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七日,周三這天晚上,川端編輯約村上悠在新宿的居酒屋見麵。
【櫻花莊群聊】
佐倉鈴音:我要宣傳到很晚,可能要晚點去醫院了(13:28)
東山柰柰:了解(13:29)
悠沐碧:鈴音姐辛苦了(13:30)
中野愛衣:好的,我們會陪著種醬的(13:33)
村上悠:漫畫編輯找我有事,晚點到(17:15)
發完消息,村上悠騎上摩托,趕往約定的地點。
趕到時,川端已經坐在包間裡,喝著生啤等他。
“晚上好,村上老師。”對於已經開始連載的村上悠,可以說是真正的漫畫家,川端編輯也改變了稱呼。
“晚上好。”
村上悠在位置上坐下。
這家居酒屋的包間,矮桌下是一個方形凹坑。客人坐在桌邊,像坐在高高的田埂邊一樣。
“村上老師,這裡有讀者寄來的信。”
川端從一個好像裝衣服的手提袋裡,拿出一把信,估計有三十封左右。
他把信放在村上悠麵前,解釋說:
“這隻是一部分,還有很多讀者的信沒有拿過來,也有在網站上留言的。”
“謝謝。”
儘管粉絲信對他來說早已不是新奇的事,但作為漫畫家而言,畢竟還是第一次,所以他一封一封的拆開來看。
畢竟不看信,就要和川端聊天——他不擅長找話題。
讀信的這段時間,男服務員敲了敲門,然後拉開木門,雙膝著地,跪在門口給兩人點餐。
村上悠點了鱸魚和威士忌;川端點了烤鴨,另外又續了一杯生啤。
等一位長相不美,但看得舒服的女招待,把菜端進來後,村上悠也看完了信,兩人這才開始一邊吃一邊談事。
“如您所見,《搖曳旅行》很受歡迎。”川端用刀切開烤鴨。
村上悠沒有動鱸魚,而是用刀叉叉起作為配菜的西蘭花,放在嘴裡嘗嘗。
新鮮的蔬菜,哪怕簡單的水煮,在他這裡評分也不會低。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在周刊上連載《搖曳旅行》呢?”
“沒問題。”
畫漫畫比村上悠想象中的要簡單。
此外,沒書看或者書看完的晚上,畫漫畫也是不錯的消遣。
接下來,兩人開始商談周刊需要注意的事情。
得知村上悠對周刊一無所知後,川端把各種需要注意的事情,詳細地告訴他。
“周刊是以一星期為周期。周一和我商定劇本,如果以後可以出單行本,還需要和出版社一起商量。”
“嗯。”村上悠喝了一口加冰的威士忌,開始吃淋了醬汁的鱸魚。
輕小說家和漫畫家的作品一旦連載,背負的意誌就不僅僅是作者個人的。為了市場,劇情被改的麵目全非的情況,也是常事。
“周二是線稿;周三要完成原稿;周四到周日,這段時間可以開始構思下一話的劇本和線稿。”
……
兩人把事情商量的差不多,鱸魚和烤鴨也吃完。
臨走之前,村上悠把酒杯裡融化的差不多的冰塊,全倒進嘴裡。
一邊“哢吱哢吱”咬著,一邊戴上頭盔,往東京女子醫大病院而去。
走進住院樓時,村上悠注意到樓下擺放了很多花,還有種田梨紗出演活動的照片,配音過的角色。
天色昏暗,走進了,還能看到花裡塞了祝福卡片。
【沒有未來的未來,不是我想要的未來!】之類的句子,被寫在上麵。
就在他一個個看過去時,遠處傳來喊他名字的聲音。
“村——上——”
他循著聲音看去,三樓窗戶,有幾個人影背著光朝他揮手。
是種田梨紗的病房。
村上悠上了樓,幾個女孩把他角落的位置搶了,圍著矮桌在打牌。
種田梨紗披著和服,除了嘴唇有些白以外,精神看起來倒是不錯。
看到村上悠進來,她指著床,笑著說:“你先在上麵坐一會兒吧。角落的位置,暫時歸我了。”
“隨你。”
村上悠雙手枕在腦後,上半身躺在床上,準備閉眼休息一會兒。
“對了,隻打牌沒什麼意思,來點賭注吧。贏了的人,可以命令任何一個人做任意一件事,怎麼樣?”佐倉小姐眉目飛揚,笑顏如花。
“很有趣哦,讚成~”東山柰柰兩隻小手一起,才能把牌抓穩,大眼睛滴溜溜的。
種田梨紗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和服,氣勢滿滿地說:“可以呀。但彆因為我是病人,就小瞧我哦。”
盤膝坐在兩個墊子上的悠沐碧,警覺地左瞅右看。
鈴音姐和柰柰姐的視線很不對勁,總是往病床那邊看。再看愛衣姐,她麵帶笑意,似乎也在打量其他幾人的眼神。
兩人的視線突然對上,中野愛衣溫柔地笑了下,悠沐碧趕緊垂下目光。
難道愛衣姐也......
櫻花莊到底什麼時候淪為修羅場的?!
接下來的牌局,一改之前大家互相謙讓,甚至故意搞笑的輕鬆氛圍,每出一張牌都小心謹慎起來。
三分鐘後,中野愛衣率先放下最後一張手牌。
“太好啦。贏了!嗯......該讓誰,做什麼好呢?哼哼~”
“啊——輸了。”佐倉鈴音屁股往前一滑,整個人凹進沙發裡,沒有了乾勁。
“剛才不應該那樣打的啊。”東山柰柰小嘴促成一團,還在皺眉總結自己剛才的失誤。
種田梨紗蜷縮在印有蘭花草的和服裡:“愛衣,我是病人,你該不會命令我做什麼吧?”
“愛衣姐,如果不是太為難的事情,我,我可以。”主動站出來的悠沐碧,臉上也帶著最好命令彆人的表情。
“嗯......想好啦!”中野愛衣回頭,“村上君,過來一下。”
正在構思《搖曳旅行》第三話劇情的村上悠,睜開眼睛。
“怎麼?”
“我現在要命令你做一件事情。”中野愛衣儘力擺出國王的架勢,嬌小的身體、溫柔的月牙卻不允許,“我們約定的是任何一個人,你也沒有反對,現在可不許拒絕哦!”
“得,說說看,什麼命令?”村上悠在佐倉小姐說出那個提議的時候,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佐倉小姐牌技爛的可以,卻想靠這個來捉弄他,看來也需要打開腦袋好好檢查一下。
隻是不知道她的腦花是否像她的小臉一樣,精致迷人。
“啊——”癱在沙發裡的佐倉小姐再次呻吟,“我本來贏了之後,想讓這家夥跪著給我捶腿的。今天去川崎宣傳《七人魔法使》電影,居然沒有椅子,整整站了一天。”
“我是想讓村上給我們洗水果,削水果皮,然後看著我們吃。”種田梨紗對於自己每次看到村上悠吃水果,都感到饞這件事,耿耿於懷。
“我隻是想讓村上君穿種醬的和服。”東山柰柰的語氣,好像自己的要求,隻是讓村上悠把牌收拾了一樣簡單。
“誒——?”四個女聲優看著她,然後:“嗯......好像,不錯啊。好想看看。”
“喂。”
“哈哈~”中野愛衣笑著說,“放心吧村上君,我不會讓你做這種事的。喏,請用最好聽,最溫柔的聲音,給我們讀這本書吧。”
村上悠接過書。
《小王子》。
中野愛衣解釋:
“一直有聽說,這是一本很了不起的童話故事,但沒有機會看呢。今天你就讀給我們聽吧。對了!”
她一手合,對種田梨紗說:
“種醬你快躺回床上吧,就把這個當睡前故事聽。”
“恩恩恩~”種田梨紗點頭,“很新奇的體驗。我小時候,父母都沒有給我講過睡前故事。”
佐倉小姐聽完,“村上,你得好好表現哦,這可是種醬寶貴的第一次。”
“鈴音!”
“鈴音?!”
“鈴音姐!”
“我的第一次,拜托了。”
“喂。”
......
結果,除了村上悠,其他五人都躺在了貴賓病房的大床上。
種田梨紗被夾在中間。
“真好,”她閉著眼,十分享受溫馨的氣氛,“就像從小長大的姊妹一樣。”
村上悠坐在枕頭邊的椅子上,翻開書。
“我六歲那年......”
《小王子》隻有三萬字,村上悠像演廣播劇一樣,把它讀完了。
他用輕柔的本音,說【小王子】的台詞。
【我可喜歡黃昏了。我們去看日落吧......】
用佐倉小姐的聲線,說同樣傲嬌的【玫瑰】的台詞。
【彆拖拉了,這樣很煩人。你決定了要走,那就走吧!】
用中野愛衣的聲線,說【狐狸】的台詞。
【還有,你看!看見那邊的麥田了嗎?我不吃麵包。麥子對我無用的。麥田不會讓我想起任何東西......可是,你有一頭金發......等你馴養了我......金色的麥子,會讓我想起你。我會愛上風吹過麥田的聲音......】
用東山柰柰的聲線,故意粗著嗓子,說什麼也統治不了的滑稽【國王】的台詞。
【“我命令你打哈欠......”“這讓我好為難,我打不出來。”“好吧,好吧!那麼,我命令你,有時打哈欠,有時......”】
用種田梨紗的聲線,說【愛虛榮的人】的台詞。
用悠沐碧的聲線......
他說的抑揚頓挫,繪聲繪色,但事與願違,沒有一個人睡著。
童話畢竟都是寫給大人看的。
五個人甚至紅了眼眶,說著,小王子到底有沒有回到自己的星球,重新見到玫瑰;有沒有馴服狐狸......
到最後,躺在最外麵佐倉小姐,嘟著小嘴,踹了村上悠一腳。
“都怪你,害得我們心情都不好了!”
“是你們讓我讀的吧。”
“我不管!你給按腿!快!大腿小腿,還有腳趾頭!都要按!”
“削水果!我要吃獼猴挑!蘋果!梨!葡萄!”
“穿女式和服!”
“唱歌!唱《西北之都》!”
“哈哈哈~村上君,抱歉。我不該選這本書的。”
穿女式和服是不可能的,其他要求村上悠倒是一一做了。
最後,眾人吵吵鬨鬨離開病房,約定明天再來。
“到時候再讓村上這家夥給我們讀書!”
“那打牌我也參加。”
“不允許!”
“原因呢?”
“沒有原因!就是不允許!”
......
十月八日的淩晨兩點,種田梨紗再次發來消息,說想見村上悠。
“怎麼了?擔心明天的手術?”
房間依舊沒有開燈,夜色像雨水一樣包裹兩人。
“村上,”種田梨紗的聲音很輕,“你說,我和你們,是不是最好的朋友?”
“毫無疑問。”
“也就是說,以後隻能走下坡路,不能再繼續加深了?”
“你要是想和佐倉加深,她應該很樂意。”
種田梨紗沒理他的玩笑。
“做手術前,就算是請假,你們都堅持每天來看我。
我很感動。今天很開心。你們走後,我開始期待你們早點過來。
但是,我突然想:做完手術後呢?如果真的需要休養一年,你們還會再來嗎?多久來一次?會堅持多久?”
“會的啊。”
“那你還能像現在這樣,我說想見你,你就半夜趕來見我嗎?”
不等村上悠回答,種田梨紗繼續用緩慢平靜的語氣,說:
“這樣任性的要求,也隻有現在,你才會答應我吧?我不想失去你們,不想失去你。”
村上悠陷入沉默。
櫻花莊的人都是人氣聲優,以後隻會比現在更忙。
等種田梨紗確認沒有大問題,隻需要時間慢慢恢複嗓音的時候,他們真的還能在本就繁忙的工作中,跑來見種田梨紗嗎?
就像今天站了一天的佐倉鈴音。
她不來醫院,想早點回去休息,誰也不能說什麼。
一年的時間不長,也不短,種田梨紗有這樣的擔憂,是自然的事情。
村上悠自己也不能給她保證。
說什麼友誼天長地久,每周都來看她,等好一點了,就每周出去玩之類的話。
“為什麼就我這麼倒黴呢?好不容易成為jump係女主角,好不容易和你關係慢慢變好,以後明明還有很多共演的機會,還可以兩個人去好多好多地方做活動。”
“《食戟之靈》的女主角,還是你啊。”
“你也看到了吧,村上,《WWW.WORKING》的通知。今天《BreakOut》的解說工作也沒了。早晚,《食戟之靈》,會發同樣的通知。”
“jump一直在,以後再拿其他角色好了。你要相信自己實力。能一次,就能做到第二次。”
“但他們會用一個喉嚨出過問題的聲優嗎?就算現在好了,萬一收錄過程中,會不會突然出事?還是永遠治不好的癌症?如果我是製作組,不會,不會用我這樣的聲優。”
種田梨紗的聲音,沒有朝氣,沒有哀傷,好像在說某個不相乾的人的事情。
但黑暗中,村上悠看到她,像她媽媽一樣,把手指放在了眼角。
然後再也沒有拿下來。
村上悠好像聞到一陣香風,看到新宿街頭,黑色的長發、挺翹的臀部、婀娜的背影,轉身離去絕世美女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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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錯》外傳《劍姬神聖譚》推特:【裡維莉雅·利歐斯·阿爾弗】一角聲優變更通知——種田梨紗病休,代役者川澄綾子
這是周四早上十點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