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規則？

規則是禁。

規則是禮。

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

江湖中人則恰恰完全踐踏了這兩個字眼。

而眼前的郭襄和張三豐以及那還未現身的人，便踐踏了屬於她赤練仙子的禮。

彎如月牙的柳眉正臥在眉眼上，隨著赤練仙子的抬眼的動作微微上揚，那柔和的眉眼立即變得強硬起來，一股子氣勢當即橫壓而來。

她在生氣。

不提氣質的變化，單單是一句話便已經直接表明了心意。

嶽緣無言，隻是微微側頭看了一眼赤練仙子，她現在的模樣和態度並不讓他意外。

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回以凝視。

而屠龍之人，最終亦會變成惡龍。

不聖，便會成為一個輪回。

從曉夢的那些紫色蝴蝶中得到的記憶錄，讓嶽緣幾乎是重整了整個記憶，除去中間被打斷的一些間隔，使得那回憶畫麵掉幀缺少了某些故事外，基本上嶽緣已經徹底恢複了整個記憶。

而且不是一世。

而是五世。

但，這太早了。

這個念頭暫時壓下，對於赤練仙子來說，嶽緣在這一刻好似見到了自己。

當初初入神雕世界的時候，見到的赤練仙子，聽聞的李莫愁那可是一個為了情而對抗禮之人。

是的。

在嶽緣的眼中，赤練仙子一生開頭的故事不同一般的愛恨情仇，與其說是因愛生恨，恨而不得，倒不如說是她以一介女兒身去挑戰了當世最大的敵人——禮教。

因為朱熹的存在，理學的盛行使得禮教的力量大幅增長。

雖然江湖與普通世界有些不同，但這人終究不能脫離現實，理學的影響實際上要遠比想象中的要大，它已然影響了後世。

再者理學包含甚廣，裡麵有著佛道儒三教的許多經義，再者世上總有許多人會扭曲一些東西，隻為自己所需要。哪怕是知識，經義之類的，往往有些時候人所選擇的不是去其糟粕，而是取其精華。

人，往往便是這種迷惑性的生物。

已然從官場影響到了宗教，最終到了整個江湖。

這三者之間實際上是一個線性的存在，上下影響非常大。

而正也是這之後，嶽緣發現在江湖上女子的力量開始急速收縮減弱，當初名震天下，能參與天下爭奪的陰癸派和慈航靜齋也開始虛弱下來。

哪怕這兩教曾經受到了嶽緣以及他的勢力的打擊。

但按照正常的發展，陰癸派和慈航靜齋實際上是能夠恢複甚至壯大的，畢竟女人在某些時候比男人有著更出色的優點。隻要借由這些優點，她們便能急速壯大，再度恢複過往的威風也未必不可能。

可事實上——

陰癸派淒淒慘慘戚戚，慈航靜齋也早沒有了曾經的威風，門下弟子立誌重複榮光。

之所以造成這樣的緣故，不僅是因為他嶽緣的影響，更重要的一點也是最為隱秘的一點便是這個禮，對女人的理。

自此之後，天下間再也沒有能夠影響天下大勢的女中高手。

哪怕是現在的郭襄，未來的東方不敗楊念昔都不行。

即便是踏出了步子的日月明教，在最後也隻是暗中進行，而沒有辦法做到光明正大。

這一點，是他剛剛從那記憶的畫麵所看到的回憶錄。

赤練仙子當初挑戰的便是這個禮，隻可惜她失敗了，在即將走進絕路之前，在自暴自棄的時候遇見了自己。

他嶽緣不在意這個。

當初赤練仙子是在衝擊禮，以自己的力量，想要以個人蠻力打破那個看不見的規則；但如今，她李莫愁是正宮，是大婦，那禮已經成為了她的力量，她不允許有人來挑釁自己的地位。

曾經赤練仙子討厭何沅君，厭惡何姓。

但現在……

她是禮，亦是理。

一句話‘主事的是我，而不是嶽緣’已經表明了她的立場。

踏步從座位上走下，在眾人的注視下一身道袍的赤練仙子搖曳著身姿走了下來。

目光在嶽緣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眼，對於剛剛發生的變化李莫愁自是看在了眼裡，但是她沒有理會。不是不想，而是時機不對，時間也不夠。

視線從四周幾乎是壓低了聲音的觀禮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停留在了郭襄和張三豐兩人的身上。

至於小郡主趙敏和周芷若兩人反倒是沒有去看。

此情此景，讓赤練仙子有那麼一點的熟悉而又陌生。

是啊。

是這樣的熟悉而又陌生。

當初在陸展元和何沅君大婚的那一天，她李莫愁也是一樣孤身一人前去問個理由。

而那時在四周的觀禮之人隻不過是當時江湖中頗有盛名的一眾江湖前輩。

在那時，她隻是一個弱女子。

雖說武功要比何沅君強的多，但從另外一方麵來說，李莫愁當時實實在在是一介弱者。

她挑釁質問的實際上不是何沅君，而是那個看不見的東西。

當初的李莫愁不明白，但如今的赤練仙子則已然明了。

因為——

現在的赤練仙子已經不是那個挑戰者了，而是被挑戰的對象。

她赤練仙子李莫愁現在是正位。

眼前的郭二小姐，李莫愁又豈會看不出她的心意？

不提自己的那個與自己關係複雜到極點的徒弟陸無雙，也莫過於此。

不說其他的女人，但真正讓赤練仙子在意的確是自己的師妹——小龍女。

師妹也罷。

白素貞也罷。

又或者是其他人。

赤練仙子竟是體會到了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在她看來，那些妖豔賤貨都自對自己的位置虎視眈眈。

若是以前，她能理解，但是現在……

事實上除去一眾明教高層外，其他人並不知道這一次的大典中有著很大一部分的事情都是由赤練仙子主導的。尤其是小郡主趙敏的投誠聯姻，正是經過赤練仙子李莫愁的手。當蒙古人送出的重禮鷹刀之後，她便接手了這個挑戰。

挑戰，來自自己師妹的挑戰。

而當下，那挑戰自己的人還沒有到來，首先出現在自己麵前的郭襄和張三豐便已經開始了。

充斥著威嚴的眼神在兩人身上掃過，最後終於來到了小郡主趙敏和周芷若兩女的臉上，赤練仙子終於再度開口了：“這既是大典，亦是大婚。”

“沒有資格也沒有理由拒絕。”

赤練仙子當然不知道趙敏和周芷若按照原本發展會發生怎樣的故事，在大婚之上直接掀桌子這正是趙敏和周芷若兩人間的故事。

那是奇恥大辱，是生死大仇。

隻不過如今調轉了一個頭，這本該敵視的兩名少女確是成為了朋友，呆在了一起，而且還在大婚上成為了真正的弱勢方。

“而你們又有什麼理由？”

目光轉動，赤練仙子的目光重回郭襄和張三豐兩人的身上，言語間雖然聽起來溫和，可內中的壓力卻是撲麵而來。

“！！！”

心神一怔，不同郭襄，講究天人合一，修道的張三豐這一刻感覺到了一種正在蠢蠢欲動，隱而不發的壓力。

李前輩……赤練仙子她變強了。

PS：老病友了，個人對自己未來不抱樂觀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