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進大聲道:是。
他雙目赤紅,抬手用槍指著鄢芸胸口;他的屬下為配合他,粗暴地揪住鄢芸的頭發,猛往後扯。
鄢芸被扯得挺胸仰頭。
又一人用刀橫在她脖頸下,還有人拿匕首頂在她腰間,所有活著的南疆水軍都恨不得殺了她給鎮南侯和同袍報仇,可鄢芸是他們最後的倚仗,他們要利用她脫身,不得不忍下翻滾的戾氣,但這不妨礙他們釋放這戾氣。
朱進下令:開船!
敵船向入海口橫衝直撞過去,大有誰阻攔,即刻殺了鄢芸的架勢,窮途末路之徒,毫無顧忌。
周圍李家戰船上的將士都急了,忙看向觀棋胡齊亞等人,要不要阻攔,等他們示下。
胡齊亞等人大怒。
住手!
敢傷鄢姑娘,老子活剝了你的皮!
李菡瑤從容不迫地盯著潘嬪,問:你真要帶鄢姐姐走?
潘嬪道:自然。不走就是死!
這中間沒得轉圜。
李菡瑤道:我怕你不舍得走。
潘嬪道:姑娘說笑呢。
李菡瑤道:你看我像說笑嗎?
潘嬪不知怎的,心頭一陣不安,但她卻未下令停船,任憑朱進指揮戰船衝向海口。
回程時,王壑和趙朝宗乘坐的船在後隊,等到入海口,立即得知鄢芸被挾持的消息。王壑心一沉,不等他思索對策,就見趙朝宗一跳起來,對手下禁軍大吼道:叫前麵的船讓開,小爺要過去,把妖妃扒皮抽筋!
東郭無名神色也很不好。
眾將士忙忙去開道。
他們和李家軍本就是聯手抗敵,加上李家軍親眼看見朱雀王對李菡瑤恭敬有加,此刻並不拿他們當外人,聽說趙小將軍要去救鄢姑娘,忙都讓開水道。
王壑見此情形,暫時按捺下憂心,且先看看情勢再說。進去後,正趕上李菡瑤和潘嬪對峙。王壑目光一掃,便定在李菡瑤身上,隨時準備策應她。
趙朝宗挑選了十來名水性好的精銳,就要從隱蔽處下水,想從水下襲擊敵船,營救鄢芸。
王壑一把拉住他,阻道:不可!
他一出聲,東郭無名和顏貺立即認出他了。
王壑也不在意,衝他二人略一點頭,然後低聲對趙朝宗道:不可妄動,且看李姑娘如何處置,咱們再從旁協助,若擅自行動,恐怕好心辦壞事。
趙朝宗不肯聽勸,道:我先下水去待著,早準備不好麼?他也不知怎麼回事,心裡焦灼的很,讓他乾等著,每一息都是煎熬,倒不如下水心安。
王壑皺眉道:就怕驚動了敵人,惹得他們對鄢姑娘下毒手。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趙朝宗聽後不敢動了。
那怎麼辦?
王壑疑惑道:你遇事怎這樣不冷靜?他們看似凶狠,其實都是為了逼李姑娘,絕不敢真傷害鄢姑娘,除非他們不想活了。這時候,不宜激怒他們。
東郭無名也勸了一番話。
趙朝宗總算冷靜了些。
王壑見他不再惦記下水,這才看向敵船。一眼看見鄢芸,明明跟鄢苓長的一般模樣,王壑心頭卻升起奇妙的感覺。這一刻,他恍然明白:父母為何都相中了鄢芸做兒媳,並傳信要他返鄉時去鄢家相看,實在是鄢芸的氣質與母親太相近,都一樣的從容優雅。看著鄢芸,王壑仿佛回到幼年時,麵對為官做宰的梁心銘。
他又想起鄢計臨終前的殷殷囑托,暗自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救下鄢芸。
他轉向李菡瑤,準備相機行事。
麵對潘嬪挑釁和逼迫,李菡瑤不慌不忙道:多謝娘娘如此看重鄢姐姐,也不枉我心善留下小皇子。說罷,朝江如澄勾了勾手指,道:帶上來。
江如澄道:是。
轉身吩咐手下安排。
潘嬪驟然瞪大眼睛,小皇子三個字如利箭射中她的心,她尖叫道:停船!停下!
她滿眼不可置信。
這是她第二次失態。
朱進忙下令停船。
很快,江如澄牽著一個粉雕玉琢金尊玉貴的男童走出來,約莫五六歲光景。男童隔著幾重帆船,一眼看見對麵船上的潘嬪,頓時叫起來:母妃!
潘嬪眼前一黑,腦子空了,——也不算空,除了滿滿的對李菡瑤的恨意,她再想不起任何事。這種給了她希望,然後再掐滅這希望的行為,簡直讓她發瘋。她對李菡瑤的恨意,達到她此生的頂點,無可比擬。
朱進也驚叫三皇子!
趙朝宗等人歡呼雀躍。
王壑也鬆了口氣。
李菡瑤不管潘嬪和朱進的叫喊,徑在三皇子麵前蹲下身,定定地看著男童清澈的眼眸。
江如澄拿了鎮南侯的家眷,其中就有前朝大靖的三皇子。這孩子身份特殊,但年紀幼小,李菡瑤不知如何處置他,真是殺不得也放不得。在沒想好之前,她索性不見他,以免心軟,誰知被潘嬪給逼了出來。
麵對李菡瑤,三皇子很忐忑。他沒忘記自己是被人抓來的,整個鎮南侯府都被抄了。他雖不認得李菡瑤,但小孩子直覺敏銳,他感覺李菡瑤對他沒有惡意,因此裝作不明真相,威嚴下令:帶我去見母妃!
李菡瑤:
不愧是皇子,有氣勢。
她笑道:恐怕不行。
三皇子傻眼——從來他的命令都被人無條件執行,除了父皇和皇祖母,至今還沒有人敢對他說不。李菡瑤雖對他說了不,卻態度誠懇,他不知如何應對。
半晌,他囁嚅道:為何?
李菡瑤道:我叫李菡瑤。
三皇子立即道:我知道你,你是大靖反賊女魔頭!
李菡瑤點頭道:嗯,我殺了鎮南侯。
三皇子一呆。
母妃說,鎮南侯是大靖忠臣,是保護他輔佐他將來登基的人。鎮南侯死了,他怎麼辦?
李菡瑤道:為絕後患,我也應該殺了你。
三皇子嚇一跳,麵上卻強撐著,厲聲道:你你大膽!小爺是皇子!你敢殺小爺,滅你九族!
李菡瑤失笑搖頭,問:知道我為何沒殺你嗎?
三皇子搖頭,警惕地看著她。