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1章替死當魚餌
等到壯漢說出這番話後，劉推官沉默一陣。
他淡淡說道："閣下恐怕也不是一般人物吧？
"我是什麼人，你不需要知道，你隻需要知道抓緊時間把殺害我兄弟的人找出來就是了。"壯漢身形一頓，然後露出一股上位者的口吻。
聽到這裡之後，劉推官想了想道："其實真想要找出殺害您兄弟的人倒也不難。
"隻是有一個問題，我現在不能確定他的真實身份，如果不能確定他真實身份，我就很難根據痕跡和線索，去鎖定真實的凶手範圍。
聞人升在門外，將這些話聽在耳中。
他很想看看這個劉推官到底該怎麼解決一係列的事情。
他並沒有動用自己的神秘之種。
現在想要提升神秘度，他有一種直覺，現在的他應該用原始的狀態去探索。
不然的話，很容易觸動這個世界脆弱的世界意識，讓它像隻烏龜一樣縮起來。
就沒有辦法觀察到底層了。
"你隻需要破案，不需要知道死者的真實身份。"壯漢冷冷道，
"如果你想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的話，你就要做好。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的心理準備。
劉推官卻是一點不在乎這種威脅，他搖頭道：
"可是我不知道死者真實身份的話，我根本就找不出到底是誰要殺的。
壯漢也沉默了。
因為他也知道劉推官說的這話是對的。
連死者真實身份都不知道，上哪兒猜想到底是誰殺的？
除非運氣很好，有人目擊到凶手，或者凶手被現場抓住。
又或者凶手自首，被其他案件翻出來，自己供認……
而這都是看運氣的。
而壯漢自己知道死者身份，他心裡就對凶手的安慰有了大概猜想。
但是壯漢並不是捕快出身的，他隻知道怎麼殺人，人是怎麼死的。
但是具體怎麼推斷凶手，怎麼追捕凶手，怎麼根據這些痕跡，去找到殺手的位置，找到凶手的落腳處，就不是他的所長。
所以還得麻煩專業的劉推官。
即便是在現代社會，想要破案，最重要的一個因素也是確定受害者的身份。
這樣的話，才能排除到底是有目的的作案，還是隨機作案。
有個詞彙叫做"無頭案"，就是用來形容某件事沒有頭緒，難以解決。
來源就是古代殺人將頭顱取下，不能確定死者身份，進而案件陷入迷霧，難以破解。
隨機作案和有目的作案，這兩個案件的破案邏輯，完全不同的。
聞人升也是點點頭。
其實在他看來，這一次的被害者肯定不是一個普通人。
裡麵很有可能涉及到京城內部爭鬥。
不然的話，誰會千裡迢迢來殺一個人呢？
最關鍵的是，包裹裡麵的東西都沒有拿走。
這就意味著根本不是普通的盜劫案。
而是有目的滅口。
對方之所以留下那些銀子和文書，恐怕就是在盯梢時，發現了劉根這個替罪羊。
於是留下來這些東西，想讓劉根去頂罪，如果碰到一個昏庸的推官乃至縣令，可以說百分百就要抓劉根去頂罪了。
不簽字畫押，那就直接拿大刑逼迫。
同樣還能用來震懾那些彆有用心的人。
總之就是一箭雙鵰。
壯漢想了想之後，他沒有出聲，隻是向劉推官拱手，然後指了指窗外的一束白花。
接著他走到白花下麵，從手中掏出一顆"帥"字象棋，放在白花下去。
白花下麵加了一個老帥，這是什麼意思？
劉推官仔細看了看，突然間臉色大變。
"嗯，看來你明白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反正我也沒說，具體事情是你自己猜出來的。"壯漢說道。
劉推官頓時渾身冒著冷汗。
但是過了一陣子，他突然一握拳一跺腳。
"好，我乾了！
"凶手是誰，我肯定能找到！
"那就好。"壯漢笑眯眯道。
劉推官已經想到了。
對方指的其實是白字，下麵有一個老將。
老將，其實也是說王……
王對王。
將對將。
在象棋裡有"雙王不見麵"的說法。
白下麵一個王，那不就是"皇"嗎？
這裡麵果然涉及到皇室的鬥爭。
為什麼劉推官明知如此，還要參與進來？
因為劉推官太想進步了。
雖然破案也很不錯，但對他來說，外麵的世界，更加海闊天空。
他以前一個人沉迷於破案。
以至於身為六品推官，竟然一直都沒有娶上正妻。
這對封建古代社會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之所以是這樣，其實一來因為他的父母早早就去世了。
沒人催迫，再加上他是做破案事情的，一般好人家的女兒看不上。
誰受得了天天一股子屍臭味？
而劉推官同樣心高氣傲，也看不上那些小門小戶出身的女子。
更加看不上一些自薦枕席的庸脂俗粉。
就這麼耽擱下來了，30多歲了還沒有娶妻。
其實在古代來說，30多歲不娶妻的人很多很多。
為什麼這麼說？其實他們不是不想娶，而是娶不起。
古代有太多打光棍的。
底層百姓，很多人家隻給自己的大兒子或者看中的一個兒子，去娶一個妻，其他的兒子就在自己哥哥，或者弟弟家裡麵當免費長工，吃一口飯，混口飯吃。
根本就沒有資格娶妻，等於犧牲自己一輩子，去成全這個家族。
幫助家裡延續下來。
這也是古代很多家庭矛盾的來源。
所謂父母在，不分家。
其實就是名正言順地靠內部壓榨一部分子女來讓整個家活下來。
然而可悲的是，即便是百姓們想出了這樣殘酷的法子，還是十室九空。
能傳下來的人家越來越少。
那窮人為什麼還很多？
窮人都是祖上富人們變的，原本的窮人都被自然淘汰了……
現代社會這種，人人都要娶妻生子，人人都要催婚的事情，在古代人看來才是不可思議的。
這其實是奢侈的壓力。
還有一條就是劉推官破了太多案件，他都不知道尋常人家的生活該怎麼活了。
所以他需要一個高官厚祿，才能讓自己正式成家。
而他的官職，已經八年沒有升遷。
一直都在推官位上，隻不過是今天擔任這個府的，明天擔任那個府的，就是來迴轉悠，輪流平調。
等到哪天背鍋了，就被貶了。
當個教諭，一輩子就這樣拉倒。
古代人平均壽命短，哪怕鄉紳官吏這個階層壽命相對高，也不過超過平均55歲去。
主要是缺少醫藥導致的。
很多小病，能救活的，也就掛了。
導致最高的富貴者，能活到99歲，一百多，倒黴的出生就夭折。
而想要往上升，靠他自己破案實在是太難了。
這還是看在他經常破案，破案率比較高。
上麵還有許多工作依靠他這種乾實活的，不然的話還會往下降。
這裡畢竟是封建時代。
想要上升，不出奇是不行的。
光靠累積功勞做官，得碰上好時候。
於是劉推官就選擇深入到皇子之間的爭鬥過程中。
不光如此，他還將聞人升等幾個用順手的捕快，拉下了水。
當然聞人升是無所謂，而其他捕快們，還是一無覺察，還因為被老爺看重，而感到幸運。
下班後，就在同僚們的祝賀中請客喝酒，要去辦大案子。
以後當捕頭就有希望了。
而在這時，壯漢又秘密地告訴劉推官，一些相關的事情。
當然他們都是通過打啞謎的方式進行交流的。
彼此都沒有明說。
劉推官問壯漢，這死者的身份。
而壯漢隻是說：
"從前有一個富家翁，富家翁有三個兒子。
"產業又很大。
"其中小兒子是個殘疾。
嗯，這就對上號了。
當今皇帝生了十個兒子。
活下來的隻有三個。
這就不錯了。
很多皇帝生了十幾個，最後一個沒長成。
封建士大夫們對奇技淫巧的蔑視，對自己道統的維護，對匠人，醫生等的天生歧視，導致最後反噬到他們身上。
有人會說，醫生怎麼可能被歧視，不是有太醫嗎？
嗬嗬，單從最早的醫鬨權貴們，曹操等人就做出了表率。
曹操敢公然說，殺了華佗，難道就沒人再能看病了嗎？
這就是骨頭裡的歧視。
曹操不會說，殺了苟貨，就沒有第二個苟貨了嗎？
不會的，他隻會暗示苟貨自己去死。
後麵也是如此，一開始醫生還敢開膛破肚，還敢做外科，後來這種大醫鬨太多了，於是一個個隻求無過，不求有功。
於是皇帝一個小風寒，也會拖死。
這就是封建社會一視同仁的反噬。
你壓製科技的發展，拿封建倫理禁止解剖死人，禁止做這個試驗，做那個試驗……
那麼你雖然是高高在上者，一樣會遭到科技的反噬。
而這個十皇子就是如此。
當年有太醫在他出生時，說隻要下刀切除一個正在生長的瘤子就行。
然而一聽"下刀"，就被認為圖謀不軌，謀害皇族，然後被拉出去砍頭了……
結果就是這十皇子的瘤子長大，壓迫神經。
於是兩隻眼睛不好用，而且腿還瘸了。
自然而然的就被排除在外。
當然切除是有風險，但不切除的結果卻是註定的。
而十皇子的兩個哥哥，一個是三皇子，一個是七皇子。
沒錯，老大老二也都夭折了。
他們對這個殘疾的兄弟都非常好。
每天給他送各種蜂王漿、燕窩、人參等名貴東西。
將這個殘疾皇子給養成了大肥胖子。
這下可好，肉眼可見的壽命不會長了。
因為古人可沒有降壓藥。
不像現代人，即便肥胖高血壓，也有各種藥物維持到80多歲。
而且還把自己最好的護衛都送給他。
他兩個哥哥就為了老父親的家產互相爭奪。
他們就為了表示自己的兄友弟恭，對老三進行了極力拉攏。
老三雖然是個殘疾，但是好歹也能發出一聲。
在家產繼承上，旁人看來，老三是有著相當大的發言權。
當然聞人升不會這樣看。
這隻看關鍵位置上的實力對比。
那幾個是關鍵位置？
皇宮守備，內廷幾個大太監，城門守備……
這些直接關係到武力爭奪的地方，才是關鍵。
而不是朝野，皇子什麼的……
隻是其他人不這樣看。
他們隻會以為，如果你連一個殘疾的老三都容不下，那顯然沒有幾個人願意跟著你。
即便你上位成功了，那也是個刻薄之輩，誰又願意支持你呢？
所以說很多讀書人，都看不到細節處。
隻覺得大麵上都得有人支持才行。
而許多皇子也是被這些表麵文章給蒙了。
真正明白抓關鍵的，往往是那些乾實事乾多的皇子們。
他們知道關鍵位置的重要。
抓住關鍵，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一個刻薄皇子他想要上位，除非是能夠得到皇上的青睞，皇上的認可，認為他能幫助自己。
而當壯漢講完之後，劉推官也徹底明白了。
在他看來，這就是兩個皇子之間僕人的鬥爭。
某家的僕人想要出去僱傭護衛，暗中發展武力。
而另外一家的僕人就過來把他殺死了。
你看，發現了真實身份就是這樣簡單。
再加上下手者如此專業凶狠，又對銀子視而不見，那凶手一下子就可以鎖定。
準確率不能說百分百，也有百分之八十。
"鎖定了凶手，這很簡單。
"但是要怎麼把凶手抓出來呢？"壯漢問道。
劉推官仔細想了想，然後道："我們可以散布出一個消息，就說這個僕人其實沒有死。
"你這樣說，不是侮辱彆人的腦子嗎？"壯漢鄙視道。
"喉嚨都被割開了，後腦也被砸了，那人是如何活下來的？
劉推官"哈哈"一笑："閣下還是見識少了。
"怎麼，你見過這樣的人還能活下來的？"壯漢不解道。
"不，這樣自然是死的，我是說，這個僕人可以說自己用了替身。
"你想想，黑燈瞎火，那刺客又不想驚動彆人，自然不可能仔細查看死者，隻能是簡單確認一下身份，就下手了。"劉推官非常自信地說道。
"原來如此，高，實在是高。"壯漢很高興。
如果能抓住凶手，他就為皇子立功了。
將來必然有好的前程。
他自然不知道，做這種臟事的，基本最後都會死掉。
於是兩個人決定設計這個魚餌。
想要抓到對方，現在也隻能通過釣魚的手段。
他們如果主動去抓，那是毫無意義的。
因為他們萬萬不可能深入另外一個皇子家裡麵去抓人，那是在找死。
隻有把人調出來，然後做成事實。
鐵證如山，這樣的話交上去之後，就算是那位皇子再受寵愛，也要吃個啞巴虧。
因為在這些正事麵前，不上秤，沒有三兩重，上了秤，千斤都打不住。
派人暗殺朝廷官吏，這是什麼行為？
這是無視皇權的行為。
皇帝定然能感受到威脅。
今天能殺一個小小的邊境赴任管員。
明天到了關鍵時候，就敢殺他。
關鍵是有了這個執行力。
皇帝一感到威脅，那事情就大了。
所以很多太子，能平安上位的關鍵，就是一直表現出孝順，不沾染任何武力。
事事謹小慎微。
類似於明朝幾個太子，都是這樣平安上位的。
當然這樣上位，也有弊端。
那就是心理補償機製會發作。
做太子有多憋屈，做皇帝就有多放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