一份菜，分量十足。

足夠這麼多人吃。

苗仕林看不下去了：“你們大隊一年幾千萬的收入，供桌餐就是這標準？”

由不得他為這事情而開口。

著實四大隊的待客之道，有些過分。

他也不是為了吃，單純就是好奇。

四大隊的大隊乾部這麼橫麼？

連縣裡領導跟市裡領導的麵子都不給，一點都不懂得讓領導舒心？

見過的乾部不少，卻沒見過這樣的。

“苗局長，我們這也很無奈啊！一個大隊兩千多張嘴得吃飯呢！經費都是大隊支出，大隊現在還欠著一千多萬的欠賬，不節省點咋行？就是怕這便飯怠慢了領導，所以有些拿不出手，還好，何副市長剛才說了……”

劉福旺一點不好意思的感覺都沒有。

直接把責任推給了何國華。

副市長都開口了，你們還鬨騰個球，又得吃就沒錯了。

“可你們這……”

呂紅濤臉上無光。

他完全沒想到劉福旺無恥到了這樣的程度。

“至少，你得整個青菜豆腐湯啊！”嚴勁鬆這時候才回過神來。

剛才，差點怒急攻心，就此去見馬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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