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笙側首,不給他允諾,而是拎起打包的夜宵。
問:“吃麼?”
長腿一伸,將腳邊擋道的零件踢開一些,淩西澤斜眼問:“鄭永豐做的?”
“啊,”司笙應了聲,爾後挑挑眉,“不吃?”
走之前,她跟鄭永豐說帶點夜宵回去吃,鄭永豐臨時幫她做的。看得出淩西澤跟鄭永豐不對付,淩西澤要傲嬌起來,不吃這份夜宵,沒準還真有可能。
“吃。”
暫停手中工作,淩西澤不假思索地答,悠然起身。
司笙輕笑:“非得問他一句,你看上他了?”
“……”
淩西澤無言。
一邊用腳踢開擋道物品,一邊清道來到門前,淩西澤立到司笙跟前,手一抬,猝不及防地揉了一下司笙的頭發。
司笙一擰眉,剛要找茬,手中的夜宵就被勾走,爾後前方飄來淩西澤輕悠悠的聲音,“情敵孝敬的夜宵,必須吃。”
話音落,人已經走開了。
踱步跟在淩西澤身後,司笙嗤笑,“你見誰都情敵?”
“嗯。”淩西澤沒點破她的低情商,不疾不徐地說,“防男防女,防老防少。女朋友長得好看,一個都不放過。”
“有病。”司笙低聲笑罵一句,走過去,幫他將餐椅一拖,“不是,合著彆人喜歡我,都是因為我‘長得好看’?”
“可能,”淩西澤將夜宵往桌上一放,故意一頓,爾後笑眼掃過來,幾分戲謔,“還因為你有趣的靈魂?”說完,還欠欠地補充一句,“……這有點難找啊。”
“出息了啊!”
司笙氣得一腳踢在他身後的餐椅上。
餐椅欲倒,淩西澤跟有預料似的,手往後一伸,將其穩穩地撈住了。
他笑著,隨手拉開隔壁的餐椅,然後拽著司笙的手將人拉到身側,摁著她的雙臂讓她在一旁落座。
他說:“有請祖宗吃夜宵。”
“誰請誰?”
“情敵請我,我請你。”淩西澤正兒八經地說。
“……”
司笙忍無可忍,一腳踹在他小腿上。
力道也不重,淩西澤嘴上討了個贏頭,任由她踹了。
夜宵除了一堆色香味俱全的燒烤,還有一份味道頗為寡淡的南瓜粥。
淩西澤以前挺愛養生的,一日三餐,按時作息,年紀輕輕活得像個小老頭一樣,就差沒枸杞泡茶過日子了。
但這幾年不知他怎麼混日子的,落下了點胃病。他沒說過,司笙這些日子跟他待著,意外發現的。單吃燒烤怕他胃疼,司笙就交代鄭永豐準備了點粥。
“改裝無人機做什麼?”司笙用筷子挑著烤茄子的肉,不緊不慢地說,“不防水不抗寒不禦風,論性能,市麵上哪架無人機不比它好?”
淩西澤挑開一罐冰鎮啤酒給她,自己寡淡無味地吃著粥,勾勾唇,“你不是另辟蹊徑加了機關麼?”
“問題是,”司笙喝了口啤酒,反問,“你會嗎?”
“……”
還真不會。
“做點小改動,加一套自動運行程序……”
淩西澤伸手去拿牛肉串,被司笙抬手拍開。他手一頓,眉一揚,衝司笙似笑非笑地看去。
司笙吃得正香,覦見他的表情,叮囑道:“喝完粥再吃。……然後呢?”
笑笑,淩西澤老實將手收回去,說:“參加七月的無人機展覽。”
“哦,”司笙倒是很平靜,沒覺得有什麼,隻是略有感慨,“好久沒看你親自動手了。”
以前淩西澤喜歡自己動手玩這些,跟宋清明和司風眠一樣,一閒著就搗鼓那些玩意兒。
司笙沒去過淩西澤家,但魯管家那裡看到過一個相冊,都是淩西澤拿各種科技大獎的照片,從小學到大學,全都被魯管家一一保存起來。司笙當時抱著相冊看了一個下午,越看越覺得這男人有魅力,不過,至今沒跟淩西澤說過。
“懷念嗎?”
“一玩就入魔,懷念個屁。”
司笙沒好氣地嘟囔。
這男人腦子就一根筋的。他們交往時間不長時,司笙等到一個周末,本想約淩西澤去爬山露營,結果這人直接跟她玩消失,直至第二周周末才露麵。這人還賊奇葩,沒意識到他生氣,興致勃勃拉她到一場地,給她露出幾隻機器人小狗,會叫會跳會跑,說是送給她的。
合著他消失的時間,全都是研究這幾隻小狗去了。
司笙險些沒當場把他錘死。
她要喜歡小狗,不會買活的?
沒毛沒溫度沒感情的機器狗,有什麼好顯擺的?
她談對象又不是為了這些,若是對機器狗感興趣,偌大一京理大學,研究什麼的沒有,她乾嘛不跑人實驗室待著?
——這幾年淩西澤有所長進,不知意識到她發火的理由了沒有。
不過,一想——
正出神之際,她聽到淩西澤寬慰地說:“這次很快就好。”
眼皮一掀,司笙定定地看他兩眼,然後,她伸出兩根手指,沿著桌麵一路跳到淩西澤手邊,輕輕戳了下他的手臂。
“誒。”
“嗯?”
淩西澤喝了最後一口南瓜粥。
“你要是真喜歡,也沒必要顧及我。”司笙捏捏他的手腕,手指在他腕骨上摩挲著,單手支頤,不緊不慢地說,“我也不至於趁你不在,將它們全扔了。”
輕輕低笑一聲,淩西澤覆上她的手,拍了拍,語重心長地感慨,“懂事了。”
“……”
司笙一記飛眼掃過去。
“用不著,”淩西澤又笑,裹著幾分懶散,眸光微沉,“公司有專門的研究團隊。我隻是個商人,享受成果就行。”
微怔,司笙笑了下,“變了啊。”
“是麼?”淩西澤眉頭微動,抓著她手的力道緊了緊,輕聲說,“一個技術人員,改變不了世界。”
“什麼能改變?”
“領先的科技。”淩西澤說,“它不是一個人能做到的。”
“……”
司笙愣了一下。
從熱愛到責任。
你自詡為利益至上的商人,實際呢?
一腔熱血,心懷天下。
穩重成熟、利欲熏心的表麵,仍是少年那顆赤誠乾淨的心。
年少時,我們不管不顧追逐一樣事物,答案是——熱愛。
成熟後,我們仍舊追逐那樣事物,理由呢?
熱愛不能持久。
責任可以。
其實,他一點都沒變。
“喏。”
司笙將他想吃的牛肉串遞給他。
淩西澤將牛肉串接過來,見到她發亮的眼神,揶揄道:“眼神變了啊。”
視線落在他身上,司笙牽著他一隻手,往後一靠,微微側首,思考幾秒後倏然問:“是愛嗎?”
噗嗤一笑,淩西澤險些被嗆到,彆過頭,肩膀輕輕聳動。
爾後,在司笙警告的眼神下,將笑容一收,一本正經地附和,“嗯,是。”
勾著他的手指,輕輕晃了一下,司笙笑說:“小師姐說,各行各樣,看似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心懷幻想進行業的新人往往會失望。其實總有一批赤誠天真的人,有能力有信仰,站在前沿,永遠乾淨,真正熱愛這個行業。他們會被彆人辜負,但從不會被自己辜負。”
“那你呢?”
仔細一想,司笙隨口道:“我沒有特彆喜歡的東西。”
“漫畫不是?”
“不知道,”司笙揚唇輕笑,“成就感太容易得到,會失去激情。”
她認識很多人,包括她自己,都被稱之為——老天賞飯吃。
稱他們為天才。
實際上,在他們擅長的領域,他們確實上手快。
好像他們天生就為這一行而生的。
而,像他們這樣的人,多多少少,會有點叛逆。
“這就是你抓著竹笛不放的理由?”淩西澤露出恍然的神情,輕謔道。
司笙瞪他一眼,“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淩西澤樂了,得寸進尺,“演戲辣眼睛,吹竹笛辣耳朵,咱們能不能在你不擅長的技能上找點不影響人的?”
“……”
司笙欲發難。
但一想,他說的還挺有道理的,一時沒有忍住,反倒是自己先樂了。
她將手抽出來,把快冷掉的夜宵往他跟前一推,“趕緊吃,吃完抱著你的代碼過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